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寻声音不大,带着些嚣张跋扈的意味,周围的人声逐渐变小,杨一寻看着吴云起将茶户扶起,看着他被踩伤的手臂,看着他越过官兵走过来,在这样的环境,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

    吴云起走到杨一寻面前,开口道:“那就请杨公公撤了我的职。”

    “我说你还真是难办。”杨一寻走上前,姿态睥睨,神色漠然道:“你现在撤职,也要受罚。”

    吴云起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冷冽之气,一旁的茶园里官兵依旧在砍树,百姓的哭喊又断断续续响起。

    杨一寻表情有些冷硬,看着吴云起。

    “辛苦诸位,手脚快些的话,今日就能把这片砍完,余下的后两日也能轻巧些。”杨一寻无视了吴云起,越过他走到前面说:“这几日就辛苦各位了。”

    话音一落,便使得茶户群情激愤,抄起家伙涌向杨一寻,吴云起扭头看着,没有阻拦,张了张嘴,也没发出声音。

    他什么也做不了。

    杨一寻抬眼,始终带着一股上位者的目光,周围两个官兵见状,立刻挡在杨一寻身前。

    她眼神始终冷漠,保持着不屑一顾的姿态,站在那些茶户中间。

    “一个太监,真把自己当人了。”周围的骂声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杨一寻面无表情看向人群,她吸引了火力,倒是让官兵砍树落了个痛快。

    “真是一条好狗!”不只是谁起了个头,众人开始举着棒子往前推搡,官兵有些招架不住,晃眼间,一个握着修枝剪的人被挤了出来,借着力气握着修枝剪向杨一寻捅去。

    杨一寻吸了口气,袖中的手腕扭了一下,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猛的一下被人拉走。

    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向一旁,踉跄地瞬间,修枝剪划过杨一寻的肩膀。

    好像是刺破了,有些痛,但杨一寻表情始终淡淡的,丝毫没有理会,抬眼看向身前。

    裴衍挡在杨一寻身前,松开杨一寻的手臂,伸手拿过茶户手中的修枝剪。

    官兵见状立刻上前将那名茶户擒住。

    周围的茶户也都围了过来,吴云起闻声上前,他这人向来进退有度,此时神色却紧绷。

    裴衍拿过修枝剪打量片刻,回身扔给杨一寻,杨一寻这下终于有了反应,双手接过修枝剪,看了看,走上前。

    杨一寻弯腰看向茶户,将修枝剪放在他的喉咙上,问到:“你是谁?”

    “我是这山上的茶户!”茶户一边梗着脖子说话,一边眼神向下瞄着修枝剪。

    “这么巧?”杨一寻看了眼修枝剪,向前轻轻推进,尖端压在茶户喉结上,接着问道。

    茶户看着杨一寻的动作,一时无言,喉结一动,咽了咽口水,颈部立刻有血珠滚出。

    “带下去,关起来。”杨一寻不等茶户辩驳,将修枝剪扔到地上,擦了擦手站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关我!我只是摔出来了,后面有人挤我!有人推我!对、是有人推我!”茶户挣扎着被官兵拖走,嘴里不断骂骂咧咧,见杨一寻没有反应,骂到:“你这个腌贼!”

    “你这是滥杀无辜!”茶户中又有人喊到。

    “那你们说说,谁推了他。”杨一寻垂眸看着茶户问道。

    “这,这人这么多,一人挤一下也挤出来了。”

    “这样啊。”杨一寻说:“那就把刚才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一起带走。”

    话音一落,周围茶户轰的一下炸开锅,有些茶户见状便想要上前阻拦官兵,还有的伸手去夺官兵手中的斧子,官兵伸手一挡,一来二去便有些打起来的征兆。

    形式照着这么发展下去,可能有些不妙。

    “都住手。”裴衍轻呵一声,声音带着威慑,周围一时间被震住。

    他将地上的修枝剪捡起来,拿在手里转了一圈,扭头看着张遂,悠悠地说:“这县衙大了,兵就散了。”

    张遂站在一旁,眸色沉沉。

    茶户一时无言,四周的茶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

    “替他说话的,也一起关起来。”杨一寻看了眼裴衍,走进人群中,冷声道:“凡是抗旨不从的,统统关起来。”

    茶户听到还有些不服气,刚要反驳,便听见杨一寻说:“杀无赦。”

    那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你……”吴云起面色凝重看向杨一寻,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杨一寻喊住:“吴大人,要有些当官的样子,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冥顽不灵。”

    “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吴云起的语气,好像被风吹散了一样。

    周围声音又渐渐高了,断断续续传来茶户的交谈。

    这时张遂终于开口,说到:“带下去。”

