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洎殷第一次有一种无语到想笑的感觉。她是在喝茶,才没有笑出声来。

    她抬起目光,却见玉珏不知何时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那头白洎殷憋笑憋得痛苦,这边琉书跪在地上,见白洎殷半晌不说话,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心眼儿。

    终于,上面传来声音:“看来你还真是为我好啊。念在你一片忠心,便去吧。喻宁宫到皇宫到底有些路,我送送你,算是全了你我多年情谊了。”

    琉书闻言一喜,也没感觉到白洎殷话里有哪里不对,便道:“谢谢大人。奴婢自己去便好,大人早些休息。”

    她说罢起身,却撞到早早站在屋外的玉珏。她不知怎得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得低下了头,“玉珏姐姐。”

    她没等到玉珏回应,便只能快速离开了。

    “大人,您明知道她心思不单纯,为何还让她离开?”

    “珍珠再漂亮,若是放在枕边,难免膈应,倒不如扔远些。”白洎殷今日心情还算可以,她将杯盏放下,“坐。究竟是何人放火,朝廷那边可有人查出?”

    “这次火起得蹊跷,冷宫那边又荒凉的很,暂无头绪,只猜是哪个疯了的妃子失手点的。只是在废墟里找到了三具尸骨。”

    “尸骨?”白洎殷愣了一下。她从怀里取出帕子想将杯口擦一下倒杯茶水给玉珏,却突然想起来帕子被她用来包药丸了。

    她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只以前吃完药留下的空瓶,把药丸放了进去。

    “何人的尸骨?”

    “好像是三名太监。”玉珏看到熟悉的药丸,皱了皱眉:“大人,您没吃药吗?”

    这话问的有歧义。白洎殷思绪还停留在三名太监,又被这话噎了一下,还是实诚道:“吃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颗,我也奇怪呢。总不能是上一颗药丸繁殖的吧。”

    玉珏向来谨慎,眉头又要皱起来,却见白洎殷用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水过来。

    玉珏已经对白洎殷这样习惯了,但还是道:“姑娘。”

    白洎殷思绪飞转,顺口应道:“喝吧,擦过了。”

    三名太监。

    下一秒她似是想到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五十杖是不少,但也不至于直接要了那三名太监的命。此事怕是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姑娘,您怎么了?”

    白洎殷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

    “没事。你先下去吧。”

    玉珏极为明事理得点了点头,“您有事唤奴婢。”

    “好。”

    寒风卷过楼顶下的灯笼,灯身静静晃动着。下一刻,微乱的步伐踩在木板上发出声响。

    门内传来低哑的声音:“何事惊慌?”

    钟陵道:“除夕祭礼突然起火,祭祀中断,纵火者又迟迟没找到。这几日外面隐隐有了不好的风声,说教会敛财太过,才会招来祸事。”

    裘竹眯了眯眼:“这帮人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钟陵将头低的更低:“宫里传来消息,说故落宫的房子着的不是时候,若是能得教会里沾了福气的转运券去修补新殿,或许是个好兆头。”

    裘竹的眼睛在听到这一声后骤然睁开,杀意在方寸之间横生:“好手段啊。先是放出消息说喻宁宫染了不祥之气,再抛出一条橄榄枝说能开好兆头。我若是不同意,便坐实了敛财不祥的流言,我若是同意,便是给转运券流向皇宫开了条路子。这么好的计策,我很好奇是谁给顾玄裔提的?”

    “属下去查,查出是那日祭司在祭典上救的那个人。”他话音一顿,“主教,他们要一千万两白银。”

    “一千万两。”裘竹笑了:“那也要看这帮人吃不吃得下了。”

    裘竹拨了拨香灰:“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做了。叫白洎殷过来。”

    “是。”

    白洎殷刚刚把衣服好要睡了,这会突然收到传唤。只能压下一脑门子官司火速穿戴完往阁楼这边赶。

    “主教。”白洎殷拱手,她来得路上对某些事情已略有耳闻。

    “你那日救的人,还当真是厉害。一醒来便给皇帝提了个好计策,要从喻宁宫拨修缮款,狮子大开口一千万两。你觉得,如今这个形势该怎么办?”

    白洎殷知道裘竹说的是顾扶砚。片刻后,她反应出里面的玄妙来,她垂眸思考了一阵,启唇:“①斗两主,观祸败。”

    裘竹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您说的,那这个七皇子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他外祖父是平西将军崔事安,有这样的背景,您以为,比起那大皇子,如何?”

    “你想看他们斗?”

    “如今看来,这两个都不是个简单角色。我看这七皇子出冷宫一事,未必不是提前安排。这样的人,够狠。不如静观其变,再从中选一个傀儡扶持他上位,从此两宫还不是您说了算?”

