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是俞归最后的呐喊，那是发自内心对小徒弟的关切，可是他不能说也没法说，只能用自己的性命，以及百般隐藏的办法，祈求老天爷能够给她指出一条明路。
“怪不得那么多银票……那是我离开这里安身立命的根本……”闻蓁蓁眼睛发直。
司景叹一口气，“俞先生爱徒之心，着实可叹，不过他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为什么还要选这个节骨眼进山，甚至老老实实吃下陆忱给他的赑屃丸？”
“赑屃丸？”闻蓁蓁很茫然。
云惊鸾解释道：“刚才阿景……就是定风公子，去了一趟登葆山，通过比对，那里留下的鞋印，与陆忱的鞋底最为契合，而那里只有一个人的鞋印，想来多半是因为你师父是被陆忱背过去的。”
闻蓁蓁的嘴唇微微颤抖，“这个赑屃丸服下去后……”
“赑屃丸服下去后，先时只是四肢无力，但并非完全动弹不了，所以俞先生死前为了保住自己的心血，努力将药箱推远，而他陷入水中的那一刻，多半也还有意识，只不过他在服药的情况下，无法脱离必死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救下来的徒弟把自己按进水里，然后静静等待着水没过口鼻……”
那时候是心里更痛，还是身上更煎熬？闻蓁蓁猜不到，只能哀求，“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司景的手按在纸上，沉声问：“陆忱为什么要杀俞先生，你知道么？”
闻蓁蓁捏着纸的一角，把它揉出再也铺不平的褶皱，“或许是因为师兄不能接受我身上背负着这样‘龌龊’的情意。”
“看来俞先生对你并非只是师徒之情，你对俞先生亦是情根深种，而你师兄对这件事，心里十分明白，甚至他对你也有些别样的感情。”
“原来你们什么都查到了啊。”闻蓁蓁惨然一笑，“是，这样的情意，我也不知道究竟从何时而起，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有的，总之从我明白过来的那天起，我就决定要嫁给他。可是他说，他的年纪可以做我父亲，更何况我们还是师徒，我若嫁他，连带整个桐花医馆都会遭人诟病。可我知道，他不是在乎名声的人，所作所为都是由心而发，唯有这件事，他怎么都不同意，只可能是为了我。”
云惊鸾难免不解，“娶了你，不是能更好地照顾你吗？”
“他觉得我应该嫁一个年岁相当的男子，他说自己年纪已经大了，在这样的世道中，不知还能活多久，如果他撒手人寰，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往后的日子就一眼望得到头，又一眼望不到头。”闻蓁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他不知道，就算只能陪他一天，只要是作为他的娘子站在他身边，我都是开心的。大概我们争吵的时候没有遮掩，让师兄知道了，才会酿成今日之祸……”
云惊鸾颔首，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你之前也多少猜到一点，才会在登葆山中忽然崩溃？”
“接受不了师父亡故是真的，不希望凶手是我师兄也是真的，师父已经死了，如果师兄也离开我，这世上……”闻蓁蓁想了想，续道，“我还有在世上活下去的必要吗？”
云惊鸾很认真地说：“当然有啊，不论到了什么样的困境中，都要努力活下去，你看看我，再看看定风公子，我们如今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闻蓁蓁有些疑惑，“你们？你们看起来……”
“挺好的是么？其实之前经受的苦也不少呢。”
司景点点头以示附和，又说：“眼下只有一处还不明白，俞先生为什么任由陆忱取他性命？那赑屃丸，是他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吗？”
闻蓁蓁站起身来，目光极是坚定，“那就直接去问师兄吧。”
云惊鸾没想到，这姑娘柔弱的时候是真柔弱，想通后也是真果断，她理了理衣裳，又从床头匣子中拿了什么东西放进袖中，就出去直接敲响了陆忱的门。
陆忱看起来也没睡，一边问着“谁啊”，一边将门拉开，看到他们后很明显愣了一下，“师妹，怎么了？”
云惊鸾正要小声提醒她“试探一下”，旁边的房门打开了，于鹤言探出个头来凑热闹：“哟，人挺全啊，大晚上的这是要做什么啊？带我一个，我去换衣裳。”
被这么一打断，云惊鸾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闻蓁蓁已经开门见山，“师兄，是你杀了师父？”
于鹤言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陆忱的脸色一变再变，司景已经做好了与他对质的准备，不想他抬了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各位，进来说吧。”
闻蓁蓁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先回答我的问题。”
陆忱不言。
云惊鸾道：“看来陆公子并不承认……”
“我承认。师父是我杀的。”他忽然出声打断，然后又说，“师妹，可以进来了么？”
这下轮到云惊鸾愣住。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问的？大家该散散，该睡睡，明天一早把他交由官府处理便是。
可闻蓁蓁抬步进了门。
云惊鸾和司景怕她遭到不测，也只能跟进去。
于鹤言急了，“等我，等我一下，我穿个外衫马上就来……”
陆忱的屋子不大，这会儿站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陆忱也不请他们坐，只说：“自从这件事青玄门同意插手，我就猜到瞒不了多久，现在这样也好，我心里舒坦很多。”
闻蓁蓁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心中痛恨化成语言，一点点从嗓子中挤出来，“师父救你性命，养你多年，传你医术，你却杀了他，现在东窗事发，你只有一句‘舒坦很多’？师兄，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人？！”
