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尘离开后,时清满脑子都是云无尘的模样,她专心工作的样子,她出神的样子,她尴尬的样子,还有她倔强憋回泪水的样子……后续的工作暂时不需要她的参与,他也不好随意打扰她,毕竟师出无名。况且,他也怕给她惹出别的乱子来。

    可是,他想见到她,很想很想。该怎么办呢?时清在工作之余想了又想。终于有一天,中午就下班了,还是个周末,云无尘应该有时间。可是该怎么叫她出来呢?

    时清了解她,让她吃回头草的概率太低,她一直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而且反应慢慢的,喜欢上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伤心了也不知道,直到是一直没食欲不吃东西,胃痛到进了医院,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太伤心了。想到这里,时清心疼和心痛不已,这些伤害都是他带给她的。

    不吃回头草的道理很明显,也许你会重复对同一个人心动,就像第一次爱上那个人一样,但是后来也会因为同一个原因分手。不是感情够好,信念够坚定就能克服所有问题的,普通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也许有更好的方法,但当时深思熟虑后,分手,就是两个仍然相爱的人,所想到的最好方法吧。

    除非双方都已经改变,彻底解决掉出现的问题和原因。而时清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的他看当时的事情,那已经不叫事情了。他成长了,也成熟了,现在的他有信心和能力去解决他们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也绝不会像当年一样怯懦和犹豫。即使要付出一些代价,他承受的起。再一次失去她,往后余生与她成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才是他无论如何承受不起的代价。

    所以到底有什么名头约她出来呢?说自己生病了?好像过于刻意了,时清自己想不出来,所以决定问问AI。他向AI描述了自己的情况,AI的想象力可谓是十分丰富。一知道云无尘是理论物理博士,好家伙,各种科幻元素都加上了,他们的工作真没这么夸张,否决了吧。

    可是又是正当理由,又有私人空间的方法真的不多啊,还是装病吧。

    说干就干,时清立刻准备了一个热水袋,突然照镜子看到自己面色红润,不行,还得把自己弄得惨白一些。准备就绪后立刻拨通了云无尘的电话。

    “喂?云云,你今天忙吗?我发烧了,你能来帮忙照顾一下我吗?”时清发挥自己的演技,让自己尽量虚弱一些。

    “你身边没人吗?你助理呢?”云无尘很诧异,虽然她今天不忙,可是她去照顾他好奇怪的。

    “小陈这两天家里有事,我就给他放了个假,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好难受啊。”时清继续卖惨。

    “嗯,就没别人了吗?”云无尘的直觉告诉她,这家伙很可能是装病,不过电话中的鼻音听着不像假的。但别忘了这家伙演技好啊,可是万一他是真的生病了怎么办?他一般都特别敬业的,生病了也不会耽误工作,除非真的很严重。云无尘心下一紧。

    “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面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忍心不管我吗?”时清委屈道。

    也是,这部戏拍摄进度这么紧张,时清这么热爱工作的人,应该不至于专门花时间来骗自己吧。云无尘认真想了想便同意了,“好,你发我地址吧,我现在过来,你在我过来前别乱动,多休息多喝热水。”

    “嗯嗯,那我等你,要快一些哦。”时清努力抑制自己话语中的喜悦之情,立刻把地址发过去,着急的生怕她反悔一样。他心想小姑娘还挺好骗的,所以自己得看紧了,千万不能被别人骗走了。

    “好,你能大概判断一下自己生的什么病?严重吗?需要去医院吗?家里面有对应的药品吗?需要我带东西过来吗?”云无尘开始思考生病的人需要什么东西。

    “我感觉自己有点儿低烧,浑身没啥力气,可能有些感冒,倒是也没严重到去医院,但是自己打不起精神照顾自己,所以只能拜托你了。”时清流畅说出自己提前编好的理由,“你帮我带一些退烧药和感冒药吧,谢谢,回头我转钱给你。”

    “好,你先休息吧。”云无尘挂断了电话,开始收拾。不知道他感冒会不会咳嗽,把自己的润喉糖也带一些过去吧。

    云无尘跟着导航七绕八绕的,终于带着一堆东西,到了时清家小区,除了他要的药品,她还打包了一份粥,这个人从前就不咋爱护自己身体,这身边没人也不知道吃饭了没,生病了喝点热粥挺好的。云无尘边想着会不会还差些什么,边向小区门口走去。

    然后就被保安拦下了,云无尘简单说明了来意,大叔点点头便放她进去了,看起来时清打过招呼了。也是,他这个工作性质,对隐私要格外注重一些。说起来他家门口不会有狗仔或者私生吧,她可不想成为绯闻女主角啊。

