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斯派洛的赦免令被一艘来自伦敦的海军舰船带到了皇家港。一起的还有一份国王已经签署过的私掠许可证。这意味着只要皇家港总督的签字,杰克斯派洛就能合法拥有黑珍珠号了。

    韦瑟比斯旺感到奇怪,自己除了向国王提交了一份特赦令申请,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再一回想,他明白过来。回港的那几天维多利亚曾频繁进出他书房借阅和归还书籍。而他的字迹和遣词习惯只有伊丽莎白最熟悉。他的两个女儿联手把仿制的私掠许可证申请塞进了他给国王的信封里。

    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作为父亲的他也不会因为一个签名而让女儿们不开心。

    又是一个加勒比海上晴朗的好天气。天空是清透的蓝色,微风吹起阵阵浪花。

    看上去就是个良辰吉日。

    杰克斯派洛痴迷地注视着停靠在港口的黑珍珠号,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许他终于被海洋女神眷顾交上好运了。

    “哦亲爱的,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你们。”杰克转身揽过威尔特纳,夸张地挤弄着眼角,奈何一滴水都挤不出来。

    “我感觉他的眼睛要抽筋了。”伊丽莎白和维多利亚打趣道。发现杰克看过来的视线,瞬间挂上灿烂的笑容。

    “老实说,如果你还在等待时机成熟的话。那么我觉得是时候了。”杰克凑到威尔特纳的耳边。

    “什么?”

    “别给我装傻,你居然还没有求婚!我本来还想在走之前参加一场婚礼!”杰克斯派洛的语气听上去很是遗憾,“你让我错过了朗姆酒的盛宴。看看那个海军军官,他可一直在盯着伊丽……哦等等,看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威尔被他绕的脑子都糊涂了。

    杰克斯派洛松开他,摇晃着身体走向身后站着的两位斯旺小姐。

    “美丽的小姐们,很遗憾我们不能再创造更多美好回忆了。”伊丽莎白被他矫揉造作的语气惹得打了个激灵。

    “维多利亚。这段时间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真让我伤心。”杰克斯派洛突然正经起来,无视四周能杀人的视线,一脸深情地说,“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维多利亚挑起眉头。

    “我觉得你的废话太多了!”诺灵顿快步走上前用身体隔开了杰克和两位女士的距离,瞪着他说,“要是让我知道你违背了私掠许可证的规定,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重新送上绞刑架。”

    杰克现在可不怕他,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怕过。他看着诺灵顿笑得一脸欠揍。

    在诺灵顿恼羞成怒之前赶紧后退了几步,抓住边上拉货架的绳子,踢开固定绳子的铁栓,货物直直落下,下落的力道一下子把他高高抛起。

    然后他安稳地落在了黑珍珠号的甲板上。

    “伟大的杰克斯派洛船长即将要启程了。请记住这一刻。”杰克斯派洛摘下帽子,向码头上的几人挥舞致敬。

    “伙计们,让我们驶向天边吧!”新招揽的船员早已将锚和帆升了起来。

    “几个月前的经历,现在想来还像是做梦一样。”伊丽莎白目送着黑色的海盗船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眼里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向往。

    “如果你是指刚到皇家港就发现你被海盗绑架的事。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并不是每一次都有好运气。”维多利亚撑起阳伞挽着她往回走,发现伊丽莎白并没有移动分毫。

    “薇姬,让詹姆斯先送你回去。威尔早上说有重要的东西给我看。我觉得他要向我求婚!”耳边传来伊丽莎白有些兴奋的低语。

    维多利亚耸了耸肩,“好吧,他终于找回他的脑子了。希望爸爸今天心脏状态还不错。”说着松开手,朝诺灵顿递过去。

    诺灵顿接过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送她登上了总督府的马车。

    看着车窗外流露出无声祈盼的灰蓝色眼睛,维多利亚在马车发动前打开了车门,吩咐车夫:

    “比利,你去镇里租一辆马车,等在铁匠铺那边。说不定伊丽莎白回去用得着。我这边交给诺灵顿准将,我想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的,小姐。”

    马车行驶在绿意盎然的林荫小路上,行进的方向并不是总督府。

    最后停在了密林深处的一个湖边。人迹罕至,但风景如画。

    一湾湖水在阳光下仿佛撒了无数碎钻的绸缎。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静谧而悠远。偶尔有几片杂草落叶轻轻浮在水面上,随波荡漾,像是自然的信笺,书写着诗意与宁静。

    维多利亚牵着诺灵顿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只感觉一阵清凉。微风掠过湖面,夹杂着湿润的不同于海边味道的水汽和岸边青草的芬芳。

    湖边还停靠着一尾小船。

    “你怎么发现的这儿?”维多利亚靠坐在小船的一边,她脱掉了鞋袜和厚重的外裙,仅穿着亚麻的贴身连衣裙。

    “偶然发现的。”诺灵顿把船摇到湖心,放下船桨。确认维多利亚没有拒绝的意思,才慢慢挪到她身边。

    今天他没有穿戴制服和假发。完全私下的装束。棕色的头发用绸带束在脑后。衣扣还是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方。但对比穿着海军制服严肃的样子,现在多了一份倜傥。

