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哪了?”游南枝问。

    “你跟着一个去往边境的镖队,把自己藏在箱子里。”

    莫家在城内找人,找了两天两夜都没有消息。那两日莫舒妤也告假两日。

    第三日,莫舒妤找到华婉儿。

    “是你么?”莫舒妤问。她眼睛通红,小颂是在来接她归家的途中走失的,她自责担忧了两日。

    华婉儿错愕,“我?你怀疑我,把小颂……”

    “你总是嫌小颂烦,也时常抱怨我因小颂冷落你。”

    “你就这么想我?”华婉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莫舒妤,眼中满是委屈。

    “不是我这么想。是小颂身边的人,除了你,没人想让她离开京城。”莫舒妤痛心,“你说我只能有你一个朋友,从小到大你做了些什么,我不是不知道。”

    “可是,她是我妹妹……”莫舒妤泣不成声。

    “既然你知道,那便离我远一点。”华婉儿第一次没有拥抱安慰难过的莫舒妤,转身离开。

    华婉儿越想越气,连母妃都看出来了。

    “我的婉儿,在苦恼什么?”

    “舒妤的小表妹不见了,她生气,以后可能不会和我好了……”

    “天下想和好的大家闺秀多的是,明日我办个赏花宴,邀请京城所有与你同龄的娘子,任你选,挑个脾性比她好百倍的娘子作伴。”

    赏花宴上,华婉儿看着百般娇美的各家小姐,心里念的全是莫舒妤。

    明明吟诗作画无聊的很,洪家二小姐却能忍住不离席。如果是莫舒妤,她一定会带着自己悄悄离开,去惹花捕虫。明明斋菜素食寡淡的很,窦家三小姐却能吞下违心夸赞。如果是莫舒妤,她一定会对自己说别吃,留着肚子带你去吃别的。明明眼中心里贪恋头筹,杜家六小姐却能割爱说什么把金玉簪捐赠给寺庙。如果是莫舒妤,她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把金玉簪收下,真想做慈善那就送一袋袋大米去粥棚……

    夜里,华婉儿躺在床上,反思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些什么,会让莫舒妤认为小颂的失踪与她有关?

    “不留就不留,我给她找个金牌镖人,把她安全……”

    华婉儿猛得睁开眼,心想:不会自己找了吧,这个小鬼头……

    她起身,连夜派人去查全京城去往北方边境的镖队。

    三日后,一个大木箱就送到她面前。她掀开盖子,看着里面的小鬼睡得正香。

    华婉儿戳她的脸,小鬼瘦了,脸上的肉都不弹了。

    “把她送回莫家。”

    下人围上来,就要抬起箱子,又被华婉儿拦住。

    “算了。退下吧,等她睡醒再说。”

    这是婢女来报,说是莫舒妤求见。

    “不见。”华婉儿说。她还气着呢,让人先等着吧。

    华婉儿守在小颂旁边,给她扇风散去,箱子里垫着被褥,舒服是舒服,但是闷。

    “春兰,叫她进来吧,让她现在大厅候着。”

    春兰去了很快就返,“莫三小姐,不在了。”

    “什么?”华婉儿摔掉扇子。她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给她小表妹扇风,她连一刻也不愿多等么!

    华婉儿捡起扇子,给自己扇风去火。

    “春兰,去备一碗下火的甜汤。”她吩咐。

    春兰出去后,紧接着她闺房的窗户响了。咚咚咚,敲打她的心鼓。

    她不耐烦地推开窗。

    莫舒妤就站在窗外。她身后日华灿灿,光芒万丈。

    她不敢笑得和阳光一样明媚,浅浅笑着,叫她的名字:“婉儿。”

    “你……”华婉儿错愕一瞬,才确定眼前的是真,是她。

    “你不是走了?”

    “没见到,我如何安心离开?”

    “你有何不安心?”

    莫舒妤的唇抿成了一道线,线很快消散,“那日,是我急了。”

    “然后呢?”

    “我错了。”

    华婉儿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她举起扇子轻拍她的头。她们隔着窗,相视而笑。笑意明晃晃的,比阳光还温暖。

    “看。”华婉儿侧开身子。莫舒妤看到屋内睡着箱子里的小颂。

    “你找到她了!”莫舒妤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

    “我刚刚找到,我想着等她一醒,就把她送回莫家。”华婉儿匆匆解释,生怕莫舒妤误会她。

    “谢谢你……”莫舒妤哭到失声,“我都打算……”后面的话,莫舒妤觉得也不必说了。

    “打算什么?离京去找她,找不到不回来了?”华婉儿看透她。

    莫舒妤身边没有下人引路,这时华婉儿才想起问她,“你哪进来的?”

    莫舒妤瞟了一眼她家的高墙。

    “这么高!”

