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楚自以为会盼来解释,可陈望成脑袋一歪,茫然疑惑道:“小满?什么小满,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我怎会认得。”陈望成理了理所穿的绸缎华服,全然轻描淡写。

    湘楚错愕,怎么会这样,“向宴川不是跟一个叫小满的女子有过一段情吗?”她急于求证,竟忘了在张佳容的亲戚这里提到她丈夫的外情实是不该。

    陈望成却满不在乎,此人素来没半点人情味,十足的自私自利贪图享乐之辈,更遑论替自家外甥女鸣什么不平,

    陈望成理罢衣衫,做足姿态,一点不意外的慢悠悠道:“不错,向宴川的确跟一个女人纠缠过,跟我外甥女成亲前,不过那女人可不叫什么小满,叫水盈玉,当初可是暖玉阁的头牌,长的那叫一个勾人,不知道多少人迷恋过,哼偏叫向宴川那小子好手段给弄到了手……”

    陈望成说到此一张丑脸堆满不忿,即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心里仍放不下,像肉里的一根刺,触到便疼,如果不是向宴川横插一杠子年深日久管包水盈玉跟了他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姿色落得个说死就死的下场。

    “嘿嘿不过怎么样比起湘仙士可差的远了……”陈望成拐回来弯,嗅着近在咫尺的温香,死人如何能跟活人比,看得到,闻得到,就差摸得到的一步之遥。

    色欲如馋虫勾的他眼珠子不住流恋,手指蠢蠢欲动的摩擦着,按耐不住想一亲芳泽。

    湘楚只顾着捕捉关键词,水盈玉,暖玉阁的头牌,跟向宴川在一起过。

    “向宴川跟水盈玉怎么认识的,发生过什么,你跟我说说。”

    “仙士好端端的怎的关心起那小子来了,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提也罢。”陈望成觉得很煞风景,老提早就发烂发臭的死人干什么,趁与她同行的小白脸没来前,何不早行亲近。

    “你看,值此良机,你我能遇上就是有缘,何不顺应天意……”陈望成饥渴难耐扑向豆蔻年华似春雨嫩笋般的美色,正值雅间孤男寡女,陈望成壮大胆子,连美色并非普通柔弱者也顾不得了。

    湘楚根本不及准备,但身体却先一步本能的一个闪避开,轻巧敏捷至极一个凡夫俗子岂能碰的到只衣片角。

    湘楚嗔怒:“陈公子你干什么?”

    陈望成一扑没扑着,所施的力气撞到圆凳上,缺乏稳便的直把个圆凳推撞倒,他另一条肘弯堪堪揽着桌边停稳,没至于摔个狗啃泥太难看。

    “我……”陈望成胡乱扒拉着抢救自己,嗓子里刚蹦出一个字,给一声砰的开门动静下了一跳。

    雅间内两双眼睛齐齐看过去,门外站着一人,周身散发着冲天的煞气,带着能生生把活人吞噬的浓烈。

    门外少年通身乌压压的黑,而他的脸色甚至比他的衣着更黑,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向内踏进,每一步都走的极慢,每一步都踏在湘楚的心上,以及陈望成的命上。

    直到越发近了,压迫感如黑云盖顶,陈望成方想起来自己还长着腿,慌忙跑路,不敢经少年过去,反方向似没头的苍蝇乱窜,寻找可以遮蔽保障安全的物品,找了一圈找不到合适的,模样滑稽可笑的很。

    祁夜照幽站定,根本没正眼看吓的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陈望成,目光只在斜侧的湘楚身上停留一瞬,转瞬移到横躺倒地的圆凳,他脚尖勾动摆平圆凳,随后坐上,兀自呼吸喘气,过了稍许方才开口:“出来怎么不叫我?”语调尽量平缓,勉强隐忍着什么。

    “我怕打扰你歇息,你这么快就醒啦。”湘楚能感觉到祁夜照幽生气了,解释的很委婉,也是真的没料到他会醒的这么快、来的这么快,照理说她不在,他更可乐的清闲自由才对,却为何……

    “你不在我怎么可能睡的安稳。”实际上祁夜照幽压根没睡,时刻注意着湘楚的影踪,明明他才是被动受约束的那个,却动不动就被扔下,还要自己上赶着追上去。

    祁夜照幽说话间起身靠近湘楚,如此尽显亲密的内容落入旁观者陈望成耳中,心道这两人果然是一对的,可惜明白的太晚了,这下可遭了。

    “你找他作甚?”祁夜照幽终于把话题引到正轨,关心起真正关心的,桌上的信封他看到了,不过懒得打开,仍要听湘楚亲口言明。

    “问话。”湘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知道祁夜照幽和自己一样厌恶陈望成,可陈望成偏巧是知情人。

    “那问到话了么?”祁夜照幽不紧不慢,其实他来的时候正好是因为早就在暗中窥听,岂料陈望成竟真敢胆大包天,什么向宴川水盈玉的过往不过诱饵罢了。

    “还没有……”湘楚乖乖顺顺交代了,她视线落至少年描线绣金的领口纹理,转而上抬到凸出的喉结与无暇的面孔,一对比发现她简直又好看了一个层次,眼睛得以获得洗礼。

    “是吗,让我来帮你好了。”祁夜照幽化作热心帮手逼近陈望成,非常之人则须用非常手段,陈望成之流货色不来粗的恐怕不会服帖。

    “小妖怪你别乱来……”湘楚一着急脱口而出。

    陈望成本来因昨天掉水害怕,回去后体质差的身子晚上便发了凉,吃了副药渐渐好转些,深知此仙脾气不好故不好惹,而今一听却怎么竟是妖怪?

