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弥眼见甩不脱顾西北,便只能给伏叔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子母刀取了出来。

    其实这柄刀并不是袁公公让人打的。

    外爷早年从北夷人那里缴了块玄铁,只是分量不多,不能打成银枪。本来沈弥说打成枪头就好,外爷却说银枪还是整个一起打出来,枪头才不容易断,战场上保命的东西,马虎不得。

    后来他见沈弥双刀练的极好,就让文叔帮忙画了图纸,熬了几个晚上亲自炼铁打了出来。谁想到外爷突然战死,她匆匆进京,一直没机会配上刀鞘,这才放在了文叔那里。

    昨日出宫,沈弥路过这家铁匠铺,看到门口系着文叔打的红缨,这才猜测这个铺子是文叔置来用作与她联络。谁知今天进店,伏叔就在这里,说刀已经打好,沈弥内心也是激动不已。

    匣子打开,软锦上放着一把青竹镶玉子母刀,竹子用的是五年份的刺龙竹,护手和柄尾都用的白玉,镂空刻着外爷生前绘好的如意纹。

    沈弥爱惜地抚摩刀上的纹路,忽然摸到柄尾处有些异常的凸起,轻轻一按,刀就从鞘中弹出。沈弥抽出刀来,双指再摁护手上的卡槽,单刀立刻便变为双刀。一把有护手的为母刀,无护手的为子刀。母刀为阴,子刀为阳,一阴一阳,一攻一防,极是趁手。

    顾西北不知为何,觉得沈弥看着此刀的神色透着浓重的悲伤,明明她表情毫无变化,他站在一旁却都感觉被其笼罩。他本想也趁机把玩一番此等好刀,但见她这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九浅先生所制,果然为绝世好刀,难怪沈大人心心念念。我那柄金刀和这把竹刀一比,真是相形见绌。”

    顾西北本来观察着沈弥的神色,余光却不小心瞥到这竹刀的刀刃,不禁开口问道,“我只觉得刺龙竹难得,没想到此刀出鞘,更是万中无一,竟通体均用玄铁所制。

    在下听闻玄铁炼制只能一次成型,成型后水火不侵,削铁如泥,所以此中技法更是难得,没想到这街市铁匠铺的师傅竟有此等手艺?”

    一旁的杨伏听见顾西北这样讲,赶忙红着脸连连摆手。“袁公公请了高人制好,小人只是将配件组合起来罢了,不需要什么手艺。”说完抠出沈弥手心的几两银子,说道“要不然小老儿也不会就收这点银子,贵人您说是吧。”

    顾西北听了点了点头,却把沈弥拉到一旁问道,“我早先就听说先帝时沈老将军打北夷就缴了一块玄铁,本是要进供给先帝,先帝没要,反而赐给了沈老将军。玄铁本就珍稀难得,你不会跟我说袁公公这里也正巧有一块吧?”

    沈弥冷笑,这人没事怎的总爱问些关于她外爷的事情,像是非要把她努力藏着保命的秘密掰扯干净。“辅国公既然说难得,那就还是有机会得,我师父服侍过两朝皇帝,三代天子,他手里好东西多了去,还都要向您一一解释不成?”

    顾西北看出沈弥是真动了气,忙躬身施礼致歉,看她还是锁着眉头不愿看他,转身又冲着店外候着的几个厂卫说他要替沈弥请他们去最好的花楼吃酒去。

    沈弥被他缠的没了办法,也不能真和辅国公撕破脸,只好应下,走前和杨伏叔眼神交流了一番,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

    才走没多久,顾西北便说地方到了,沈弥抬头一看,果然是霄华楼。

    “阿弥应是还记得朱娘子吧,自从大长公主府上第一次见你,朱娘子对你可是念念不忘,今日你来看她,她定会高兴。”顾西北揽过沈弥的肩,坏笑着就要带沈弥进去。

    这时霄华楼的花妈妈也迎了出来,“顾国公可算是来了,我们朱娘子见您多日不来,想的哟,那小脸都瘦了。……您身边这是哪位大人?快给姑娘们介绍介绍。”

    花妈妈这才注意到佩着双刀,穿着飞鱼的沈弥,不敢上前又不敢得罪,小心翼翼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朱娘子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您,这可不好说吧。”沈弥冲着顾西北调侃一笑,顾西北尴尬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还得是我不语大人,总是在艰难的时刻挺身而出。

    “花妈妈,顶层,全包了。”

    不语言简意赅,机智地替他的主子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花妈妈也像得了圣旨,一溜烟儿跑没了影,抓紧去给几位爷安排雅间和姑娘们去了。

    他们一行人走到三楼刚寻个雅间刚坐下,花妈妈却又跑了进来。“国公爷,真是不巧,这朱娘子今日有客了。”

    顾西北听后一脸不悦,“还第一次听说有人敢和我抢人,今天东缉事厂沈掌刑可也在,何人如此大胆?”

