一回到侯府,云笙被两个婆子押进了庄严冷肃的祠堂。

    老夫人甚至都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就强硬地将她关了起来。

    朱漆的大门合上后,望着那一排幽暗的烛光,她神色寂寂地跪坐在了案前的蒲团上。

    被撞破时她满心慌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索。现在想想,这分明就是有人要设局害她。

    此人不但心思缜密,还存着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心思,她甚至不必细想就能猜出这幕后之人是谁。

    可光凭她一人之力,真的能做成此局吗?

    老夫人扣着韩平,想必是为了阻断她和徐彦的联系。可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准备动私刑吗?

    她正惴惴不安地想着,紧闭的朱门却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看着缓步走来的陈氏,她眸光一凛,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安。

    “怎么是你,母亲呢?”

    陈氏半眯着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你做了这样的丑事还想见母亲吗?”

    “我是被冤枉的。”云笙面色一紧,恼怒地站起身来。

    “冤不冤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母亲已经厌弃了你。”陈氏唇角一勾,面上露出一抹讥嘲,“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什么意思?”云笙心口一震,眼底覆满了惊惶。

    陈氏冷笑一声,缓缓走到她身前。

    “你害了我的陵哥,又霸着三弟,如今还和溪哥牵扯不清,你以为母亲还能容得下你吗?”

    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道怨毒的光,精致的面容上饱含讥诮。

    在云笙怔愣之际,她忽然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手心。听到声响后,门外立刻走来了两个粗壮的婆子。

    看着她们拿在手里的白绫,云笙瞳孔一震,惊恐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也别怨我,这都是母亲的意思,我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陈氏讥嘲地笑了笑,手一挥,婆子就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云笙。

    被制住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只见她悲愤地控诉道:“你若是害了我,三爷绝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她的威胁,陈氏不以为意地轻笑道:“要杀你的人是母亲,就算他将来要报复,也不会报复我的头上。”

    说罢,她哂笑一声:“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贱!动手!”

    随着她一声令下,婆子立刻将那白绫紧紧地缠在了云笙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徐婉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大惊失色地喝止道:“快住手!你们不能这么做!”

    “你来干什么?别胡闹,快出去!”

    看见徐婉的那一刻,陈氏不悦地蹙起眉,面上满是苛责。

    云笙却心弦一紧,眼底生出了一丝希冀。

    “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们不能如此草菅人命!”徐婉快步走上前来,朝着那两个婆子发难道,“还不松开!”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快回去!”

    陈氏一边斥责,一边愤怒地上前来拉扯她。

    徐婉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的手,拔下发间的金钗,决绝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婶婶无辜送死!母亲,你快叫她们放手,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看着她幼稚的举动,陈氏眉心一凛,既愤怒又失望。

    “我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你却为了一个外人来威胁我?”

    面对她心痛的质问,徐婉红着眼眶说道:“她是我的三婶婶,不是什么外人。你若害了她,三叔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见陈氏皱起眉头,徐婉含泪劝道:“你知道三叔有多在乎三婶婶,他若要报仇,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祖母再如何也是三叔的母亲,可你呢?你与他毫无干系,他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

    听了她的劝说,陈氏果真犹豫了。

    “祖母自己不上,却要你来动手,这分明就是让你来背锅的,你千万别糊涂啊!”

    见陈氏陷入沉思,徐婉接着劝道:“三叔手眼通天,这件事不可能瞒得过他,说不定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是他和祖母之间的事,你何苦要趟这浑水呢?”

    闻言,陈氏眸光一震,她沉默片刻,终究是妥协了。

    “放手吧!”

    听到这一声命令,两个婆子先是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听话地松开了手。

    脖子上的桎梏消失后,云笙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一丝血色。

    徐婉收回发簪,焦急地走到她面前,关切地望着她。

    “你没事吧,三婶婶?”

    望着她忧心忡忡的眼眸,云笙沉默地摇了摇头。

    “婉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跟我回去。”

    见她如此亲近云笙,陈氏不悦地呵斥道。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三婶婶。”面对陈氏的催促,徐婉平静地拒绝道,“在三叔回来之前我都不会离开。”

    见她如此固执,陈氏面色一沉,气愤地拂袖而去。

    大门合上后,徐婉毫不迟疑地扯下了缠在云笙脖子上白绫。看见印在脖颈上的红痕后,她眸光一颤,眼底隐隐闪过泪光。

    “对不起。”

    耳边传来了她哽咽的歉语,云笙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嗓音沙哑地说道:“你不必和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说着,她轻轻握住徐婉的手,眸中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来救我……”

    “幸好母亲还没失去理智,幸好她还肯听我的话,不然我就只能自戕了。”想起先前的那一幕,徐婉仍觉得胆战心惊。

    “三婶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说你和三哥……”

    徐婉话题一转,犹豫地问起了这场骇人听闻的风波。

    迎着她探寻的目光,云笙沉默地垂下眼眸,幽幽地说出了那段蒙尘的过往。

    听了她的讲述,徐婉感怀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云笙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曲折辛酸的心事。

    “这么说来,最可怜的就是三哥了……”徐婉不胜唏嘘地感慨着,对徐溪的遭遇充满了同情。

    “是我连累了他……”云笙睫翼一颤,眼底划过一抹哀愁。

    “这怎么能怪你呢?要真论起来,一切都是姚瑾的错!是她将三哥逼上了道观,也是她贼心不死,做了这样的局来害你们。你放心,三叔一定能查明真相还你清白的。”

    听了她的安慰,云笙眸光一敛,唇边浮起了一抹苦笑。

    成亲之后,她好像总在拖累徐彦。每一次陷入困境,都是他在后头为她收拾残局。

    不怪老夫人对她怨念深重,就连她自己都感到歉疚。

    许是有徐婉陪着,那些婆子没再出现过。漫长的等待过后,祠堂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望着逆光而来的徐彦,云笙心口一滞,蓦然红了眼圈。

    “三叔,你终于来了!”

