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霍同泽完全清醒的眼神,郑晚溪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人都下去,端起药碗就递了过去。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了。”

    霍同泽甩开郑晚溪的手大声反驳道:“你骗我!阿湛他…”

    “圣上!”郑晚溪打断了霍同泽的话,带着几分嘲弄说道:“您最爱的弟弟裕王殿下早就去世了,在六年前,皇后娘娘去世后,您不记得了吗?”

    “至于这次刺杀的罪魁祸首,只是个不满皇室的前朝余孽罢了,已经自尽了。”郑晚溪说着话,又再一次将药递给了霍同泽。

    霍同泽沉默了许久,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看着郑晚溪平静的样子开口道:“太子回来了?”

    郑晚溪点了点头。

    “既然太子没事,他…又自尽了,死者为大,你就让他回去他该待的地方吧。”

    郑晚溪歪着头盯着霍同泽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嘲讽的说道:“圣上您认真的吗?您还记得裕王去世后您为了泄愤散播出去的流言吗?让他回去那里,您觉得他能安息吗?”

    霍同泽哽了哽才开口道:“那你还想怎么样,他人都已经没了。”

    “臣妾不想怎么样,”郑晚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帕子:“臣妾只是觉得,既然是个前朝余孽就不要大费周章了,将他就地掩埋,不用陪葬不留坟茔就好,圣上您说呢?”

    霍同泽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郑晚溪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看到郑晚溪离开后,楚嫔立马钻进了霍同泽的营帐里,对着他曲意奉承小心讨好了起来。

    而郑晚溪离开后就来到了霍同湛被关押的地方,侍卫问她霍同湛的尸体要怎么处理,郑晚溪冷笑了一声。

    “怎么处理?胆敢行刺圣上跟太子,就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是现在人已经没了,再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那就直接扔去林子里让野兽啃食干净就是了,问本宫做什么。”

    侍卫应声离去。

    *****

    霍安瑾刚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了营地,就看到了一路小跑的太医,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陈贾都说了营地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有人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他向着郑晚溪的营帐走了几步后就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方抚月,低声吩咐陈贾给方抚月准备些热水,然后就让方抚月先回营帐去,他则一个人去拜见郑晚溪跟霍同泽。

    到了郑晚溪的营帐后,霍安瑾还没有跪下去就被郑晚溪给抱进了怀里。

    看着哭个不停地郑晚溪,霍安瑾用能够正常活动的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母妃您别哭了,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嘛。”

    郑晚溪却依旧在哭,还把他抱得更紧了。

    “母妃,儿臣已经长大了,您这样让人看到了多不好,旁人会笑话我的。”

    “你不管多大都是我生的!就算让人看到了又怎么样!我看谁敢多说什么!”

    霍安瑾无奈,然后就‘哎哟哎哟’的叫唤了起来。

    郑晚溪听得出来霍安瑾是装的,但还是松开了手,然后就注意到了霍安瑾被绑在胸前的手臂,大惊失色的让宋嬷嬷赶紧叫个太医过来。

    只是宋嬷嬷去了没多久就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说是太医们现在正忙着给霍同泽包扎,要确定霍同泽没事后才能过来看霍安瑾。

    霍安瑾不疑有他,只以为霍同泽是被黑衣人围攻的时候受伤的,但是郑晚溪可是知道的,黑衣人围攻的时候霍同泽被保护得好好的,刚刚还中气十足的命人将她‘送’回来,怎么突然就受伤了?

    不过郑晚溪并不在乎霍同泽的死活,也就没管。

    但是听完宋嬷嬷凑到她耳边说的话后,她就觉得该管一管了。

    郑晚溪冷笑了一声,径直起身离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太医回来了,指明让他好好看看霍安瑾的手。

    不幸中的万幸,霍安瑾只是骨折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好好处理下,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正常了。

    既然太医来了,郑晚溪就让他一并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霍安瑾全身上下,得知霍安瑾除了手臂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后,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太医走后,郑晚溪一边给霍安瑾的擦伤上药,一边开口道:“你跟弦月不是掉下山崖了吗?怎么身上除了手臂骨折就是些擦伤?”

