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颇有骄傲之意,同众人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燕王胜局将定了一半,称帝之意明显,怕是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要朝着方才路过之人俯首了。

    成王败寇是上面人的事,不管如何改朝换代,他们底下的草民只能是草民,他们不管头朝哪里磕,只管自己能不能吃上饭,能不能过好自家的小日子。

    桑骏辞官远离官场,桑榆现在也是跟他们一样的。

    不然能被卖到这来吗?

    “那刚才为首的是何人?看起来甚是骁勇。”有好奇者问道。

    提起这个,士兵更是喜乐,自豪道:“那可是我们裴世子,别看着年纪轻轻,可厉害着呢!指挥若定,运筹帷幄,以后定能封侯拜相!今日特意奉王爷之命护驾郡主。”

    既然定了要起兵,李铮安和裴沅可以拿着桑骏的腰牌离开,那李玉柔就只能在事发之前藏起来,才可以叫朝廷没有把柄在。

    他可以想到李玉柔,却想不到一心一意对他好的结发妻子,只是把她当做筹码罢了。

    李玉柔有人护着,可她如今有吗?

    再想到父母为她愁苦,殚精竭虑的样子,桑榆心上就一顿绞痛。

    当真是她一厢情愿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裴世子不是已经婚嫁吗?他的妻子去哪儿了?”

    “陛下鹰犬之辈,其女又有何可恋?世子器宇轩昂,前途无量,异日或可娶得公主,何必系心于那般的女人!”士兵觉着他们话有些多,继续冲着那几个人贩子吼道:“以后朝代变了,咱们燕王殿下可不是李晗那狗皇帝,这次放了你们是裴世子善心,以后万不可再做此等断子绝孙的事情,出去好好谋生,不然小心就像你头子一样没命。”

    那几人连连磕头,听见士兵喊出“滚”字,拔腿就跑。

    同桑榆坐在树下的十来个人看见人贩子跑了,心头雀跃,可是像她们这种聋哑不说,还是黑户的人,就算离开了,也逃不开叫人诱拐的下场。

    桑榆没力气站起来,只能如旁人般坐在地上不动,士兵见了,叹了口气,临时起意道:“现在兵荒马乱,就算把你们放出去估计也活不下去,军中缺人救治伤员,不如你们随我去军中,也能混口饭吃,等到事态安定,再放你们离开。”

    过了这么多天,桑榆从哪儿得知家中的消息?身无财物,若现在跑出去了,说不定会落得更槽糕的境遇。

    她没啃声,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跟她一样选择随军。

    不过半月,燕王的军队便逐渐壮大,十万人马兵临城下,京城几近沦陷。

    远水解不了近火,皇帝派出谈判之人拖延时间,皆被燕王挡了回去。

    多少苦难熬了过去,军队士气大增,燕王不可能在此时犯了糊涂,一鼓作气拿下北面三座城门,叫皇帝两天之内拿出奸臣齐伯的头颅以示清政决心。

    提出皇帝做不到的要求,就等着皇帝先动手。

    燕王不欲背负逼宫退位的骂名,皇帝倒想先动手,但知道动手之后打不过,所以就只能虚与委蛇,拖延时日,不断地派人来说服,等援兵来到。

    虽说势头猛,可未到乾清门,谁知结局如何?

    将领无人掉以轻心,皆在军中整顿休整,等待两日之后的定局之战。

    连着数十日的征战,李铮安和裴沅得以喘息,好容易遣走了李玉柔,两人坐在桌前看着舆地图。

    城中的禁卫军仅为五万人,但可都是精锐,在加上途中四面八方赶来的军队,若是不能一举拿下,后面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蛰伏数十年,胜利在望,裴沅却远比往常平声静气。

    李铮安刚要开口,帐中突然有人来报。

    “军外有人来报,桑骏求见。”士兵说着,递上来作证身份的辞官奏章。

    裴沅生疑,可心又悬浮起来,说不定她也跟来了呢?

    “请进来。”他立即说。

    李铮安心中暗自憋着笑,揶揄道:“还说不在乎,见自己老丈人都这么着急……”

    裴沅:……

    桑骏独自一人前来,面色极差,裴沅叫人看座,他也连连摆手。

    胜局可见,桑骏这个前朝官也说不上话,知道今日是来求人的,姿态放得极低,行着极其恭敬的礼。

    “世子,原本定好不再叨扰,奈何事态紧急,老朽只好厚颜来求世子,小女在还乡的路上,行至济州地界被土匪所掳,老朽联络当地官员,查明了那几个土匪,土匪说已经卖给了往京城赶来的人贩子。”

    桑骏跪下,“老朽知道世子已与小女和离,了无关系,可是如今局势,老朽只能来求世子了,求世子相助,权当是行善了。”

    裴沅心下一紧,陡然想起今日那道声音。

    他不清楚是否是她,可胸口还是忍不住发闷。

    “几日了?”