    看到徐彦的那一刻,徐婉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

    徐彦面色冷肃地走上前来,俯身将坐在蒲团上的云笙拉了起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

    对上他自责的眼神,云笙哽咽地摇了摇头。

    瞥见她脖颈上的红痕后,徐彦眸光一沉,眼底生出了一股狠戾。“是谁弄的?”

    见他骤然冷了面色,徐婉心头一颤,不安地说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三叔,你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徐彦没有回答她,而是沉默地牵着云笙走出了祠堂。

    “三叔,咱们要去哪?”落在后头的徐婉快步跟上。

    “松鹤院!”徐彦目光沉沉地走着,眸中氤氲着一股狂烈的风暴。

    瞧见他们并肩而来时,守在门外的颂莲心头一紧,默默地推开了房门。

    主屋内,老夫人正面容沉肃地坐着。

    徐溪狼狈地跪在地上,竹青色的长衫上布满了斑驳的血痕。

    徐彦牵着云笙入内时,徐二爷神色一紧,用力地扬起了手中的皮鞭。

    见状,徐彦眉心一冷,嗓音低沉地喝止道:“别打了!”

    徐二爷握着鞭子的手一僵,抬眸的那一瞬,面上满是歉疚和难堪。

    “三弟,你别阻止我,今日我非打死这个畜生不可!”

    闻言,徐彦眸光一沉,眼底浮现了强烈的苛责。

    “真相未明,二哥何以如此辱骂溪儿?”

    说着,他阔步上前,在徐二爷惊愕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将满身是伤的徐溪扶了起来。

    “你……”徐二爷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错愕。

    “连大理寺审案都讲究证据确凿,你们身为亲人却偏听偏信,连查都不查就妄下定论、毁人清白!”

    面对他怒目而视的诘责,老夫人面色一沉,额上青筋突起,倏尔冷笑道:“证据?好,我就给你证据。”

    说罢,她转头看向荀妈妈:“你把东西拿上来!”

    对上老夫人冷厉的眸光后,荀妈妈神色一紧,缓步走到徐彦跟前,颤颤地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

    接过书信后,徐彦飞快地扫了一眼,眸光沉静地说道:“笔迹可以仿造,算不得什么证据。”

    见他铁了心思要维护云笙,老夫人眉梢一横,眼底布满了冷意:“笔迹可以作假,那这香囊呢?”

    说着,她将攥在手里的那个粉色香囊狠狠地砸在了徐彦的脚边。

    徐彦俯身将香囊拾起,神色莫辨地望着那上头精美的蔷薇花,在瞥见花丛下那极小的云字后,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阴沉。

    看见香囊的那一刻,云笙心头一震,瞬间生出了强烈的恐慌。

    那的确是她当初故意落下的香囊,她没想到徐溪居然还留在身边。

    将她一闪而逝的慌张看在眼里,老夫人唇角一抽,讥嘲地质问道:“云氏,这是你的东西没错吧?”

    随着老夫人的这一声诘问,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云笙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回答。这时,徐彦嗓音低沉地开口道:“是她的又如何?浮光院里多的是这样的东西,想要栽赃简直是轻而易举。”

    听着他巧舌如簧的辩驳,老夫人气得直哆嗦。

    “你还不相信是吗?好,颂莲,你去把长丰叫来。”

    颂莲领命而去后,老夫人痛心疾首地看着徐彦,眼底满是失望。

    “自她进门后,咱们侯府就没有消停过。你自己看看,这个家都成什么样了?”

    “母亲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在她身上就不觉得有失公允吗?”

    徐彦冷冷抬眸,眸光分外晦暗。

    “公允?”老夫人冷笑一声,“若不是她,陵哥怎会远走边关?”

    “徐陵自己发疯,如何能怪到云笙头上?”徐彦不以为然地反驳着,眸中满是鄙夷。

    “那你呢?你为她开罪了玉贞公主总是事实吧?”

    面对老夫人寸步不让的质问,徐彦眸光一阖,从容道:“我与公主本就不是一路人,就算没有她,也早晚会站在对立面。”

    说着,他赫然抬眸,眸光幽冷而锐利。

    “母亲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受人影响,从一开始就对她存了偏见。”

    对上他冷厉的眼神,老夫人痛心地叹气:“是不是偏见,一会儿自有分晓。”

    她话音刚落,颂莲就领着长丰走了进来。

    “奴才长丰叩见主子。”

    看见长丰的那一刻,徐溪的眼底闪过一抹忧切。

    “你是溪哥的长随,他的事想必你是最清楚的。你实话实说,他与三夫人可有私情?”

    听着老夫人的厉声质问,长丰身子一晃,不安地看向了徐溪。

    “你看他做什么?只管说实话!”

    看着他犹豫畏缩的神色,老夫人眉心一沉,眸光越发锐利。

    长丰哆嗦着抬起头来,正要开口时,忽而听见了一声阴冷的警告。

    “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说,若敢无中生有,我定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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