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号在清晨的浓雾里从皇家港口出发,驶入加勒比海,向着杰克斯派洛口中黑珍珠号的终点死亡岛前进。听说那里塞满了海盗抢劫搜刮来的宝藏。

    杰克斯派洛被关押在无畏号夹板下的牢房里,在他的要求下每天白天有两个小时可以上到夹板上活动,当然是在士兵的监视之下——

    他的理由是只有他知道黑珍珠号的行进方向,他认为需要上到甲板才能确保航行线路的准确性。

    威尔特纳在维多利亚的要求下也登上了无畏号。虽然诺灵顿准将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扔下去,他被打发去了最下面几层水手们的船舱。

    韦瑟比斯旺总督和维多利亚被诺灵顿安排在舰船尾楼二层,全船最好的房间。一楼是他用于处理军务和招待宾客的舰长执勤室。

    船上的第一夜,有不少人失眠。

    斯旺总督敲响隔壁的房门。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

    “我猜到父亲会来找我。”维多利亚的睡裙外整齐套着外衫披风,走出房间,站在斯旺总督的身边。昏暗的舰船尾灯将父女俩的影子投在二楼走廊的地板上,随着船身的律动变换着形状。

    “这几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伊丽莎白的失踪简直让我方寸大乱,还好薇姬你及时来到我的身边。我们甚至没能好好说说话。”斯旺总督一脸愧疚又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个快十年没见的小女儿。

    她已经完全从印象里的稚嫩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位美丽异常又聪慧过人的淑女。

    和伊丽莎白的棕发黑眼不同,维多利亚继承了她们外祖母的黑发和琥珀色的眼睛。

    因为病重的外祖母里奇蒙公爵夫人的挽留,十一岁的维多利亚没有跟着父亲和姐姐一起来到皇家港。不久后里奇蒙女公爵去世,她又被喜爱她的卡洛琳王后接进了宫廷。

    父女姐妹三人的联系全靠书信,好在距离没有斩断深殖血脉里的亲情。

    “三个月前我曾向卡洛琳王后去信,委婉地表达希望你能在伊丽莎白订婚的时候来到皇家港参加典礼,被但拒绝了。

    卡洛琳王后很信任你,甚至有意培养你成为她的首席女官。这次你突然来到皇家港,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我的孩子。我想说的是……”斯旺总督温柔地看着女儿沉稳深邃的眼睛,轻声道:

    “……我会永远支持你。”

    维多利亚琥珀色的眼里缀着星辰,笑着摇摇头:“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丽兹,她能获得您全部的爱,活得像匹自由的母马。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偶尔您要求她出席宴会必须穿上的紧身束胸。”

    “我想伊丽莎白会喜欢这个比喻。”

    “我想是的。”

    父女俩相视一笑。

    一楼的执勤室在这时被打开,一身深蓝军装的诺灵顿准将从里面走出来,他一直在研究海图,严肃的嘴角似乎从进去后就没有变化。

    他的余光注意到二楼的身影,良好的绅士修养让他立刻换上了更加优雅亲和的表情发出问候,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动听。

    “今夜的星空很美。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应该都不错,这是个好兆头。”

    “非常感谢您,准将。”韦瑟比斯旺闻言稍有宽心,“您也早点休息,之后的一段时间还要仰仗您。”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真是个好男人。他如果在伦敦会很抢手。”维多利亚看着诺灵顿准将挺拔的背影开玩笑地道,“可惜了,丽兹不喜欢他。”

    韦瑟比斯旺闻言轻叹一口气,似乎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詹姆斯诺灵顿是他给伊丽莎白挑选的相对最完美的伴侣人选,年轻有为,英俊绅士,又衷情于她。他只是希望伊丽莎白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当然,特纳先生也是个不错的人。”维多利亚促狭地眨眨眼,“如果丽兹没有占满他的脑子,只给他的理智留下核桃仁大小的话。”

    斯旺总督露出头疼的表情。

    “你也该去睡觉了,我的孩子。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晚安,爸爸。一切都会好的。”

