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云无尘感觉好像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坐上去围读会的地铁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紧张的心情,但是估计到剧组就有了。地铁上噪音太大,不适合听歌,而且有小小的晃动,也不太适合看手机。云无尘作为学生,属于高度用眼人群,所以平时不刚需的时候,她会尽量少看手机,当然是尽量,不保证自己能完全做到。

    这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站了,云无尘开始步行导航。作为一个资深宅女,尽管在这个城市已经好多年了,但是仍然有好多地方没去过,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当然也不能全怪她,城市那么大,就算是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不见得都逛完吧。

    有科技就是好,对云无尘这种路痴选手非常友好。在到达剧组,和保安出示证件和询问具体位置后,开始下一个任务,就是找到这个具体的会议室。第几楼还是非常明确的,云无尘担心的是在平面上绕来绕去,尤其这个建筑设计的非常有个性。

    她想起本科学校的体育馆就非常有个性,第一次上体育课找地方就找了20min,第二次第三次还是常常走错地方,后来才渐渐摸清楚。而这两个建筑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设计师你是爽了,可苦了我啊。

    云无尘忍不住在电梯里胡思乱想,逃避似的刻意去忽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叮~电梯到达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想念到不能再想念的人。

    云无尘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很无力,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只要看见他一眼,所有的防线都土崩瓦解了,真真是新时代马奇诺防线。她一下子大脑空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那个人。

    好多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情绪在心里装的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眼眶中也快要装不下泪水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安慰自己只是工作而已,却依然红了眼眶,酸涩了鼻子。

    她这样狼狈,那个人却看起来那么从容,好像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她知道他在这里等她,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很想让他等着她,最好一直等着她,心中有着默默的期待,却又害怕看到他。

    当这一刻真的看到他时,云无尘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好像大脑一下子就空白了,身体也忍不住紧绷起来,心脏突突的跳,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她所有的知觉只有视觉和听觉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怎样也挪不开视线的那个人。

    她愣神很久,直到电梯门将要关闭时,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按下,随后冲出电梯。

    那个人好像也在原地久久不动,他也愣神了吗?肯定不是啊,云无尘自嘲的笑笑,不要心存幻想了。她默默收回视线,转身准备离开。

    “我记得你很容易迷路,我怕你找不到地方,所以在这里等你。”时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沉温柔,一下子把云无尘的思绪拉回了从前。已经好久好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啊,尽管聊天记录还在,但她控制自己不去听,尽管他已经火遍大江南北,但她刻意屏蔽了那些信息。声音依旧,他们却已物是人非。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自己可以。”云无尘没有回头。她不是逞强,尽管会慢一些,但她可以靠自己找到。

    云无尘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吗?”时清的声音中似乎隐忍了很多的情绪,他们离得很近,时清走过来时带动了气流,云无尘又闻到淡淡洗衣液的芳香,还是熟悉的味道。都是大明星了还这么简朴吗?

    “那大明星想我如何呢?”云无尘赶紧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但是仍然不想回头看他,她还是怕自己克制不住。只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让自己显得凶巴巴一点。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时清的声音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今天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叙旧的。”云无尘用尽全身力气,以自己最冷硬的语调说,“既然你好心给我带路,那就别废话快走吧。”

    “好,你跟我来。”时清的语气却极尽温柔。

    从前云无尘喜欢他帅气的外表,喜欢他温柔的看她,温柔的和她说话,两个人欢声笑语的,叽叽喳喳的像两只小鸟,每次和他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着什么,云无尘感觉自己特别开心。

    时清熟悉的语气让她想起了那些美好的过往,也想起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不清他给她带来的是快乐更多一些,还是苦涩更多一些。但不论是什么,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

    也许他对每一个人都这样温柔吧,他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很多很多人的喜爱。总之这温柔不再属于自己了。

    时清在前面走着,云无尘在后面默默跟随。她悄悄打量着他,他很高,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今天不用拍摄,所以没做造型,头戴着酷酷的黑色棒球帽,把炸毛的头发压住。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色短裤,穿着轻便的运动鞋。

    云无尘看着身前的时清,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少年。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么穿衣服。岁月好像格外偏爱他,不曾在他身上留下过一丝痕迹。