    沈弥真是无语,他辅国公的名头是不好用了吗,还得搬出她一个四品官压人?

    花妈妈一脸为难地道“是那明威将军凌山,不知怎地昨夜朱娘子去曹府献艺,刚回楼里,这凌将军就跟了过来,还说要给朱娘子赎身。”

    沈弥很好奇,问道,“那朱娘子怎么说?”

    “那自然是不愿意啊,我女儿这些年卖艺不卖身,等的是像大人这样的品貌俱佳的知心人。那凌山看着都四十多岁了,还跟个痴情书生一样,吓得妈妈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弥听的乐了,她这样的知心人?去了势的太监吗?沈弥拉过顾西北,悄悄在他耳边问道,

    “我记得凌将军家是有个母老虎吧,听说当年邢夫人家财万贯,嫁进凌府的时候,那可是红妆十里。这些年,都是邢夫人变卖嫁妆,替凌将军运作,他才攀上曹督公,得了个好前程。这突然就看上了朱娘子,他也不怕家中夫人生气?”

    顾西北听完,也拢着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凌将军不日就要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估计就不怕邢夫人了。在下觉得,男人有钱就变坏,不是没有道理。”

    沈弥心下无语,这话是你一个男人该说的吗?小声念叨,“这还没当上呢,还提前变心了?真是小人得志,卸磨杀驴。”

    顾西北看着她一个人自己嘀咕的样子,不由好笑,突然又搂上她的肩,小声说道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是关于沈老将军的,你想不想听?”看沈弥眼神不屑,张口就要说些不好听的话,他赶紧伸出食指堵上了她的嘴,“唉!我马上就能跟你说,但是你晚上得陪我去个地方。”

    “你爱说不说。我自己真想知道的事,自己会去打听。”

    顾西北看她是打定主意了不接受这次的威逼利诱,只好把房内的人全打发了下去。

    众人看这俩人嘀嘀咕咕的便认定他们一直在商量什么极其机密的事,马上将房间清空,几个厂卫还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退守厢房门口。

    六个东厂厂卫还有抱剑的不语,就这样一字排开,守在了他俩的厢房前。

    “那我先告诉你,你再决定你要不要和我去。可好?”

    沈弥看他这才算是有个求人帮忙的态度,便点了点头。

    “我听说,凌山一直未收到任命,是因为皇上让他准备将沈老将军遗体运进上京,但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凌山一直找借口,那边迟迟未能动身。

    陛下觉得他办事不力,就将他升迁的圣旨压着。但我觉得吧,这里面有蹊跷,凌山极为看重这次机会,他不可能自己拖延。我怕你担心沈老将军的事,这才特特来告诉你。”

    沈弥听后,才知道凌山回上京这么多天都没拿到调令,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当然会找借口不敢面对武安帝,外爷的遗体早已被她妥善安置,就埋在玉栖关外的那片胡杨林里。

    外爷生前就交待过阿弥,他戎马一生,最大的心愿除了阿弥能长乐平安,就只有守好这北地的边关。沈弥将外爷的尸骨埋在那里,外爷就能像他希望的那样,永远守护玉栖关的大夏百姓。

    如今,武安帝想把外爷的棺椁送来京城,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沈弥见顾西北说的消息确实很有意义,便想到他刚刚求她办事,抱着投桃报李的心态,她问道“那你晚上想让我陪你去干什么?”

    “你还记得昨日让你给凌山下的药粉?我的人跟了凌山很多天,发现他每隔几日就会去城外一个地方,而且当天曹督公也会出城,但他俩出城不久就没了踪迹。

    那药名为引君归,只要服下,接连几日内其身上都会散发异香,只有训练过的灵犬才能闻到,即使相隔百里,亦能寻到踪迹。

    虽然凌山已被下药,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喊上你。你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轻功身法堪称第一。”

    沈弥想到自己确实得查明曹安和凌山对于此事的应对措施,于是点头答应。

    “我今晚和你去,那你就欠我两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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