“怪不得那么多银票……那是我离开这里安身立命的根本……”闻蓁蓁眼睛发直。
司景叹一口气，“俞先生爱徒之心，着实可叹，不过他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为什么还要选这个节骨眼进山，甚至老老实实吃下陆忱给他的赑屃丸？”
“赑屃丸？”闻蓁蓁很茫然。
云惊鸾解释道：“刚才阿景……就是定风公子，去了一趟登葆山，通过比对，那里留下的鞋印，与陆忱的鞋底最为契合，而那里只有一个人的鞋印，想来多半是因为你师父是被陆忱背过去的。”
闻蓁蓁的嘴唇微微颤抖，“这个赑屃丸服下去后……”
“赑屃丸服下去后，先时只是四肢无力，但并非完全动弹不了，所以俞先生死前为了保住自己的心血，努力将药箱推远，而他陷入水中的那一刻，多半也还有意识，只不过他在服药的情况下，无法脱离必死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救下来的徒弟把自己按进水里，然后静静等待着水没过口鼻……”
那时候是心里更痛，还是身上更煎熬？闻蓁蓁猜不到，只能哀求，“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司景的手按在纸上，沉声问：“陆忱为什么要杀俞先生，你知道么？”
闻蓁蓁捏着纸的一角，把它揉出再也铺不平的褶皱，“或许是因为师兄不能接受我身上背负着这样‘龌龊’的情意。”
“看来俞先生对你并非只是师徒之情，你对俞先生亦是情根深种，而你师兄对这件事，心里十分明白，甚至他对你也有些别样的感情。”
“原来你们什么都查到了啊。”闻蓁蓁惨然一笑，“是，这样的情意，我也不知道究竟从何时而起，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有的，总之从我明白过来的那天起，我就决定要嫁给他。可是他说，他的年纪可以做我父亲，更何况我们还是师徒，我若嫁他，连带整个桐花医馆都会遭人诟病。可我知道，他不是在乎名声的人，所作所为都是由心而发，唯有这件事，他怎么都不同意，只可能是为了我。”
云惊鸾难免不解，“娶了你，不是能更好地照顾你吗？”
“他觉得我应该嫁一个年岁相当的男子，他说自己年纪已经大了，在这样的世道中，不知还能活多久，如果他撒手人寰，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往后的日子就一眼望得到头，又一眼望不到头。”闻蓁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他不知道，就算只能陪他一天，只要是作为他的娘子站在他身边，我都是开心的。大概我们争吵的时候没有遮掩，让师兄知道了，才会酿成今日之祸……”
云惊鸾颔首，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你之前也多少猜到一点，才会在登葆山中忽然崩溃？”
“接受不了师父亡故是真的，不希望凶手是我师兄也是真的，师父已经死了，如果师兄也离开我，这世上……”闻蓁蓁想了想，续道，“我还有在世上活下去的必要吗？”
云惊鸾很认真地说：“当然有啊，不论到了什么样的困境中，都要努力活下去，你看看我，再看看定风公子，我们如今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闻蓁蓁有些疑惑，“你们？你们看起来……”
“挺好的是么？其实之前经受的苦也不少呢。”
司景点点头以示附和，又说：“眼下只有一处还不明白，俞先生为什么任由陆忱取他性命？那赑屃丸，是他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吗？”
闻蓁蓁站起身来，目光极是坚定，“那就直接去问师兄吧。”
云惊鸾没想到，这姑娘柔弱的时候是真柔弱，想通后也是真果断，她理了理衣裳，又从床头匣子中拿了什么东西放进袖中，就出去直接敲响了陆忱的门。
陆忱看起来也没睡，一边问着“谁啊”，一边将门拉开，看到他们后很明显愣了一下，“师妹，怎么了？”
云惊鸾正要小声提醒她“试探一下”，旁边的房门打开了，于鹤言探出个头来凑热闹：“哟，人挺全啊，大晚上的这是要做什么啊？带我一个，我去换衣裳。”
被这么一打断，云惊鸾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闻蓁蓁已经开门见山，“师兄，是你杀了师父？”
于鹤言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陆忱的脸色一变再变，司景已经做好了与他对质的准备，不想他抬了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各位，进来说吧。”
闻蓁蓁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先回答我的问题。”
陆忱不言。
云惊鸾道：“看来陆公子并不承认……”
“我承认。师父是我杀的。”他忽然出声打断，然后又说，“师妹，可以进来了么？”
这下轮到云惊鸾愣住。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问的？大家该散散，该睡睡，明天一早把他交由官府处理便是。
可闻蓁蓁抬步进了门。
云惊鸾和司景怕她遭到不测，也只能跟进去。
于鹤言急了，“等我，等我一下，我穿个外衫马上就来……”
陆忱的屋子不大，这会儿站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陆忱也不请他们坐，只说：“自从这件事青玄门同意插手，我就猜到瞒不了多久，现在这样也好，我心里舒坦很多。”
闻蓁蓁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心中痛恨化成语言，一点点从嗓子中挤出来，“师父救你性命，养你多年，传你医术，你却杀了他，现在东窗事发，你只有一句‘舒坦很多’？师兄，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