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干,干什么?”云意看着杨一寻披头散发的样子,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不明显?”杨一寻看着手里的冠帽有些无力,喃喃道:“那这样?”

    杨一寻一边说一边拢着衣襟走向云意。

    “你!你要干什么?”云意眼睛瞪的滚圆,手脚并用胡乱挥舞,嘴唇微微颤抖,有些结巴道:“你不是跟他们不一样吗,你怎么……怎么。”

    “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个秘密。”

    杨一寻站在那里,神色坦然。

    “你……你……你是!”云意终于意识什么,眼睛陡然睁大,伸手指着杨一寻半天没有下文。

    杨一寻将帽子扔在地上,看着云意错愕的神色,说:“是,又如何。”

    云意荒谬的想法就这样被证实,浑身石化般,不住地摇头说不可能,“这不、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杨一寻低头看着云意,说:“我就在这。”

    “你……你不是宫里派来的吗?你以前不是将军的儿子吗?你……你不是见过皇上的吗?你不是……”云意满脸惊恐睁大眼睛,瞳孔收缩,带着不解与差异,说:“你不是……太监吗?”

    杨一寻开口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云意惊魂未定,却也意识到这么说话不对,怯怯道:“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没人发现。”

    “被发现我不就死了?”

    “你到底是谁。”云意有些愣神,眼神游移不定,仿佛在思考杨一寻身上无法解释的事,又仿佛在等待什么发生。

    杨一寻捋了一下额前碎发,垂头看着云意,那是一种带着漠然的俯视。

    “我是谁?”

    云意不敢跟杨一寻对视,浑身警惕,杨一寻一动,云意就一抖。

    ‘哒’地一身黑,杨一寻脚下踩到了东西,是刚才那块铁片,她弯下腰去捡,头发就这么垂了下来。

    云意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杨一寻的一举一动。

    杨一寻上前一步,云意就慌乱地后退,杨一寻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在踩在云意的心跳上,把云意逼到了墙边。

    “别怕,我们是一样的。”杨一寻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是谁?”云意声音发紧。

    “我若告诉你我是谁反倒害了你。”杨一寻说:“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好。”

    “他们……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云意颤声问。

    “不知道。”

    “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侥幸吧。”杨一寻轻轻笑了一下,问:“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云意犹豫半天,畏缩地问:“你的嗓子……”

    “嗓子以前喝药坏掉了,这样也挺好,省事了。”

    “那我……你为什么告诉我?”

    看着云意的反应,眼神闪了闪,说:“让你知道我也是女子,算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要不要?”杨一寻说着,将铁片放到云意手里,眼神灼灼,“你是这里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怎么选择,看你。”

    “你可以现在出去,告诉所有人,我是女子,我犯了欺君之罪,自然会有人解决我,至于你。”杨一寻作势上下扫了一眼云意,“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你?会不会放你一马?”

    “会吗?”杨一寻靠近云意,看着她的眼睛问到。

    “我……我……”云意僵在原地,从头到脚一阵寒意。

    不会。

    杀她不过头点地。

    “或者依旧选择自尽,不过要选一个远点的地方,我可不想看见我白白浪费口舌仍旧换来的尸体,亦或者。”杨一寻挑眉看向云意手中的铁片,接着说:“你也可以杀了我,去邀功,东西在你手里,看你下不下得去手。”

    杨一寻蹲在云意面前,握住云意拿着铁片的手,直直地看着她,云意低头看着杨一寻的手,她手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因为太久没有处理,愈发殷红,云意突然浑身一抖,猛地把铁片扔出去。

    云意这一下扔的用力,铁片砸在身后的桌腿上,杨一寻扭过身看了一下,然后坐在地上脱力地笑了起来。

    杨一寻坐在云意面前,姿态随意又放松,头发散在身后垂在地上,云意看着杨一寻的动作,竟也放松了下来。

    “你现在还有两种选择。”杨一寻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是我的奴婢,做你该做的事,干你该干的活,一切照旧。“

    “但我觉得,这不可能,有我这样一个主子,你做不到跟旁人一样。”杨一寻接着说:“又或者,跟我一起。”

    “跟你一起?”云意问:“干……什么?”