    “嗯……”莫舒妤也觉得自己离谱,忍不住笑出声,“还把脚给崴了。”

    “这你也笑得出来。”

    “我以为你不愿见我。”

    “那你还翻墙进来!”华婉儿跑到屋外,把她搀扶进来。

    进来时,小颂醒了。她坐起来,迷迷蒙蒙地问:“姐姐,你们怎么也到边境来了?”

    莫舒妤抱着她说:“你要是想你爹了,跟阿姐讲。阿姐会想办法的。”

    那时的三人都没想到,这办法竟是三年后莫舒妤和亲出嫁,把小颂也带去边境。

    “所以,莫……表姐真的是因为我才选择和亲的么?”游南枝问。

    “不是因为你。她当时没得选。”雅宁公主说,“皇权的恩赐、家族的兴旺、人民的安定,都压在她新封的固安公主这个名号上。”

    当然,在这之上还压着一棵稻草——她这个真公主的怯懦。雅宁公主低下头,睫毛的阴影遮蔽她眼中的后悔自责。

    “我……好像也不记得莫表姐的事情。”游南枝扣手指,她总害怕是雅宁公主找错人。

    “你从前,都是直接唤她阿姐。”

    “阿姐……”游南枝越是回忆,她脑袋越是卡顿,甚至脑子中卡现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抹红色在飘动,在飞舞,她抓不住。

    “慢慢会想起来的。”雅宁公主拍拍她的手。

    “怀勇军的事情,雅宁公主应当也有所耳闻。当年的事,果真如世人说的如此么?”

    “我……当年在京,边境之事我莫能及。不过,世人所说,未必就是对的。我听一高人说过,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万事要等时机。时来,英雄归?”游南枝说。

    “是这个理。是英雄,会归来的。”

    游南枝抬头望被枝叶划破碎的天,心想可不能坐等时机,要飞出去才行。

    “听护卫们说,你口技甚是厉害,模仿我的声音,把驸马唬得一愣一愣的。”雅宁公主转开话头。

    “军中有善口技者,无聊时,跟着学的。”

    “这一招,唬骗了不少人吧。”

    游南枝笑,“也有识破者。”

    “谁呀?竟然能识破你这只滑头的小鬼。”

    “一个……流氓。”游南枝不自觉地去扯脸上不存在的发丝,无名指尖碰到下嘴唇,凉凉的,带着晚秋的潮气。

    “流氓?”

    “嗯。”游南枝点头肯定自己,“一个爱打架、没礼貌的家伙。”

    “那天我还有一事没问清楚。我可以问你吗?”

    “问问看。”

    “那孩子的事,你的孩子。”

    “产一年后,我才知道我难产那日,没保住。”

    “你就留着孩子和柳儿在府里同驸马……不憋屈吗?心里就没有一丝丝想除掉她们的想法?”

    “一件事?”

    “好吧。”游南枝收到她的眼刀子,口是心非,“我就是好奇,不答也没关系。”

    雅宁公主难以抵抗她热切的眼神,说:“我对他没感情。那个没保住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啊?”

    游南枝震惊,脑子都冒烟了,一个不留神就从树下摔了下去。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给她震了出来。

    一道黑影冲到半路,又迅速折了回去。

    宋存下山,来到鬼市隐街。

    阿婶又迟迟才到。

    宋存接过她背上的麻袋。

    “你来干嘛?不是说接完上一单,这个月不干。”

    “我师傅呢?”

    “云游去啦。”

    “没回来?”

    “回来干嘛?”

    “我有事问他。”

    “早干嘛去了,人走了才想起要问。”

    “唉。反正他回来跟我说一声。”

    “行啦~快走开。别阻住我发财。”

    宋存避开,等客人走后,他又回来。

    “婶。我流氓么?”

    婶看着他。脸上浮着几个大字:你有病啊……

    “我打架,是为了挣钱。我不讲礼貌,那是对着那些人讲礼貌没用。”宋存走到摊位后面,蹲下。

    “这也没毛病吧?”他看着婶,目光炯炯,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存,你完了。你落入情网了。”婶一脸看穿他的模样,痛惜地揺头。

    “完了……”宋存左手食指和中指摩擦着,生出温热后,他用这两指夹住自己的下嘴唇,眼神放空,“人家还不认识我……甚至叫不出我的名字。”

    “哦豁,两师徒迟早一个样!”

    宋存一脸生无可恋。他要像他师傅一样吗?汹涌爱意藏在心中,在台下唱着苦情的独角戏。

    婶推他,“高门大户?入赘试试?”

    宋存摇头。

    “普通人家那好呀,赶紧去让人家认识认识你。”

    “唉……”宋存愁的呀。

    “打扮打扮啊!你这张脸还是比你师傅能看的。”

    “她都不愿看我的脸。”

    “啊?为啥?”婶也愁了。

    因为她想让我当她爹啊……但宋存不愿意说,光摇头。

    婶思索后给他出了个主意:“食色性也,先抓住她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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