    她这一路光想着他差些什么东西,也没注意周围,不过她这么普通,应该没人注意到自己。她边想着事情,边走到了他家门口。

    叮铃~云无尘在门口默默等着,这次没有上次那么难过和紧张了。叮铃~时清听到了吗?会不会他正在休息呢?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那样会不会吵着他,他睡眠一向不太好。就怕他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被自己吵醒了。云无尘纠结着,没有按第三下门铃。

    那两声门铃时清其实听到了,他甚至先检查了自己的病弱造型是否无懈可击,但是一下子就听到就立即开门,怕显得自己不虚弱,怕这病装的太假。于是决定等她多按几下,或者打电话过来,再去开门。

    结果门铃响了两下就不响了,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时清一下子就着急了,她会不会以为自己不在家,就准备离开啊。

    时清很想立刻就冲过去开门,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就全完了。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如果他听到了刚才的声音,不至于现在还没开门,然后他在她心中的信誉度就直接就归零了。

    可是万一她真的走了怎么?时清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犹豫就会败北,以前惨痛的教训还不够吗?这次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上。

    时清立刻下床向着她的方向走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坚定的向她走去。

    走到半途,只听叮铃声又响起,时清瞬间松了一口气,觉得着门铃声简直太好听了,有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感觉。他加快了脚步。

    一开门,只见一个女孩低着头,看着很担心和纠结的样子,两只手提着满满的东西,看起来都是给自己带的。时清一时间忘记自己应该是个虚弱的病人,只是怔怔的看着她。

    云无尘听到开门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我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

    “没,当然没有。”时清下意识回答,有些结巴,原来她是怕吵着自己啊。

    “那就好。”云无尘点点头,突然发现时清呆呆的站在门口,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咋了?发个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时清终于反应过来,应该让她先进来,“有必要这么盼着我不好吗?”时清无奈,她还是那么毒舌,“别愣着了,快进来吧。你不也是呆呆的站在门口。”

    “我那不是怕吵着你吗?”云无尘不服气,“可怜我一片好心啊。”

    “好,”时清心甘情愿认错,“是我错了。”不管怎样,她愿意来就好。“感谢亲爱的云无尘女士,不远万里的来照顾我。”

    “哼,你知道就好。”说着云无尘准备把东西提起来进门。

    “诶,我来拿吧,你辛苦了。”时清说着就要去提地上的东西。

    “你个病人拿什么拿。”云无尘伸胳膊挡在东西前面,“云女士受托来照顾你,肯定不会委屈你的,放心吧。这点东西看着多,没多重的,我拿的动,不然你猜我怎么来的。”说着便把东西都提了起来。

    时清没有强求,但是心里暖暖的,像冬日早晨的一杯热牛奶。他在名利场沉浮了这么多年,这样真挚纯粹的感情,除了亲人和少时的好友,便只有她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么多年,他一直单身,将主要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就是因为他心里面只有她一朵云,他下定决心总有一日要找回他的那片云。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我看你生病了还挺有精神的,还能和我贫嘴,一点都不虚弱。”云无尘吐槽道。

    “是啊,你一来我感觉我的病就好了。”时清愉快的说道,只要她在身边,即使是看着她的背影,都是这么的开心。

    “我要是这么厉害,我早就开诊所挣钱了,说不定现在都是大富翁了。”云无尘显然非常质疑时清这话的真实性,这小子真能瞎说啊。

    “真的,我真的感觉好多了。”时清眼底是满满的笑意。

    “好好好,你好多了就好。”云无尘决定不和一个病人计较,她把东西都放到了餐桌上,“这是我给你打包的粥,我猜你没吃饭。这一袋是药品,喝完粥就乖乖吃药。这一袋是蜂蜜和润喉糖,万一咳嗽了喝点会好受一些。这一袋是我买的水果,都是你爱吃的,生病说明你这抵抗力可能下降了,多补充点天然维生素。”云无尘把这些挨个儿摆开。

    “当然啦,我知道你的职业要控制饮食,但是现在生病了,还是身体要紧。”云无尘边自顾自的说着,边拆开包装。

    时清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心中十分柔软,这就是自己理想的生活、理想的未来啊。嗯,就是有她的生活,有她的未来,时清心里忍不住期待和想象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认真的听她说的每一句话,温柔回应着她的关心。

    “嗯,那你现在过来吃吧,我都弄好了。”云无尘转身示意着。

    “好。”时清轻轻开口回应着,视线仍然集中在她身上,他直直的向着她走去。

    云无尘刚准备腾开位置,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一转身,就对上时清那双比星星还璀璨的眼睛,这双眼睛正深情凝望着自己。

    云无尘一时间忘了反应,也望着他,此时他的双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中的恶魔在呼唤着她,让她忘了这世上的一切,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精神上相互缠绕,像进行了一场神秘的仪式,良久,才恋恋不舍的回到现实中。

    她实在是被他看的很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用手轻轻的推着他,“你干嘛,别胡闹,你还病着呢。”语气不自觉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时清听着她熟悉的声音,感受着她熟悉的体温,觉得自己在做一场美梦,太不真实了。可是怀中人轻轻的动作,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他迅速抓住了她不老实的手,力道不大不小,生怕不小心弄疼她。另一只手也轻轻用力,紧紧的把她箍在自己的怀里。见她安静下来,他温柔的为她理理额头上的凌乱的碎发。

    他认真的注视着她,缓慢的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云云,我还能再次成为你的第一参考系吗?”