    他好像比从前瘦了很多,也正常,他这工作,上镜要瘦一些才好看。她突然有些心疼他。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的时候,她立刻掐灭了。心疼他?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时清人虽然走在前面,却也接着余光悄悄观察着云无尘。她瘦了,看着成长了很多,从青葱少年变成了大人模样,他仍然记得初见她时她的模样,那时她总是无忧无虑的,每天最烦恼的事情不过是中午吃什么,现在她的眼神却渐渐沉重起来。是啊,分开的时间里,他们都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们都成长了。

    时清又想起她红红的眼眶、倔强的模样,突然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啊,他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太优柔寡断了,他总是用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对待她,总是容易犹豫和纠结,才让她这么伤心,才让他们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时清觉得自己好像也快控制不住眼泪了,他明明从不流泪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终于到达了会议室,云无尘找了个角落坐下,时清作为男主角自然是要坐在中心一些的位置的,人还没到齐,导演也还没到。云无尘开始翻看自己准备的资料,多熟悉一下。

    工作好,工作能把自己从情绪低谷中拉出来,忘却所有的一切。读书也是,读书就是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忘记自己的局促与不安。从上帝视角高高的俯视一切后回过身,依然是当局者迷。

    没一会儿导演就到了,云无尘默默等着其他人和导演打完招呼,然后走上前礼貌介绍了自己。

    “云博士你好你好,谢谢你来讲解。先找个位置坐吧,麻烦你稍等一下。”导演也很热情的回应。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导演引着云无尘走到大屏幕前,“首先欢迎云无尘博士为我们讲解一些本剧相关的专业知识。”

    云无尘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怎么这么像开组会啊。

    她往下扫了一眼,即使是在高颜值的娱乐圈中,时清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

    不过她是有专业素养的,在那么多大牛面前答辩过,还怕区区一个前男友不成。云无尘转身开始认真讲解。因为导弹方向的专家不容易找到,所以云无尘兼着介绍了这一部分。

    导弹其实就是装载炸药的火箭,所以研制导弹,既是国防工程的重中之重,也是航天领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国防工程中,我们研制出了原子弹和□□,但是如果没有导弹,就像是拳头没有胳膊,无法精准命中目标。航天工程中,如果没有火箭发射器,那么人造卫星、空间站等设施就无法送上太空。这些高精尖工程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而我国的自主生产的弹道导弹即“东风”导弹,名字来源于毛爷爷“东风压倒西风”的寓意。1960年11月5日,中国制造的第一代地对地导弹“东风”1号发射成功,标志着中国向掌握导弹技术方面迈出了突破性的一步。

    云无尘还介绍了一些弹道的基本原理等相关知识……力求简单易懂,让演员能更加贴近人物内心。

    座位上的时清听的非常认真,除了出于专业素养外,当然也有私人原因。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忆,然而眼前女孩在自己专业领域侃侃而谈的模样,渐渐与他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孩重合了,是那样的美好,仿佛自由的小鸟翱翔在无边的天空中。

    她这样的自信从容,背后其实付出了很多努力。他仍然记得她遇到问题抓耳挠腮的样子,却从不放弃,认真在草稿纸写了又写,算了又算。

    一旁的他一开始觉得她思考的模样很可爱,可是后来却心酸不已。作为她的男朋友,他竟然无能为力,他觉得自己特别不像个男人,喜欢的人遇到困难了,自己却没办法解决,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去安慰。

    每一次她和同学在专业领域侃侃而谈时,他在一旁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甚至都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的,他都感觉嫉妒又自卑。可她却能和自己讨论几乎所有的事情,还经常给自己灵感和启发。

    甚至后来,他连陪伴也很难做到了,两个人只能隔着冰冷的手机交流……

    赶紧把飘远的思绪拽回来,时清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认真聆听她的讲解。

    云无尘在讲解后,便去和导演讨论一些涉及到专业知识的画面设计了。这一part目前和时清关系不大,所以时清只能暂时和其他主创继续围读剧本。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先专心工作。但是身体不听理智的啊,他总是忍不住撇向她所在的另一间办公室,他真的很怕一个不小心,她就离开了。

    她出来了。时清一看她出来了,立刻从椅子上弹起,发射到云无尘面前。

    导演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导演,我有几个问题想单独请教一下云博士。”时清反应很迅速,“请问云博士方便吗?”

