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老者给小厮抓药的功夫,林杳又悄悄翻开那本旧簿子,顺着“林悬”的记录往后看,发现之后还有几次采买记录,但日期毫无规律,所购药材也愈发古怪,她也全然不懂药理。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射来,她心中一惊,忙合上簿子,转身一看,原来是老者抓完药正看着她。

    老者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姑娘,您这药拿好。要是之后还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来我这铺子。”

    林杳接过药包,从怀中掏出碎银放在柜台上,说道:“多谢掌柜的。”

    离开药铺后,林杳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满脑子都是老者的话和簿子上的记录,这些线索让她愈发坚信,父亲的死亡绝非偶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就在宫中。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回到府中,林杳刚踏入院子,就见百里昀迎面走来,神色间带着几分焦急与疑惑:“你今日为何独自外出?去了何处?你可知如今局势?倘若他们为了对付我拿你下手,我该怎么办?”

    林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缓缓开口:“我有事想和你说。”

    百里昀见她神色凝重,语气也软了下来,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杳在他对面站着,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沉默片刻后,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和离吧。”

    百里昀闻言,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和离?为什么?我不同意!”

    林杳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愿直视他的眼睛:“当时娶我你就不情愿分开对彼此都好。”

    “我如今情愿了!我不同意和离。”百里昀眉头紧锁,“你先前不同意和离,如今我也不想遂了你的愿。”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想法变了。”林杳咬着牙,硬起心肠说道。

    “林杳,你把话说清楚!”百里昀的情绪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林杳却侧身躲开,他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地,自嘲地笑了笑,“那日在诏狱之中,你说你对我还另有所图,不愿一别两宽,如今你对我是没有所图了吗?”

    “是。”

    林杳咬着牙吐出这个字,她心里清楚,她嫁给百里昀完全是为了灭门真相,如今事情几乎水落石出,接下来便是她一人的事情了。

    她知道自己不喜欢百里昀,自始自终对他全然是利用,可现在,她的心竟然有些抽痛。

    百里昀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阵眩晕,他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没有所图,林杳,你今日到底在外面听了什么?我们这些年的相伴,莫非全是假的?你当这婚姻是什么儿戏?”

    林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便要离开。

    百里昀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今日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杳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急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你放开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心意已决,和离是迟早的事。”

    “我不同意!”百里昀眼眶通红,大声吼道,“当初不要和离的是你,现在要和离的还是你,你先前说你对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如今却又挥挥衣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把我百里昀当成什么人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杳别过头,不去看他的双眼,咬着牙说道:“我已经不爱你了,行了吧?”

    “不爱我?”百里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加大,语气却软了下来,“可是我爱上你了。”

    林杳的心好似被重锤狠狠一击,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不知是何缘由,但她还是硬起心肠:“放妻文书在我的书案上,是你上次藏在书房里的那封放妻书,你已署名,我亦署名,故而放妻书已然生效,你我二人,一别两宽。”

    百里昀却依旧不肯放手:“不是!在诏狱中你不是说你不会去找那封放妻书的吗?”

    “你是君子,君子有成人之美。”林杳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对着他喊道,“你放手!”

    百里昀被她这一吼震得愣在原地,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几分。

    林杳趁机挣脱他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而百里昀瞬间回神,大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她紧紧箍入怀中。

    “我不做君子了。”百里昀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低下头来,呼吸急促而滚烫,喷在林杳的耳畔,他喃喃低语,声音里满是执拗,“谁爱做谁做。”

    未等林杳反应,他的手已托住她的后脑,微微用力,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急切而霸道,青涩又坚定,像是要把方才的痛苦和迷茫都倾注其中。

    好像这样能让她感受到他的苦楚。

    林杳确实感觉到了。

    她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挣扎,双手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

