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不养废人。”

    市场开拓部的小组长隔着盔甲,冷冷通知你,

    “如果你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就去盛会之星造梦,或者到公司名下的流水线抵债。”

    你嘴角抽了下,抵债?

    按照你身上的天价债务来算,作为一名短生种,就是身体再好,最多也只能干到65周岁。

    充其量还个零头。

    你年纪轻轻,就成为千万负翁的原因很复杂,倒不是因为“生病的妈,赌博的爸,上学的妹妹,破碎的她”。

    嘴馋的脆皮大学生,啃了口学校花坛的“人参”。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棺材里了。

    小组长作为市场开拓部的一员,干的也是遗迹考古,开棺找星神遗骸的活。

    挖出你这么个吃白饭的,算是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您吩咐吧,杀人放火什么的我能力不行,但我会尽力去做的。”

    你表情老实又诚恳,宛若一只认命的卡皮巴拉。

    ……笑死,嘴上说说,打工是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的。

    小组长的女儿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见你表情这么可怜,他心软了一下,

    “不用那么视死如归,就你那小胳膊小腿,随便一只史莱姆都能摁倒,还能指望你去做那种活?”

    小组长清了清嗓子,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文件,拍到你桌子上,

    “喏,凶宅试睡员,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得克服你的社恐,面向镜头……直播已经是最暴利的行业了。”

    小组长清楚你没有学历,骨龄也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本事,这个差事,已经是他职权内照顾的结果了。

    “……凶宅?”

    你一脸懵逼,低头翻了看,按照公司这刨坟灭口的架势,也不像有玄学方面的顾忌啊。

    小组长却以为你是害怕,他左右瞧了没人,才叮嘱你,

    “这活儿是暴利行业,一般人镇不住场子。你熬一阵,看看能不能搭上关系,哪怕是去主监那儿干个司机,门卫什么的也成。”

    就这样,你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凶宅试睡员。

    ……兼清洁工。

    公司的人事部特意叮嘱了,公司只是粗略地清理了凶宅面上的污垢,有些脏东西得你细细打扫。

    直播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也别清澈愚蠢地抖出来了,要牢记以下规则:

    ——凶宅只是凶手行凶的地方,不会存在诸如恶灵,尸体,岁阳等物体。

    ——鲁米诺试剂与血红蛋白发生反应,会呈现幽蓝色。

    (注:如出现绿色或者红色,保持平静。要微笑向观众介绍,荧光材料可更换)

    3.一切献给琥珀王。

    (注:怀着这种觉悟,即便是再可怕的妖魔,也无法夺走你的灵魂!)

    你沉默以对,仿佛地铁老人看手机。

    本来不害怕的,被这欲盖弥彰的规矩整麻了,现在背核心价值观二十四字来得及吗?

    观看你直播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好奇点进来看一眼,就匆匆走掉了。

    在这个群魔乱舞,信息大爆炸的异世界,那些你知道的直播手段已经被人用的差不多了。

    可能因为别墅太大,只有你一人,显得格外空旷,也非常的冷,你已经忍不住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了。

    抱紧你的小被子ing。

    陌生世界唯一的安全感。

    直播间,时不时还有公司的人来审查你有没有摸鱼,单纯盖被子睡觉是不可能吸引人气的。

    你灵机一动,给直播间改了个名字。

    你低头打字的时候,镜头捕捉到了你的脸,那一瞬,发出了红光。

    像是被某种庞然大物注视了,你心里毛毛的,蹙眉看去,只有电子设备精密地闪着红光。

    【精致女孩沉浸式住凶宅的一晚】

    这个名字像是刺激到了互联网的痛点,你的直播间在短短十分钟内,涌入了大量水军。

    你坐在设备前,没料到异世界网速竟如此丝滑。

    屏幕上飘过几行白色弹幕

    【没有机械臂,穿的也不露骨,感觉不如史莱姆吃播】

    【主播怎么裹着毯子发呆呢,没活了?】

    【要不说是凶宅,看着空旷又阴冷】

    有眼尖的观众还在调侃你,

    【脚趾头和脖子露出来啦,阿飘来了就危险啦,主包小心捏】

    就连星际和平公司的房管也进入直播间了。

    你:……

    还能怎么办,本来没活了,这么一折腾,来活了。

    你一口一个“家人们”的喊着,一边拿出各种工具打扫宅子,假装自己是碎玉轩的宫女,打扫完别墅,熬过除夕夜依梅园,就能飞黄腾达了。

    【谁家精致女孩戴橙色橡胶手套啊,起码也得是个缎面的吧】

    屏幕上飘过一行儿红色弹幕,大约是个氪金大佬,许多人跟着刷屏。

    你很卖力气地擦了一会儿,刚好肚子有点饿了。

    你看见弹幕,干脆留了几个妙脆角带到手指头上,对着屏幕优雅地翘起了兰花指,还找了支毛笔刷砖缝中的灰尘。

    干活那么卖力气做什么,债是还不完了,钱是三瓜俩枣刚好谋生的。

    “不懂了吧,就是在凶宅,也要体体面面的。”