    白洎殷这些年在裘竹手里混过来,能不着痕迹溜须拍马的本事自然不必多说。

    裘竹听到最后一句话,面色稍稍缓和,他点了点头:“只是怕这两个人都不肯听我们的话啊。准备一下,过几日便由你去交涉修缮款的事。我想你不蠢,具体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吧?此事若是没干好,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白洎殷面色微白:“您放心,洎殷明白。”

    明白个鬼!

    顾扶砚如今已从冷宫出来。她暗暗祈祷回头谈判不要和某个人对上。

    眨眼琉书带着白洎殷的手书,成功入了木栖宫。毕竟能让天神脚边的人来照顾一个病人,寓意总是好的。木栖宫是皇帝给顾扶砚安排的新寝殿。

    琉书交接完事务,拿着药刚到殿门前,却见一人坐在凳子上。世人皆传这位七皇子的眼睛像他的母妃。明明浑身带着一股武将世家的凌冽,偏偏生了一双含情眼。

    光风霁月,可病容透着苍白,衬得这个人愈发温润起来。琉书出了神,一个念头在心中埋下了种子。

    却不料少年在注意到脚步声的一瞬间迅速将目光射了过来,一双眼底俱是冰冷。

    琉书心下一惊,下意识朝后面退了两步,面上血色褪尽,等再看时,却见顾扶砚眼底的寒意早已消失无踪,转而被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取代。

    她下意识得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脸上挂上笑来:“殿下。奴婢是喻宁宫祭司身边的侍女,那日主子救了您,奴婢特来照顾您。”

    顾扶砚收了思绪,淡声道:“我这边不需要人。”

    琉书是个有眼力见的,只当顾扶砚性格孤僻不喜欢人亲近,于是道:“奴婢略通医术,将伤药给您便离开。”

    里面的人没说话,似是在思考。半晌,房内终于传出声音。

    “进来吧。”

    琉书心下一松,眉眼染上一抹喜色:“是。”

    待人进了屋,顾扶砚似是不经意道:“你家主子让你过来的?”

    “您当时是我家主子接手治的,奴婢担心您恢复的不好,便主动请命过来侍奉。”

    顾扶砚眼底闪过一抹冰冷,可再看向琉书时,那股冰冷已被一股戏谑取代。

    “你是要易主了?”

    琉书触到这眼神动作一僵,她心底隐隐闪过一抹异样,却又不知具体哪里有问题。下一秒已神色如常:“殿下若是不嫌弃,奴婢愿意在您身边侍奉。”

    “你家主子舍得?”

    琉书一噎,但还是道:“若是能借此促进两宫和睦,我家主子自然是乐意的。”

    “是吗?”顾扶砚眼里是含着笑的,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是的。殿下您伤口裂开了,奴婢给您换药吧。”

    顾扶砚今日穿着玄色的衣袍,血渗出来本不明显。可琉书还是闻到了方寸间的血腥气。她说罢便将手伸向顾扶砚的衣襟,却被顾扶砚避开。

    那头砸来声音:“滚。”

    琉书被吓得浑身一颤,已经跪了下去。她根本没想到这冷宫出来的人是个这么难伺候的,这些年哪怕是白洎殷最生气的时候,也没这么对过她。顾扶砚却勾唇一笑,明明是极美的一个画面,却让人心底发寒。

    “听不懂话?”

    “听......听得懂。”琉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天灵盖灌了进去。她哆嗦得站起身,连礼都忘了行逃也似得离开了屋子。

    烛火被关门裹来的气流骤然熄灭了一盏,原本明亮的屋子顿时暗了大半,昏暗里寒气横生。白玉杯不知何时碎裂,鲜血顺着手指滴答滴答得往下坠。

    火光里,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那唯一一盏灯烛,克制而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敲门声打散了压抑的气流。屋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殿下,奴才来传陛下口谕。”

    火光明灭,映着一张晦暗的脸:“进来吧。”

    冯喜推开门,待看清屋内的场景,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只见顾扶砚的手不知被什么割伤了,鲜血染得一片狰狞。

    “您……您没事吧。”

    顾扶砚神色已恢复正常。“无事。劳公公亲自跑一趟,父皇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办?”

    冯喜这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他压下心底的异样,走近了道:“您那日算是立了大功了,陛下让奴婢传话,说后日喻宁宫会让人来交涉关于交接修缮款的事情,此计是您提出来的,由您去最合适。”

    皇帝这一步,摆明了是想让顾扶砚和教会生隙。毕竟当时顾扶砚的命是喻宁宫拉回来的,皇帝多疑,自是要让他们断个干净。但同时,他也是想看看顾扶砚的能力,有意利用这个儿子。这只是入门。

    正常人若是受此重任,必然大喜过望。毕竟能得皇帝重用,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可顾扶砚却面色淡淡,看不出多少情绪,他站起身,“劳烦公公传话,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将此事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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