    “儿臣跟弦月运气好,掉下山崖的时候先是摔到了一棵茂密的树上,然后才落到了地上,所以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对了,陈贾说找到你们的时候还有个黑衣人的尸体,你们手无寸铁的,是怎么做到的?”

    霍安瑾沉默了片刻,半垂着眼说道:“那是个山洞,儿臣跟弦月躲在山洞里,用弦月的簪子当武器伏击了他。”

    郑晚溪还想再仔细问问,霍安瑾就开口转移了话题。

    “母妃,您先放儿臣回去收拾收拾吧,这一天死里逃生下来,儿臣出了一身的汗,再不去沐浴就要臭了。”

    恰巧这个时候,宋嬷嬷也走了过来,她凑到郑晚溪的耳边低声的说霍同泽醒了,郑晚溪就放霍安瑾回去了。

    走出郑晚溪的营帐后,霍安瑾就往他的营帐走去,一路上虽然随处可见侍卫以及篝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了生死劫难,霍安瑾总是有些不安,不自觉的加快了回营的脚步。

    然后他就在营帐的门口看到收拾干净,笑脸盈盈看着他的方抚月。

    霍安瑾顿了顿,然后就二话不说扑进了方抚月的怀里。

    方抚月看着怀里的霍安瑾有些惊讶,因为霍安瑾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她了,自从满了十岁后,霍安瑾就总是标榜是个大人了,不怎么往她怀里扑了,更别说这里可是营帐门口,来来往往的可都是人。

    但霍安瑾不仅是主子,更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情绪,而是动作轻柔的拍了拍霍安瑾的背,温柔的领着霍安瑾往帐内走去,还不忘示意陈贾将帐门关上。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是娘娘因为过于担忧对您说了什么重话吗?娘娘她是关心则乱,您出了这样大的事,娘娘难免会感到后怕,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也是正常的。”

    霍安瑾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脸红红的从方抚月的怀里退了出来,有些害羞的低着头不敢看方抚月的脸。

    方抚月倒也不追问,而是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让人给霍安瑾准备热水的同时,还不忘让人去将霍安瑾那件湖蓝色的骑装拿出来,又低声吩咐帐门口的陈贾去给霍安瑾带些吃食回来,她则给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把霍安瑾身上脏了的衣服换下来。

    看着方抚月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霍安瑾心里的不安慢慢的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满满的安心。

    就在霍安瑾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满心期待着第二天围猎的时候,霍同泽那边传来了旨意,即刻拔营回京。

    霍安瑾不免有些失望,但猎场里毕竟才出现了刺客,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不会有第二波刺客,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就吩咐方抚月收拾行李去了。

    *****

    回宫的路上,方抚月跟陈贾陪着霍安瑾坐在马车上。

    霍安瑾本来是在想着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靠在摇晃的车壁上,他的精神逐渐涣散,然后就陷入了沉睡。

    在霍安瑾睡着后,方抚月跟陈贾都放松了不少。

    陈贾看着熟睡中的霍安瑾,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凑到方抚月身边小声问道:“姑姑,您该不会在那个山洞被人坏了身子吧?”

    听到这话,方抚月回忆起了先前诱杀刺客的事,没忍住抖了抖身子。

    “没有,”方抚月低声道:“我没有。”

    陈贾却有些不信,毕竟方抚月这反应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好说的事情,可是他能到霍安瑾身边伺候到底是托了方抚月的福,所以方抚月说没有那他就当做没有。

    陈贾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方抚月则是缓了缓神,一边扶着霍安瑾,小心不让他磕着碰着,一边掀起了车窗上的帘子,看着天上的月亮胡思乱想。

    她杀人了。

    其实严格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只是这次到底跟刘达那次不一样,那次是情急之下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举动,这次却是她刻意为之。

    她不觉得有错,但到底是夺走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爹娘跟哥哥在天上看着她吗?如果爹娘看到她成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会怎么想呢?会觉得她很可怕吗?还是会心疼她的遭遇呢?抑或是觉得她已经不再是她们女儿跟妹妹了?

    方抚月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的事她是一定不会让怀云知道的。

    怀云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需要好好保护的弟弟,所以怀云只需要知道她在宫里过得轻松快乐就好了,至于这其中她吃了多少苦又经历了多少危险,这都不是怀云该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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