    诺灵顿一靠着维多利亚坐定,就自觉地把头埋进她的颈肩,寻着记忆里的几个地方而去。这个场景他已经在想象中练习了几个月,似乎亟需“老师”的验收成果。

    维多利亚轻笑一声。“怎么像只小狗一样。”手指插进发间,轻扯他的头发示意他停下。

    “你会想对别人做这样的事吗?”维多利亚捧着他的脸颊轻声地问。刚刚还有些迷离的灰蓝色眼睛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诺灵顿快速地甚至有些迫切地回道。

    他曾经有想象过这样的画面吗?在他还自认为迷恋伊丽莎白的时候。

    他想象过两人站在耶稣神像下庄严宣誓忠诚彼此的婚姻时,父亲认可的神情;想象过他带着美丽动人的妻子出席宴会时,别人艳羡的眼神;想象过获得更高成就时,妻子崇拜爱慕的亲吻……

    他有些恍然,似乎自己从前渴望的从来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完美的妻子的角色,来为他循规蹈矩一帆风顺的人生锦上添花。

    之前十几年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海军的事务中,清心寡欲,为了取得更大的收获还经常舍弃个人需求。直到晋升准将他觉得时机到了,他为自己挑选了一位皇家港最出色的女性,他们门当户对,是的,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但她,选择了一个地位悬殊的铁匠。

    他以为自己因为被横刀夺爱没法释怀,但事实是他无法接受失败,还是败给了一个铁匠。

    维多利亚是特别的。他对她这个人的渴望超过了对人生节奏的把控,也突破了“绅士风度”的枷锁。像所有自然界中讨雌性欢心的雄性一样,他想讨她欢心,但又不得其法。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灰蓝色的眼睛略带委屈地看着维多利亚。

    这种近乎撒娇的眼神让维多利亚觉得很受用,“我们换个地方。”

    捧着诺灵顿脸颊的双手,移动到他耳后,引导着他往下,直到贴上她的腰腹。

    湖心荡开的涟漪一圈圈向外蔓延。细碎的喘息,缱绻又绵长,像是夜风拂过纱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媚意。最后一声短促而舒爽的喟叹之后响起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诺灵顿将替维多利亚仔细擦拭后的丝绸手帕重新放回内衣兜里。

    维多利亚餍足?地拉起诺灵顿,奖励性质地亲亲他的眼睛,鼻尖以及嘴角。

    诺灵顿想贴上去吻她,被维多利亚略带嫌弃地躲开了。察觉到她眼里的促狭,诺灵顿挑眉笑起来。

    一向严肃克制的表情,在这一刻仿佛春风吹散了化不开的霜雪。薄唇抿起的弧度,明显但儒雅的笑纹,以及眼尾漾起细碎的纹路,整张脸都跟着柔和下来。

    维多利亚很喜欢他的笑容,轻轻拍他的脸说道:“以后对我多笑笑。”

    两人躺在小船上。维多利亚枕着诺灵顿的外套,让他靠在自己的腹部,摸着他的耳廓鬓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什么时候开始服役的?准将。”

    “1716年毕业成为军官见习生。我服役的第一艘船就是无畏号。”

    “那时我才六岁。”维多利亚轻笑,诺灵顿被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不过我第一次登上旗舰也是在我六岁。我的父亲带着我一起追捕海盗。发生了一场战斗。我被扔进了大海。

    “后来我被救起来,是一个海盗。我的父亲对此守口如瓶,我从其水手那里打听到的。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我还要对海盗赶尽杀绝?”

    诺灵顿将维多利亚的手拉到嘴边,眷恋地磨蹭着。

    “我的母亲在我九岁时死于海盗之手。从那之后父亲就一直告诫我所有海盗都是穷凶极恶,无耻下流之辈。他们的偶然善举并不足以抵消他们犯下的罪恶。

    “当他无力继续的时候,我要替他扛起文明和秩序的旗帜,帮助王室及我们在东印度贸易公司的盟友共同摧毁这些七海毒瘤。

    我从来没有思考这对不对。但现在我……感觉有些迷茫。”这些话诺灵顿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许是此时此刻此人此景都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维多利亚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些。关于他的童年关于他的信仰,这背离了她的初衷。但又不得不承认有一丝隐秘的愉悦。

    她的手移动到他心脏的位置覆上去。她当不了什么人生引路人,但有些话自然而然地便说了出来,“这里跳动的,是被海盗从浪里托起的男孩,是决心为母亲复仇的儿子,还是被你父亲训诫的‘文明旗帜’?

    尊崇你的内心,詹姆斯。”她低头看着他,“没有什么对与不对。你不后悔,就是正确的选择。”

    头顶的阳光在维多利亚的发梢淬成金箔,她的轮廓在诺灵顿的眼中变得模糊,唯有阴影中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比阳光更加明亮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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