    父女俩人分别,各自回房。

    而此时。无畏号船舱的最低层,关押嫌犯和战俘的牢笼所在的地方。没有窗户,一片漆黑,连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突然由远及近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一间牢门前。

    “哔”火折子点亮煤油灯,一张阴森的大脸猛地出现在铁笼后面。把来人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装成被海水泡胀的死尸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小铁匠先生。”

    来人正是威尔特纳,他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拆开是一些来自水手餐厅的食物。

    “有酒吗?”杰克斯派洛更关心这个。

    威尔特纳扔给他一瓶已经开封的朗姆酒。

    “干得漂亮。”

    “我是为了伊丽莎白!你要的我都带来给你了,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在指路的时候不要耍什么滑头!”威尔特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

    可惜杰克斯派洛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灌了一大口酒,舒爽地呼出一口气。

    “我能耍什么滑头,我也想快点找到斯旺小姐。”

    看到威尔特纳不相信的眼神,杰克斯派洛敷衍的发了个誓,“真的。我用我的死来发誓。我会带你找到黑珍珠号和那个漂亮的女孩。”

    威尔特纳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评估这句话的可信度,“记住你说的话。”

    说罢,他就要离开。

    杰克斯派洛出声叫住他:“你和你的父亲一定是同名吧?”

    “……是这样没错。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威尔特纳转头,带上探究地看向大喇喇坐在潮湿的牢房地板上的海盗。

    “你认识我的父亲?”

    杰克斯派洛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情愿地承认,“是的,我认识。”

    “我父亲是个商船水手,而你是个海盗……”

    “你母亲告诉你的?哦那她可真爱你,为你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杰克斯派洛又喝了一大口酒,“你爸爸是个海盗,一个好海盗。我发誓,你和他长得太像了。”

    “不对!我父亲是个奉公守法的好人!”威尔特纳冲到牢门前,手伸进牢房一把抓住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海盗的衣领。

    “你想引来卫兵吗?”杰克斯派洛不在意地摇晃着手里的酒瓶,“你可以接受你父亲是个好海盗,也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改变你流着海盗的血的事实。”

    威尔特纳愤愤地甩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杰克斯派洛喝完最后一口酒,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突然视线里出了一双皮革短靴。

    “啊哈,今晚我这可真热闹。你们上层人居然也有偷听的癖好……”

    “不花钱就能听一出好戏,为什么不呢。”维多利亚从阴影里走出来。

    “你是因为听到了特纳先生的名字才同意带路的吧。看来你和他父亲交情不错。”

    “我是为数不多叫他威廉姆斯特纳的人。他是个好人。在我被大副和船员背叛的时候只有他站了出来。可惜,好人没好报。哦我在说什么,海盗哪有什么好人。”杰克斯派洛丢开酒瓶,表情像是被自己恶心到了一样。

    “你还真是个船长。”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慌。”

    维多利亚走到铁栏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的海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船就是黑珍珠号吧。抓走伊丽莎白的海盗曾经是你的船员,他们背叛了你,威廉姆斯特纳因为反对叛乱被处死。而你也成了没有船的船长。”

    杰克斯派洛垮下嘴。“你可真会揭人短。”

    “他们本来要抓的是威尔特纳。为什么抓他?”

    “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维多利亚眯起眼睛,“是因为一枚金币。伊丽莎白只写信告诉过我,那枚威尔特纳脖子上挂着的金币,印着骷髅的标志。

    是它吸引来的海盗。”

    杰克斯派洛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最后一摊手,“好吧,是阿兹特克金币。就因为这个巴博萨带着其他人背叛了我,还抢走了我的‘女孩’。听说金币受到了诅咒,不过我不知道诅咒的内容。”

    “感谢杰克斯派洛船长的慷慨解答。”维多利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慢慢退回到阴影里。

    “今晚的朗姆酒度数是不是有点高?我怎么什么都说了。果然女人才是审讯的高手……”

    牢房里只留下杰克斯派洛自言自语的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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