    然而,百里昀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打算,他的吻愈发深沉,舌尖轻轻探入,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的舌尖缠绵交织。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她的身体贴向自己,仿佛要把她融入骨血,林杳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她的呼吸也变得紊乱,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混进两人的唇齿间,带着淡淡的咸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就在这一瞬间,林杳的信念坍圮了。

    她不抗拒这个吻。

    她竟然不抗拒这个吻。

    许久,百里昀才缓缓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鼻尖相触,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你遇到了什么事,告诉我,求你……”

    林杳却怔在原地了,她意识到自己对百里昀的感情或许没有她以为的那般淡漠,她心中开始恐惧。

    混乱与羞愤之下,积攒的情绪瞬间爆发,“啪”的一声,她用尽全身力气,给了百里昀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两人都愣住了。

    百里昀缓缓松开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他眼中满是震惊与受伤,死死地盯着林杳。

    林杳不敢再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林杳一路跌跌撞撞地逃离百里府,刚出府门,她就撞上了一个孩童,孩童偷偷塞给她一封匿名信,信中只有短短几句话:想知你父亲真相,明日午时城郊破庙见,独自前来,否则再无机会。

    林杳眼神一凛。

    午时,日头高悬,城郊那座破败的破庙还不是很阴森。

    林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踏入破庙。

    庙内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冷风从破败的墙壁缝隙中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日光洒在她脸上。

    来人身姿修长优雅,面容柔和,如何看也不像是会杀人取人性命之人,反倒像是容荣华贵的富家女子。

    “你是?”林杳的声音中充满了警惕,身体瞬间紧绷。

    来人微微颔首,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她身着一袭华丽却不失素雅的长衫,即便身处这破败的破庙之中,也难掩周身的贵气。

    她抬手轻轻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动作优雅,轻声说道:“我乃大梁皇后,吓到你了,实在抱歉。”

    林杳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满是不信:“皇后?你为什么约我来这里?和我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她紧紧盯着皇后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丝破绽。

    符皇后轻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愧疚,又像是无奈。

    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束日光下,日光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愈发修长:“我知道,突然把你约到这里,又以这样的身份相见,你心中定有诸多疑惑与不安。”

    她微微停顿,双手交叠于身前,缓缓说道,“你父亲的事,我一直深感愧疚。”

    林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心里已经想到了些许缘由,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眶瞬间红了:“我父亲他到底得罪了你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更多的是愤怒。

    符皇后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原以为,是因为他知晓太子并非我亲生,才惹来杀身之祸。”

    林杳怔忪,皇后怎的如此轻易地就说出来这宫中秘闻?太子并非她亲生?

    符皇后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望向破庙外的夜空,像是陷入了回忆:“先皇身子一直不好,我日夜在旁侍疾,你父亲负责用药调理,有一次,他无意间发现了太子并非我亲生的秘密。”

    林杳只觉得气血上涌,心中涌起无尽的愤怒:“所以你就杀了他?”

    皇后急忙摆手,神色急切:“不,我从未想过要取他性命。”

    “我只是想让他替我保守太子身世的秘密,我放他出宫也是此意,我从未派人追查过他的下落,也从未想要取他性命,得知他被杀了,得知他一家命丧遮墨山,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责之中,我想,要是我那时足够信任他,不放他出宫,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不是你?”林杳难以理解。

    “如今我才明白,或许是有人知道了你父亲发现了更深的秘密,所以痛下杀手。”说到这里,符皇后的声音微微哽咽,她抬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她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懊恼轻轻抬手,抚上自己的鬓角,上面已然有了些许华发:“初入宫时,我还那样年轻,满心皆是少女的天真与懵懂,我与皇上自幼相识,两小无猜,情分自是非同寻常,可纵使皇上厚爱我,但我又怎会不知,帝王的真情,在这深宫内最是难留,父母殷切期盼我能为圣上诞下龙子,稳固家族荣耀,而一个皇子比一个公主能带给我更多我想要的,我在惶恐与焦虑中渐渐迷失,一时脑子糊涂,默许了狸猫换太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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