    云无尘听到这话愣住了,我还能再次成为你的第一参考系吗?时清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仿佛一下子把云无尘送到了过去的时空:

    “我们看着天上的月亮跟着我们走,是因为没有参考系。”当时云无尘正和时清走在夏夜的小路上,时清突然发现月亮好像跟着他们,于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问云无尘。

    “没有参考系,我们就感受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变化;没有参考系,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研究的意义。”云无尘耐心解释着,然后停下脚步,时清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

    云无尘伸出双手拉着他的手,认真的对他说:“你就是我的第一参考系。”

    ……

    你就是我的第一参考系。我还能成为你的第一参考系吗?

    过去的记忆和现在他的话交织在一起,压得云无尘踹不上气来,,胃也抽抽的隐隐作痛。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刚刚两个人互怼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时间仿佛静止了,空间仿佛凝结了。

    云无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保持了沉默。

    时清见状也缓缓放开了他,走到一旁默默的喝粥。

    云无尘有些尴尬“你今天肯定是烧糊涂了,赶紧喝点儿粥吃点儿药吧。”放在平时这话肯定让两个人哈哈大笑,但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云无尘默默的走到客厅,在沙发上背对着他坐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像被抛弃的小狗狗,因为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痛。小狗狗还能用哭声本能的表达自己的抗议,云无尘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时清家小区风景很好,云无尘来的路上还在感慨。客厅的落地窗把这些美丽的风景框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天气很晴朗,就如他们初遇的那天。这在雨季的城市是很难得的,这里的人们都会趁着明媚的阳光出门,和家人一起看看风景,享受宁静美好的生活。

    这样的美好摆在眼前,云无尘无心欣赏,甚至觉得这阳光太明媚了,明媚的有些刺眼,她很想拉上窗帘。

    相比较客厅的明朗,餐厅就显得有些阴冷了,时清就坐在阴影中,他手上动作虽是喝着粥,可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他无言的望着她沉默的背影。明明刚才也是看着她的背影,那时她的背影是欢快的,他的心中也是愉悦的。可惜才过一小会儿就全变了,当时有多愉悦,现在就有多落寞。

    时清想,她在欣赏外面的风景吗?他休息时也常常看着外面发呆。可现在的他们却像极了那句诗歌:“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其实两个人都悄悄红了眼眶,却强撑着不让对方发现。

    时清的心思很乱,手里的动作也开始混乱起来,果然一不小心打翻了粥,滚烫的温度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出一声。因为相比心里刻骨铭心的伤痛,这点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云无尘听到声音立刻回头,凌乱的头发,通红的眼睛,衣服上的狼藉,无措的手足,他明明是那么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啊,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她关心的走上前去,“你还好吗?”说着准备拿纸巾帮他擦一下衣服,那粥是很烫的,可泼到他身上去,他一声也没吭。

    “我不好。”时清低着头没有看她,“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过得很不好。”接着抬头向另一边看去,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像断线的珍珠,接着又微笑着低头,似乎想把所有情绪都咽回去。

    云无尘没有回应,她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定了定神说到:“你赶紧换件衣服吧,然后用清水冲一冲被烫的地方,小心烫伤。”

    “好,我听你的。”时清乖巧的点了点头,“只是你能不能先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你等我处理一下,然后我们聊聊天吧。” 时清几乎是恳切的望着云无尘,接着又玩笑似的说 “麻烦您大人有大量,将就一下我这个病人。” 似乎想活跃一下氛围,可现在的他是一个拙劣的喜剧演员,在爱人面前,他忘了一切技巧。

    云无尘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是不忍,于是点点头,“好,我不走,你赶紧去吧。”

    时清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她,“你千万别走啊。”

    云无尘又有点被他这服样子逗笑了,真是个小朋友啊。她举起双手,证明自己没拿包也没拿衣服,“我真的不会走。”能让她又哭又笑的人,世上仅此一个时清。

    云无尘想着过去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情绪总是多姿多彩的,有欢乐的、甜蜜的,也有酸涩的、伤心的。但是今天更夸张,情绪的转变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她坐在沙发上等着他,风景总有看腻的时候,可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一直看同一片风景,也不会觉得厌倦。云无尘忍不住看向他在的房间,脑海中回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他们分开的时间不长不短,云无尘却好像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自从失去了她的第一参考系,她再也感知不到时间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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