    “差不多五日了。”

    五天时间,谁知会遭到什么,她心性单纯,岂不是越容易遭人行骗?

    李铮安看向裴沅,只见裴沅的脸色凝重。

    裴沅刚要开口叫人寻来今日与他说话那士兵,结果有人来报,燕王紧急汇合的口令。

    “我知道了,待会儿我便派人到京城附近寻人,按照时间来说,她应该还在城外,尚书将城外住址报给裴青,一旦有消息,我立马通知尚书。”裴沅掀袍而起,撂下话之后,便与李铮安先后出了营帐。

    见裴沅如此情况,桑骏心又一沉,希望愈加渺茫了。

    *

    桑榆被分到了老军医手下,老军医见她手脚灵活,且学过医,便单独给她派遣了几个士兵,叫她独自给伤员看病。

    士兵们常年行伍,从没与她这般好相貌的女子相处过,在桑榆给他们上药的时候,有些士兵甚至能红了脸。

    “叶大夫,你成婚了没?”这是桑榆一下午被问到最多的问题。

    桑榆统一口径,称自己死了丈夫。

    “叶大夫,我还没成婚过,我娘说只要有人愿意跟我就行,你要是不嫌弃,考虑考虑我如何?我这次可是立了军功的。”一个士兵笑道。

    桑榆给他缠绷带的手劲稍微一用力,那士兵便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她没好气,“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

    老军医是个讲究人,方才见到她们一群妇孺,没有嫌弃,且甚是高兴,说了一句“女子心细”,接着便叫人打来两桶水,叫她们洗干净脸。

    桑榆对着水面看了一下,她额头的淤青正是散的时候,紫红周围泛着黄绿,用不了不久可以恢复了。

    就是今日人贩子打的那一下,叫她脸颊又有了新的红痕。

    哪怕是这样,也没遮住她的一点美貌。

    正是如此,士兵们才争前恐后地凑在她面前。

    桑榆也没闲,打听到两日后要再开战,她计算着日子,待到京城稍微太平些,她打算先回府找些钱,再叫家里的人将她送回扬州。

    至于裴沅……

    既然他自始至终不想要她,那她何必凑上前讨人嫌。

    忙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得以坐在地上休息喝口水,天气炎热,军中大都是有光着膀子的男人,作为医者,她非常坦然。

    正想着,今日午间带她随军的士兵跑了过来,“快把今天跟你一起来的人,叫去裴世子的营帐门口集合,世子要见你们。”

    “为何?”桑榆心头一梗。

    士兵没管那么多,急着跑去下一个营地找人,桑榆开口说的话甚至都没听到。

    原本定好计划的桑榆丧了丧,原地是待不住了,只好躲到其它地方,左右想了一下,打算去探探事情虚实。

    若是桑骏已经打听到了她被卖到了京城,兴许情急之下会找到裴沅,虽然希望渺小,但她还是走走停停,绕到了裴沅营帐的后头。

    营帐之中,裴沅和李铮安坐在同张桌子旁。

    李铮安瞧摆在他面前的凉茶,足足一刻了,都未动,他这都快一个人喝一壶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在乎吗?又拿着这地图看什么?京畿就这么大点地盘,能被卖到哪儿去?”

    裴沅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看着地图。

    按照裴青转述的细节,人很有可能被拉到其它地方了。毕竟人贩子也不傻,不会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做买卖,躲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眼下只能将最大的希望寄托到士兵今天带来的那些人当中。

    李铮安连着“啧”了两下,“还说不在乎,我就说了你分明是怕这次成不了,连累人家,又不是真的不喜欢,裴淮之,咱们都认识多长时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

    裴沅睨了他一眼,“还人情罢了,哪来的喜欢?若真是被卖了,我也爱莫能助。”

    “对对对,你说了,随、它!”李铮安顿了顿,“淮之,父亲给你配的你看不上,那玉柔怎样?她喜欢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等这件事定下来,不如定下来,反正你已经和桑家的那位和离了。”

    裴沅蹙眉,拍开肩上李铮安的手,“胡……”

    “世子,你要见的人找齐了。”

    裴沅迅速站起身,往营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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