    围在一起的茶户渐渐让出一条路,官兵将人带走后,杨一寻说:“现在开始,你们只有两种结果,从或者不从,从了,就活着,不从……”杨一寻顿了一下接着说:“就死。”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又有激愤的茶户上前,欲要开口指责。

    “带走。”

    吴云起站在原地,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

    杨一寻垂眸,“吴大人爱民,但不要愚爱。”

    “今日之事,吴大人确得回去好好想想。”杨一寻说完看了一眼他们,转身就走,临走前对站在边儿上的刘朗说:“剩下的就劳烦刘大人在这盯着,我明日再来看。”

    “你!你你你……”刘朗气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今日做到如此就够了,再多便要过火了。

    杨一寻走出一段距离,停下来按了按肩上的伤,她以为吴云起会找过来,偏头余光却看见了裴衍。

    “裴将军还真是悠闲。”杨一寻停住脚步,刚一回身就撞上裴衍,猛地后退。

    “当然悠闲啊,这事情都让你做了,我自然是悠闲的。”裴衍抱臂向前,看着杨一寻。

    “怎么几日都不见季大人?”杨一寻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

    “该见的时候你自然就见到了。”

    “诶呦。”杨一寻勾了下嘴角,戏虐道:“这季大人怎么跟话本里济困扶危的神仙一样,还得挑着时机出场。”

    “济困扶危也济不到你这嚣张跋扈的宦官身上。”裴衍看着杨一寻,视线交错中,透露出一种挑衅跟试探的情绪。

    “我这不也是为了给朝廷赚点口碑嘛,有些事情,裴将军做起来自然抹不开脸面。”杨一寻说着微微弯腰,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裴将军。”

    “谢我?”

    “我自然是压不住那些兵,也就唬一唬那些茶户。”杨一寻看着裴衍说:“今日算我欠裴将军一个人情。”

    裴衍笑了。

    “行,欠着罢。”

    杨一寻回身看了一眼,动作间有些扭到伤口,不自然的动了动肩膀。

    “这树一砍,剩下的便要交给裴将军了。”杨一寻边走边说:“那茶户伤我,我不信是偶然。”

    “你要做什么。”裴衍目光在杨一寻身上停留片刻,接着说:“他确是茶户不假。”

    “我不做什么。”杨一寻说:“你即这么确定他是茶户,那就是也怀疑过,管他是谁,都要审一审。”

    “然后呢。”

    “屈打成招,不招就杀了示众。”

    “滥杀无辜啊。”裴衍眼眉微微上挑,带着些痞气,“你这审讯倒是熟练。”

    “这不是跟裴将军你学的吗。”杨一寻看着裴衍说:“在地牢那十几天,裴将军的各种流程手段,我可都试了个遍。”

    “我可没滥杀无辜。”裴衍哂笑一声,说:“也没有人能见识过我各种手段还活着的。”

    “那我还真是幸运。”杨一寻顿了下,接着说:“这张遂看起来也是个死脑筋,我本来还揣着事情顺利进行,劳烦不到裴将军的想法,现在看看,朝廷果然各个都是人精,我们来了这就一个也跑不掉。”

    山下站了几个县衙的守兵,看到二人走下来,站到两边。

    “可惜。”裴衍说:“我现在全凭皇上吩咐。”

    “是我忘了跟将军明说。”杨一寻抬手蹭了蹭肩上的血迹,说:“这刚开始就闹成这样,后面我也难办,到时候还得裴将军来指点一二。”

    “张遂带来的兵应该不少。”前方是个路口,杨一寻说完半天等不到回复,回过头看着裴衍。

    “裴将军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事情办不好,闹到了朝廷,在皇上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一个也脱不了干系。”裴衍看着杨一寻说:“该我管的时候,我自然会管。”

    裴衍说完便径直离开,杨一寻站在路口,没再说话,也没再跟上。

    现下不过晌午,杨一寻盘算着晚些时候要去见一下卫士南,便先回了接停馆。

    今日回去的早,路上人多,一路上的人见了杨一寻都退避三舍,杨一寻面无表情脚步走回院子。

    到了住处,四下无人,杨一寻才弓起身子摁住肩膀上的伤口。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杨一寻喊了两声云意无人应答,她这会儿放松下来,伤口火噜噜地疼。

    杨一寻皱着眉在院里四处找了一圈,都不见云意身影,原地发愣间,突然听到偏房一声响动。

    杨一寻寻声走过去,推开门,被眼前的状况惊了一下,顾不得伤口,急忙冲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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