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味饭店。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不知道谁在恶意散播消息,说猪肉的瘟消得还不干净,吃了发烧发痛不说,还会伤及传宗接代的根。

    这种事,很多人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这就导致猪肉卖不出去,大批人抢购牛羊禽肉。牛羊肉价飙升。猪肉菜,客人不敢点。牛羊肉菜成本又太高。不好做,不好做。

    更为糟糕的是,就连游诚在狱中被单独收押的事情也传开。大家就更不敢来了,说是痊愈患者说不定会复发。要是他们复发而不自知,被传染了就完了。

    柴巧媚和游诚,一个在赶蜜蜂,一个在拍苍蝇。游南枝躲在楼上不敢出来。猪瘟的报道是她爆出来的。

    可是她在写报道前已经走访猪场、衙门,确保猪瘟的毒已经在猪和人身上清除。这件事情已经得到有效禁止了才把这事写上报。为的也是警醒市民万万不可像旺生养猪人那样,瞒报疫情,企图瞒天过海,差点酿成大祸。

    警醒是警醒了,但市民的反应未免有点太过了。人心惶惶,不可安抚。甚至有激进者烧杀无辜猪场。

    游南枝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她看着自己书写的小报,后悔却无能为力。雅宁公主就是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那日才会阻止我、提醒我。没有她,这因她而起的京中混乱还会再提早发生。

    游南枝摊在床上,将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

    二楼传来喧闹的声音。

    她闷得更紧了。连晚饭游诚夫妇叫她吃饭她都不愿意下去。

    “睡着了。”柴巧媚推门进去,又轻轻地退出来对游诚说。

    两夫妻在楼下吃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把自己困房间三天了。”游诚担忧。

    “好过让她出去。她看到外面风风雨雨,还得更难过。等外面消停了,她就振作起来了。”

    游诚食饭无味。

    这时,饭店外喧闹起来。游诚端着碗去围观。

    “他家后院养了猪!臭烘烘的,别不是病味。”

    “这个时候,还敢养猪?这不是祸害人嘛!”

    “就是!就是!”

    “把他猪给宰了!或者赶出城去!”

    一群人不顾主人阻挠,冲进人家后院。很快,猪鸣撕心裂肺,惨绝人寰。一群人追着一直猪,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一个过路人被撞得飞到游诚的怀里。

    游诚连碗都不端,把可怜的人给捞住。

    “诶哟哟~”游诚提着人家的胳肢窝,“哇!烫手!”

    柴巧媚也过来搭把手,“发烧了。”

    “不会是……”游诚腿软。

    游诚和柴巧媚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我检查一下。”游诚抬下巴示意妻子回避。

    游诚合上门,将他的衣服撩起来。

    没有红斑。倒是有缠着腰腹的红纱布。还渗着血水,上面有粘稠的黄色液体。发炎了。

    “媚啊!”游诚确认小伙的伤情,招呼柴巧媚,“去把药箱拿下来。”

    柴巧媚转身就瞧见了小伙的伤势和苍白的脸,连忙应声上去拿药箱。

    游诚给他处理伤口,柴巧媚去厨房烧热水和白粥。

    柴巧媚刚燃起灶,就听到外面一阵闷哼,不亚于方才门外猪叫的惨痛。她跑出去,一看,游诚一手捂着小伙子的嘴巴,一手把捏成团的绷带直接粗暴地堵住人家的伤口。

    “你干嘛!”柴巧媚快步走过去,拍开游诚。

    “给他止血啊……”

    “这不是在……军中。小伙子白白净净的,哪里扛得住你这么闹!”

    柴巧媚接过她手中的绷带,先沾药酒给他消毒止炎,后再仔细地给他的伤处贴上纱布,绑上绷带。

    “你这手法,上战场哪里救得过来。”

    柴巧媚白他一眼。游诚不敢说话了,拿过干净的帕子给小伙擦汗。

    “这脸,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我瞧瞧。”柴巧媚挥开挡在人家脸上的手,“那个呀!”

    “哪个呀?”

    “就是哪个!”柴巧媚说,“来过店里几次叫索唤的闲汉呀!”

    “……”游诚还是想不起来,“来店里的闲汉多了去了。”

    “长得真俊。”柴巧媚夺过游诚手中的帕子,接下给他擦汗的活,“你快去厨房看看药好了没有?”

    游诚给他喂药,把人家直接给呛醒了。

    “我粗鲁粗鲁。”游诚说,“对不住啊。”

    说完,继续灌。

    小伙半睁着眼,神智不清,但喉结反应够快,快速上下移动,见碗底空了,才安心地昏过去。

    “一两刻醒不了。”游诚说,“让他今晚留这里吧。”

    “睡哪里?”柴巧媚说,“把他扛上去?那房间收拾起来也费劲。”

    “睡底下就行,把桌子推开。”

    “我去抱床被子褥子下来。”

    两夫妻把这病号处理好,夜已深。月色如水澄澈,温柔而清绝,落在窗前,游南枝抱膝呆望远方,目光沉静。万物俱静,唯有她拥着的被子下传出幽幽的肠鸣。

    游南枝捂着肚子,饿的不行。她一鼓作气,爬起身,打算去楼下觅食。她挑着一盏照明灯,推开房门。

    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的菜单。看得她垂涎欲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她下楼梯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晚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吹灭游南枝的烛火。但她实在被厨房深深引诱着,地面月华潺潺浮动,她就这么踩着月光下楼。

    一楼暗黑,月光迷离。

    游南枝凭借脑子里对一楼布局的记忆,绕过桌椅。但不知是她记忆错乱还是咋的,她接连撞到障碍物三次,疼得她泪花盈盈,脑子里撒起了雪花。

    第四次,她明明伸手试探是空旷之地,但一脚下去还是踩到一个又软又硬的玩意,她再往前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住脚尖。她失控,整个人往前扑。

    意料之外,她没有磕在冰冷的硬地板上,而是倒在软乎乎的棉被上。

    她双手一抓,感受到棉被之下还有人。

    人?

    游南枝又惊又惑!家父家母发神经睡地板?还是家进贼了?

    她撑起手肘,发现自己是横趴在一条人身上。她调转自己的头,试图看清这人是睡?

    她跪在人的腰侧,弯下腰凑近这人的脸。

    “阿鸣?”游南枝不确定,再靠近一些。

    他的眼皮跳了一下,睫毛随之轻缓地扇动两下。如同紧紧相扣的两片蚌壳,张开、闭合,游南枝能窥见里面闪着淡淡的珠光。

    那是他的眼睛。

    在游南枝愣神之际,她被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扣下,贴近他。

    他衣襟系的不紧,被子盖在他胸膛上,露出锁骨。游南枝的小臂隔在两人之间,她指尖发凉,无意触碰他的骨头。他的骨头烫的惊人。

    他越勒越紧。游南枝觉得自己的小臂的血流要被他们之间如此紧密的缝隙给截断,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小臂给拔出来。于是乎,他们之间毫无阻隔,只有一张轻暖的被子。

    游南枝看着他脸,越靠越近,越来越具体。就算这张脸再俊,也无法抵消游南枝此刻内心的惶恐。她挣扎几下,无法逃脱后,大喊。

    “娘!!”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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