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你的ID卡,先生。”

    你听到了脚步声,头也不抬,出声提醒,门卫的工作就是这样简单枯燥。

    隔着狭窄的玻璃,你只能看见对方正捏着桌面上的台笔把玩,把弹簧扯来扯去。

    他似乎百无聊赖,捏着笔杆,优哉游哉地转着,那只手骨节突出,手掌看上去也宽厚有力,百分百和女性无关。

    “哎呀,这可难办,我又不是智械,能把小卡片插进脑门里,我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呢?”

    轻佻又油嘴滑舌的腔调,是这里的负责人阿哈无疑了。

    你的心瞬间提起来了,上司要来查岗了,还要检测一下你的专业程度。

    你谨慎地按照门卫守则的来,

    “按照规定,ID卡遗失,不能及时补办的……那就请您卸下面具,假脸,头颅,外骨骼装甲等伪装物品,露出您的真容,进行核对。”

    门卫室的正面由特化玻璃制成,除去下面的小部分,其余部分都是单向玻璃。

    你能看到访客,而对方看不到你。

    奇异的是,在那一瞬间,你却察觉到了那种,被盯紧的视线。

    “不错不错,非常不徇私,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阿哈高兴地小海豹鼓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蜜雪槟城(?),你眼睁睁看着雪王甜筒的红色外皮,喷溅出了许多彩条和烟花。

    这是魔术吗?

    不对,这已经属于魔法的范畴了。

    “还有一点哦,这个世界很混乱,不要在工作时间离开岗位哦。”

    你点头如捣蒜,这是来自上司的敲打。

    “否则可能被某些蛮横无情的家伙抢走……逼你学习那些绞尽脑汁也解不出的方程式,甚至去银河边境,和一堆小石头盖长城哦。”

    你沉默,感觉这威胁也太不着调了。

    你一贯不是个喜欢挑战规则的人。

    你能在这个六险二金,清闲的工作上摸鱼摆烂个几十年。

    今天工作do了吗,猛do,从早do到晚。

    某天晚上,难得的阴霾天,能听到哗啦啦的响声,空气里却并不含着湿润的水汽,反倒有一种甜润的花香。

    门禁的指示灯闪烁了一分钟,最终定格在无害的绿色,你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你听到来人话里的苦恼意味,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叫人听了如沐春风,好像被纤细柔软的蛛丝轻轻蹭了耳廓。

    你一怔,定睛细看,才发现地面上满是油亮饱满的果子,没有摔破,却都在咕噜噜地四处滚。

    这位业主慢慢走过来,侧对着你,蹲下身子捡起周围的果子,放到袋子里。

    你坐在工位上,只能看到“她”姣好的侧颜。

    她的皮肤不是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面颊弧线相当温软,白面捏出的胭脂团,含着笑意的唇即便冰冷,颜色浅淡,却格外引人垂涎。

    在灯光下,显出浅金色的亚麻色长发,被简单梳理成一个松散的低马尾,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到颈窝的位置。

    你下意识就要推门帮忙捡,但还是忍住了。

    上司交代了,不能擅自离岗。

    你能做的,只是一通操作,默默为业主打开了门卫处的灯光。

    可怜的夫人手上动作停了一瞬,向你的方向莞尔一笑。

    “可惜,有一些滚落到草丛里,被小动物咬了,也只好让他们饱餐一顿。”

    她站起身来,白皙的手掌贴上了玻璃,两只手指头夹着ID卡,从小小的口里,递交给你。

    在你查验的时候,就支着胳膊肘,痴痴地用恋慕般的目光,将你从头看到脚。

    你抬眼时瞥见,也当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这是单向玻璃,这位夫人看不见你。

    就连你的声音,大概率也是被变声器转换成无机制机器音了。

    只怪这位夫人的眉眼太温柔,虽然看着清冷圣洁,眼神却太缱绻了。

    盈盈瞥你一眼,都像是被熟透到糜烂的果子砸了,湿热黏糊沾了一手指。

    你被“她”盯得有些脸热。

    “您是需要我帮忙吗?”

    几乎是说出来的同时,你就后悔了。

    业主轻轻一笑,

    “那些都脏了,不值得你擅离职守。这个送给你,这是最漂亮的一个,工作辛苦了,希望你喜欢。”

    一边说着,“她”将一枚你没见过的果子放到上面,香味很奇异,和这位夫人身上的气味一样。

    ……总感觉是非常昂贵的水果。

    你连忙拒绝,

    “我们有纪律的,不能拿群众……业主,一根针一根线!”

    “这样啊,”

    漂亮的业主垂眸思索了一瞬,看上去有些难过,

    “只是你和我爱人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让我不由自主就想要怜爱。这种移情影响到你了啊,真是抱歉。”

    你警惕一瞬,难不成这位夫人是来……?!

    这是个高档小区,据阿哈先生说,来暂住的人身份也都非同一般,莫非?莫非你到这里工作,都是阴谋的一环?!

    “您的爱人也是这里的业主吧?”

    你抱了抱自己,决定慢慢试探一番。

    “那个人一直很想出去闯荡一番,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很抛下我和孩子,从很久之前就杳无音讯了哦。”

    被渣男抛下的夫人笑容很落寞,

    “我已经知错了。不让猫吃鱼,就一定去偷腥,终日面对一个欲壑难填的内人,大抵也会厌烦吧。可能玩够了,就会回来吧。”

    你瞬间义愤填膺,

    “哪个混蛋这么不知趣!抛下您这么温柔又好看的人,去找外面的花花草草!这怎么会是您的错,如果在小区里见到这个人,我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个家伙!”

    充满熟女气质的夫人噗嗤一笑,微拗着下巴,偏首瞧向你的位置,

    “那可不行,我会心疼的。”

    你自知失言,闭嘴了,这位夫人明显是个恋爱脑,即便丈夫抛妻弃子,也无怨无悔,望眼欲穿。

    哪里就轮到你一个外人去收拾呢?

    “你自己也会痛的,那要怎么办呢,我又不能把你抱在怀里哄哄。”

    你捂住自己的脸,感觉自己从耳根到脖颈都在发烧,还是把夫人送的果子收下了。

    “好啦,身份核验通过,您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不要取笑我了,天色不晚了,您注意安全。”

    “独我一个待着也寂寞,多亏你不嫌弃我,愿意和我说话,”

    长生主隔着结界,半眯着眼观察着你的神情。

    祂的手指被琥珀王的力量灼伤,呲呲地冒着白眼,染着馥郁香味的血液蜿蜒而下。

    祂依旧柔和带笑,指尖沿着特定的轮廓摩挲着,细细密密,宛若春蚕啃噬桑叶。

    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的。

    “等到工作时间结束,欢迎来我的住处坐坐。”

    你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不是因为你眼瞎,而是这位夫人根本不会蠢到直接在单向玻璃上,描摹你的轮廓。

    祂只是用指尖流出的血,悄悄描摹你的影子。

    你也只是高高兴兴地表示,“工作时间之外,如果您有需要,我一定去帮忙的。”

    可惜你不知道,所谓的帮忙不是拿外卖,送快递,或者修建花草……

    而是,在大锦江根本一个字都描述不出的业务。

    你也没有吃下那颗建木果实,而是像木瓜一样摆在床头,只是闻闻气味。

    俨然当做了荣誉勋章。

    不得不说,你还是有几分命数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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