    杨一寻看着云意,试图在她眼神中找到些什么,“很多。”

    “杀人放火。”杨一寻说:“又或者更不要命的。”

    ——夺权篡位。

    杨一寻没有说出口,她可以帮云意逃脱她的命运,但没人能帮自己,她们都是这世道里的浮萍草芥,然而、然而。

    云意大惊失色,脸色瞬间苍白,杨一寻看着云意的反应接着说:“想要活下去,总不能只靠运气。”

    “你今日运气好遇到我回来,没死成,我碰巧也是运气好活到了今天。”杨一寻说:“原本各有各的活法,但却都活的不好。”

    杨一寻神态又变的冷漠,带着上位者的姿态,说:“我打听过你的身世,是被家里卖给青楼的,半路遇到卫士南,被他买了回来,留在府里婢女。”

    每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云意都会控制不住的手抖,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你以前只有两种身份,婢女,或者娼女,而你要面对的,是人,或者人上人。所以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跟他们一样也认为自己身卑命贱,没有尊严只能跪这个,跪那个。”

    云意愕然失色,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呆立不动。

    “其实你和我又不一样,你没得选。”杨一寻半跪在云意面前,说:“被卖掉的女子想活下去,只能寄人篱下,从此失去自己的姓名,很多女子都是这样,从小被抛弃,被忽略,被践踏,被剥夺,这些都是你脖子上的枷锁,是囚笼。这不公平。”

    “跪什么跪。”杨一寻说:“这世道万般华光,你总要有改变的机会。”

    云意看着杨一寻,看着她的眼睛,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周遭的一切都慢慢模糊,面前只有一双眼睛。

    呆楞之中,思绪慢慢重启,云意开始有些痛苦,杨一寻的话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一直遮在她身上的面纱,挑起她心头的恐惧。

    “你不主动,难道期盼着卫士南大发神性饶了你?好天真啊,其实没人在乎你,但又都喜欢看你痛苦,所以没人会饶了你。”杨一寻看着云意恍惚的神色,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接着说:“所以想活着就不能束手待毙。”

    “你这是不行的,你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你这,这……是会被抓起来的。”

    “是吗?那又怎么样。”杨一寻疑问道:“被谁抓起来,被那些杀人放火的人抓起来吗?真奇怪,这些规则不都是为了方便他们杀人放火制定的吗?”

    “可是,他们要是知道你、你是、女子的话……”云意支支吾吾道:“你会更惨的。”

    “原来你也知道。”杨一寻反问道:“为什么男子可以制造规则,可以称霸,可以上朝廷千古留名,可以想杀就杀,还能得个杀伐果断的称赞,想造反就造反,自古起义不管成败,都会落下个义,评判个忠,这些事情落到我头上,就只剩大逆不道了?”

    “可这跟身份有什么关系,管他男子女子,一切对于人的评判,都跟身份无关,只跟那个人,那个物那件事本身有关。”

    “与我何干。”

    云意仿佛与世隔绝,又被杨一寻一句话拉回来。

    “今日说的多了,我还伤着呢。”杨一寻看了眼自己的手,说:“你留在这想一下吧。”

    她今日的做法也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杨一寻盯了云意片刻,目光看不出情绪。

    她刚起身要走,却被拉住。

    云意拉着杨一寻的袖子,抬头望着她说:“那我……能做什么。”

    “你信我吗。”杨一寻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信。”

    云意仰头,看着杨一寻伸手,想要把她拽起来,又是那只受伤的手。杨一寻只是伸了伸手,就把她身边的荆条都拂开了。

    云意使劲攥着杨一寻的手站起,神色还有些恍惚,杨一寻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云意的脸,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良久,杨一寻拿着官帽戴在头上,声音平静道:“我帮你把你身边的那些伥鬼,都杀了。他们死了,就翻篇了,你就自由了。”

    “条件就是,你在我身边,帮我处理我不方便出面的事。”杨一寻看着云意深色,说:“先演一出戏吧,既然名节已经不重要了,那就演一出风情月意的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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