    “妖……妖怪,你是妖怪……?”陈望成一颗不大的胆子吓破,哆嗦颤抖着腿肚子跑也不敢跑,叫人估计几个随从也没啥用。

    湘楚自觉失言忙掩住口,悔之晚矣。

    “对,我就是妖怪,”祁夜照幽却直言不讳,笑的邪恶,妖性尽显:“陈公子想不想看看妖怪是什么样子的?”

    局面攻势陡转,陈望成哭爹喊娘般求告:“不不,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你这样吓唬他,不好吧。”湘楚靠近,有些担忧。

    “你别管,我自有我的法儿叫他告诉你想知道的就是。”祁夜照幽生了恶性,任谁也阻拦不住了。

    陈望成看到湘楚顾全颜面硬着头皮壮大胆子:“你敢对我怎么样?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湘仙士难道能任凭个一妖怪害人吗?”借着点小聪明将了一军。

    这话是说给祁夜照幽听的,更是说给湘楚听的,彼此是以当即明白,祁夜照幽说道:“小仙子,你听到了吧,不退开还待怎的。”

    湘楚应言退开,袖手旁观,若不真来硬的恐难以撬动陈望成一张油滑的利嘴。

    “我看你还是直接出去比较好。”祁夜照幽干脆道。

    湘楚随后来到门外,她其实也不想待在里头,陈望成对她欲行不轨,她纵使不好出手,以祁夜照幽妖怪的身份动用一下达到目的亦不无不可,总归脑不出人命便可。

    约束的人一退去祁夜照幽便再没了牵制,他双目骤然迸发成一片血红色,凝聚重重妖气,浮现一道道圆环层次,似一片化人神魂的漩涡,看一眼便会跌进去爬不出来。

    祁夜照幽蹲下来,与浑然还不觉的陈望成持平,盯着他,散发着未显本相却阴森如地狱深处的气息:“陈公子,咱们来好好玩玩儿如何。”

    陈望成毫无所觉,因害怕慌乱与那双眼对上一瞬,然只那么一瞬便着了相。

    湘楚不愿伤害凡人性命祁夜照幽是知道的,但不伤害性命总还可以伤害精神吧?他要让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用毕生来铭记这一次的厉害。

    陈望成已无法回答祁夜照幽,他的身体仿佛定格,原本颤抖着的四肢无力垂下,脸上因恐慌而扭曲的表情也松缓开,变的木讷支楞,眼神空洞洞的,精神灵魂被摄去了另外一个空间,徒留下身体成了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活像个木偶傀儡。

    隔着一扇门,湘楚全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于走廊一侧看到陈望成的两个随从昏倒在地,上前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好在还喘着气,可能是那小妖怪弄什么手段只是让他们不省人事了,但令湘楚惊讶的是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弄出。

    湘楚凭栏等候,楼梯堂下人来人往嘈杂声响,具不入她耳,她心思不定,掂量着此行是否妥当,小妖怪毕竟是妖,妖对人类通常轻慢的很,岂会在乎人类的性命,陈望成纵然不是个好东西,可到底无大罪过,纵然有罪亦该当交由官府张居正处置,仙凡有别倘若落人口舌是非……

    关闭的门忽然开了,“小仙子可以进来了。”祁夜照幽的声音唤她,湘楚紧绷的神经一松,这么快应该只是简单教训了一下。

    湘楚入内,见陈望成坐在凳上,与其说坐倒不如说瘫,整个人似一滩烂泥,直不起背抬不起头,她进来了也毫无反应。

    “小仙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陈公子一定知无不言,对吧陈公子。”祁夜照幽自信满满的保证道。

    “是是……”陈望成活像换了个人,温顺的紧,不住点头哈腰,始终不敢抬一下头。

    “你对他做了什么?”湘楚忍不住问,陈望成何以变得异常温驯,周身也不像受过什么挨打的伤,看外形委实和适才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祁夜照幽当然不肯坦白,他折磨的虽然不是陈望成的皮肉,折磨的方式却比皮肉更残酷,残酷的手段可不适合告诉善良慈悲的仙士。

    陈望成双目圆睁怔怔盯着脚下的地面,似乎还没缓过劲儿,不太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刚刚所经历的一幕幕仍围绕脑海不绝。

    他的精神去到一片黑暗中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他却能看到自己,自己的身体摆在面前,如同照一面镜子,而镜子里的自己一如真实的,当一把刀凭空出现削掉他一只耳朵剧痛瞬间蔓延,镜子里的他因痛苦扭曲狰狞着,表情骇人,他一面眼睁睁看着如镜面的表情,一面自己也深有所感。

    两面本为一体,都是他自己,不同的是他能够直观的看到并且同时感受的到。

    失去一只耳朵,陈望成痛的厉害,他捂着流血的地方,镜子里便跟他一样捂着,跟着他想上前阻止再受伤,可无论怎么使劲儿都动不了,他只能白白看着自己痛苦的样子,然而一只耳朵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他看到更多的利器出现,落到他的皮肉上,人言十八层地狱钩舌挖鼻,牲口孽畜食其肝肠亦不外如是。

    陈望成亲眼目睹了自己如何被活生生凌迟的惨状,如一场血淋淋的噩梦,不,噩梦绝不会那般真实漫长,仿佛他已用尽了一生,而真实的诡异恐怖,漫长的根植入骨髓,怎么都挣脱不了,到最后真的回到真实的世界反而倒觉得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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