    【……确实讲究】

    弹幕瞬间充满了预约快活的气息,大佬默默打赏了一个大航海。

    你维持人淡如菊的优雅姿势,心脏却微微痛了一下,原因很简单,直播账户也是公司的。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黑户,某种意义上除了公司的债务,一无所有。

    陌生的世界,虚假的光阴,虚度就是了。

    你高兴的时候就配合弹幕,懒的时候一概不理,假装思考人生。

    【主播要不要考虑搞一下灵异挑战,多好的场地】

    血红色的弹幕,在屏幕上滞留了一段时间。

    你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而这是你今天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网友投票的第一个挑战,超验之镜。

    起初你很淡定,光着脚,穿着白裙子对镜跳舞,感觉是很普遍的恐怖故事。

    你正对着直播设备,身后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能聚光,刚好也能让你观察到凶宅的全貌。

    一共有十三支红蜡烛,每绕一圈,跳完一个动作,都要定住,吹灭一个方位的蜡烛。

    裸足固然很有直播效果,你却只觉得冰凉,很不自在,只想潦草地跳完,然后穿上鞋子。

    蜡烛的光并不温暖。

    在你吹灭第四支蜡烛的时候,你感觉立足之处非常柔软,宛如陷入淤泥。

    可能是自己太虚弱了……跳了几圈,眩晕了吧。

    这么想着,你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镜头。

    你愣住了。

    地板擦得足够干净,你脱鞋绕了几圈,脚是干净的,或许因为运动,足蹱后凝了一团浅淡血色,濡艳的红色。

    但镜子中的脚是纯白的,像是倒模出来的作品,一块整只雕出的羊脂玉,穿在一双红色高跟鞋里。

    “家人们,我的脚有点痛,可以穿上鞋子吗?”

    你竭力维持声音的平静,僵硬的手指已经发了一串信息,也拨通了电话,屏幕始终亮着,却无人接通。

    你不敢背对着镜子,总觉得如果不盯着,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镜子上,白色的弹幕飘过。

    【我去,这表情有点意思,真见鬼了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主播已经很可怜了,你们不要吓唬她了】

    【玩不起就别玩,真没劲】

    【听说中断仪式,会发生更不好的事,要不穿着鞋子完成吧】

    公司的房管没有接电话,却回到了直播间。

    你刚想求助,却看见一红血色弹幕慢吞吞飘过,速度慢到你能看清每一个字的形状。

    【匿名用户1 在精致女孩……打赏了星茕列车 999】

    【匿名用户 1 在精致女孩……打赏了歼星舰 999】

    ……

    金钱的气息,刷满了屏幕,许多人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金额。

    公司的房管也谄媚起来了,只因为匿名用户打赏的金额之巨大。

    别说是这个凶宅,就是1/3个小型中级文明星球的统治权,都可以运作了。

    还清你的债务,自然也是足够的。

    【匿名用户1 很漂亮,继续跳吧】

    你感觉脑袋发懵,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我可以穿着鞋子吗?”

    这位豪气的观众,发出的弹幕都会被ai念出来。

    你自然听到了机器音说出的

    “可以。”

    【匿名用户 1 但作为弥补,你要多挑战一个项目,不用害怕,并不危险】

    不知是否是因为金额巨大,弹幕的颜色转为了蓝色,颤索地划过去,像冰。

    你头皮发麻地穿上鞋子,吹灭了所有的蜡烛,也完成了最后的舞。

    【出汗了,去洗漱一下吧】

    镜子里的弹幕又跟上,

    【第二个挑战,涂上口红亲吻浴室的镜子,完成这个,你就可以睡了】

    听上去不难。

    这样的事情不少,直播除了分享生活,对一些大人物来说,也是收藏品的遴选。

    以你对公司的粗浅了解,这一觉醒来后,你大概率会被装进盒子系上缎带,干干净净地送到这豪气主顾眼前。

    听上去是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

    但你……其实还想奋斗个65年,劳动最光荣了。

    你怀着如此悲壮的心情,倾身向前,踮起脚,嘴唇贴上了镜面。

    ……还好提前擦过了,是干净的。

    嗡——嗡——嗡!