    “从前就听说你工作特别认真负责,之前咱们没合作过,我还觉得是不夸张了点,现在看真的是错不了。”导演乐呵呵的,“去吧去吧,就是辛苦云博士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云无尘也很得体的回应,“时老师,那咱们就在这里说吧。”

    “我们还是去办公室里面吧,我问题挺多的,在走廊上怕打扰别人。”时清指了指另一间空办公室,眼中流过狡黠的色彩。

    “行,时老师真是敬业和周全啊。”云无尘不动声色却又咬牙切齿的说。

    “那你们去吧,我先和其他主创们聊聊去了。”导演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到非常欣慰,时老师和云博士都太敬业了,这电影成果一定不错。

    两人前后脚进了那间空办公室。

    “说吧,你有什么问题。”在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云无尘卸下了礼貌微笑。

    “云云,你别这样。”时清下意识的想拉住云无尘的胳膊,像从前那样和她撒撒娇,却突然意识到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手就尴尬的停在了半空。

    云无尘无视了时清的尴尬,“如果时老师没有问题要问我,我就先走了。”

    “其实你今天讲的专业性较高的问题,我都有些似懂非懂。”时清顿了顿,“从前也是这样。”

    时清鼓足勇气拉住云无尘的胳膊,“可是我真的很想听明白,因为我很想理解你。”很想理解你,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

    “不用在意细枝末节的东西,这不会对你的表演有太大的影响。只要大致的原理你明白就好,能理解人物心境就好,这是你的强项。”云无尘用另一只手将时清的手拿开,“至于理解我就不必了。”说着云无尘便转身离开了。

    从前的很多次,他总是因为突然的工作就丢下她,她可以理解,心中却不免失落,尤其一次次的失落会累积,他们之间的距离更是催化剂。

    所以这一次,云无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终于报复了一次,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她也绝不是一个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人,谁大气让他大气去,反正她就要报复一下。

    时清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接话。看着她的背影,更不知该如何挽留。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时清突然想起来他们分手前最后一次见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也是这样不欢而散,她也是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然后他就失去了她。

    他当时想,也好,离开我,找一个和你有共同话题,能帮你解决问题,能多多陪伴你,多多聆听你的人也好。于是他没有追上去。

    可是失去她的生活是那样的难熬……总之,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于是他立刻追了上去,边走边戴上口罩,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时清一路上都在后悔,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追上去,也许以后还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他也许还会为了保护而离开,但是也许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云无尘察觉到了,但是没有回头,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段封闭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时清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连背影都这样好看,心中不自觉温柔起来,像冬日的冰融化于春日的暖阳下。

    云无尘的影子被路灯拉的长长的,时清在身后默默描摹她的影子,把自己的影子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两个人的影子融为一体了,两个人是不是也能冰释前嫌,再不分离呢?时清在心中默默祈祷。

    云无尘在余光中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的内心忍不住触动,可她太害怕重来也是一样的结果,所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默默的往前走着。

    直到快到大门口了,云无尘突然停下,回身站在原地,时清描摹影子描摹的太专心,一时间没发现云无尘突然停下,直接和她撞了个满怀。

    云无尘脸嗖一下就红了,火速和他分开。时清也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贴近她的温度,还有她身上芬芳的气息。

    “那个那个,你就到这里吧,别出去了。”云无尘有些尴尬的说,眼睛不敢看他。她绝对不是担心他被人发现才这样做的,只是怕给自己找麻烦。虽然时清这身打扮没几个人能看出来,但是这时天色毕竟不算太晚,还是有风险的。

    “好,我听你的。”时清点点头,他看着她红红的脸,暗搓搓的特别开心,他是做好准备一直跟着她的,但是她都这样担心自己了,当然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啦。

    云无尘见时清同意,便打算转身离开。这时时清突然喊住她:“云无尘!”

    她诧异的回头,只见少年的肩膀上洒满了温暖的灯光,笑着对她招手,露出洁白的牙齿,黑黑的眼睛绽放出说不出的神采,像一个对感情茅塞顿开的毛头小子,对着喜欢的女孩有最真挚纯粹的感情。她一时看呆,直到时清再度出声:

    “再见!”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时清在心里默默说。

    “嗯,再见。”云无尘下意识的说。

    时清看着云无尘呆呆的样子,心里暗爽,于是又狡黠的向她眨眨眼,像一只调皮的小狐狸,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云无尘望着空空如也的小路,惊呼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啊。然后向着学校的方向开始移动,回去的过程特别心不在蔫,满脑子都是少年如星辰璀璨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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