    洗手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了,你下意识想要去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嘴唇像是章鱼的吸盘一样,被紧紧黏在了上面。

    镜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或许是手指吧,也可能是冰。

    在祂撬开你的牙齿占据你的口腔时,你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了。

    祂在勾勒你的形状,还在汲取你含着的水分,舒张膨胀,像是水母在海中的呼吸。

    你的小腿紧绷着,克制不住地颤抖,已经在抽筋了,手指想要挣扎,却被蔓开的寒意制止,没了力气,视线一片灰暗。

    只能感觉眼睫毛沉甸甸的,蒙上水汽,挂满了泪珠。

    口腔中涎水搅动的声音,蒙昧又含糊,你像是被压实展平的玻璃糖纸。

    超验之镜的仪式,召唤而来的,是【记忆】星神,浮黎。

    祂在思考,该参考那位星神的经验,接受你对祂的“供奉”。

    而【智识】星神也降临于此,祂要向你索取“报酬”。

    没能独占,甚是可惜。

    手机屏幕再次震动,已经是通话中的界面了。

    你弓着腰,手指紧扣住洗手台,胳膊肘紧贴着大理石台面,分不出那种黏腻冰冷的感觉,是洗手液的残留,还是汗水,亦或者别的什么。

    镜面上倒映不出你的样子,在你惊慌失措的呼吸下,氤氲的雾气褪去又重现,你感觉更奇怪的东西来了。

    祂进来了。

    另一个可怕的东西,也进入了这个屋子。

    从未出过象牙塔的你,深刻地感受到了异世界的危险。

    你像是触电了一样,毫无反抗的与你,连求饶都生怕刺激更恐怖的灾祸。

    一条搁浅的鱼,没剥去鳞片,一身腥膻味的滑腻,每被摆弄一次,都要禁不住地打摆子。

    更绝望的是,祂们在享受你的战栗,咀嚼你的味道,而你也像攀附住浮木的求生者……

    两位星神将自己的积蓄,供奉给了你。

    在被惊涛骇浪抛来抛去的间隙,居然迷恋上了那种满足的感觉。

    好讨厌,喘不过气。

    ……

    你裹着被子,从梦里惊醒。

    眼前是还没开启的直播设备,天色昏暗,别墅内唯有你一人。

    哦,原来是你裹着被子,不小心睡了。

    你只能依稀回忆起,好像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某位教授曰:遇到危险的时候,相信你的直觉。

    或许是梦太可怕了,你有些腿软,好几次都站不起来,收拾了些东西,果断跑路了。

    你要换工作!

    这邪门地方琥珀王本尊来了都镇不住!

    或许是你恐惧的表情太真实了,人事小姐姐的表情也从冷漠到担忧。

    你身上再次裹上了毯子,毛茸茸的香喷喷的,安全的味道,捧着一杯温水,得以慢慢说这凶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栋别墅,曾经是被评价为艺术品的,据说原本表层是非常美丽的涂料,建筑者前往了虫皇诞生的蠹星,才提取出了那样的颜色。”

    人事小姐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我当时一打眼就觉得渗人,虽说是艺术……用虫皇有关的东西,不是遭瘟嘛!”

    你似懂非懂,但还是捧场地点头。

    “下次如果有这种工作,不要穿高跟鞋了哦,逃跑的时候好不方便的。”

    她突然开口,

    “你看,你小腿上都有划伤,处理一下吧。”

    你茫然应了,低头瞧了眼,红色高跟鞋正干干净净地穿在你脚上,车厘子色的釉面缎带绕过脚踝,藤蔓一样系上了。

    你的小腿上也确实有几道浅浅的红色印记。

    摸上去不平整,像疤痕,趁着人事离开的间隙,你用手指头去扣了。

    ……是蜡烛的油,只是凝固了,没在你身上留下一点印子。

    你不敢在办公室,掀起自己的裙子,因为各种意义上的不雅观,见不得人。

    你也不敢动。

    ……妈妈,这个世界好可怕。

    你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敢说话,悲伤逆流成河。

    我不要凶宅试睡了!

    在你的以死相逼和小组长的争取下,你换了一个工作。

    这次的工作很朴实,是门卫。

    待遇也很好,或许是为了集体荣誉心,甚至给你也安排了自己的住处。

    第一天上岗培训,你就从物业口中得知,这份工作相对轻松,但需要你细心,认真。

    身为门卫,需要认真对照名单,把自己真正的邻居们放进来就好!

    甚至不需要和邻居们接触,隔着特质防爆玻璃审查就好,听上去安全极了。

    但人不能高兴的太早。

    你不知道,这个小区,最不安全的就是你了。

    这个工作,你干了足足一个星期,因为你尽职尽责的表现,调去了另一个社区。

    名为阿基维利的上司很好相处,虽然带着面具,但听声音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就是说话,总有种歌剧一般的夸张。

    “亲爱的,我想你一定遭受过非人的蹂躏,怎么长得这么小只。”

    面具人同情地打量你们间的身高差,像游戏里多愁善感的npc那样,为你提供了生长牛奶大礼包套餐。

    免费的。

    “要记得喝哦,不然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哦。”

    你神情凝重,有点像报警,

    “这玩意喝着,难道会上瘾?!”

    “不……亲爱的,只是新鲜的口感更佳,还很容易变质,如果酸掉了的话……”

    “就需要你亲自去挤哦。”

    你震惊,你住在这个小区,怎么没发现里面养了牛?

    但你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了,

    “我会及时处理的。”

    你没挤过奶,可不想手生了被牛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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