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文/樘音 2025.3
——
八月的尾巴，天空湛蓝，薄薄阳光透过云层投射束束金光，给丝滑的瓷砖镀上粼粼光泽。
今天是木又笙去新学校报道的日子。
好不容易找到班主任办公室，她听见里面的谈话声音，敲门的手停在半空，驻足门口。
木又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纸，擦去额头的薄汗，视线望向白色瓷砖，映出自己的身影。
马尾扎得高高的，额头饱满，不带笑容的表情锋利。
她抬手将颊边碎发别至而后，稍稍休息一番，才站在门前轻敲三下。
里面的人：“请进。”
木又笙轻拧门把手，迎面一阵空调吹来的凉爽的风，抚平其内心几分焦躁。
“孟梵茸上个学期英语才考几分，太不像话了。”
“这小孩……”
办公室只有两位老师，见到门口的学生，她们也没继续聊下去了，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适时开口：“老师，我是转学的学生，一周前在教务处办了手续，今天来报道。”
“哪个班的？”
“三班。”
没有人不会喜欢长得漂亮又礼貌的小孩，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笑说：“真巧，是我们班的新同学，过来吧。”
木又笙递交资料，乖乖站一边，轻声：“老师好。”
“木又笙？”
班主任赵老师看完她的个人信息，讶然：“从江州来的？怎么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转学？”
她打开笔帽，在签名处签上名字。
听到来话在问自己，木又笙不动声色地撒谎：“父母工作调动。”
垂在大腿旁边的手忍不住握紧，她轻咳两声。
“这样啊，我看你在江州的成绩不错，要继续保持。”
“对了，正好你记一下家里人的电话号码，以后我也方便联系。”
赵清霜撕了张空白纸让她写。
木又笙动作明显迟缓，眼底划过一丝窘迫，大脑飞速运转，抿唇：“老师……”
“怎么了？”
她摇头，接过老师手中的笔，弯腰写下一串数字。
过了会，赵清霜指指桌上靠墙放的新书，示意：“昨天给你留了套新的教材，抱上跟我去教室吧。”
木又笙眼睛一亮，松口气，说了声“好的”，紧接着捧上那沓教材，跟在老师后面离开办公室。
……
办公室到教室的距离有点长，要经过一条廊道，特别现在烈阳斜射，酷热难耐，仿佛要把人的头发点燃。
赵清霜走到一半回头询问：“那么多书好拿吗？要不我找个人帮忙？”
“不用了老师，我拿得动。”区区几本书而已。
-
临近教室，木又笙的注意力被各种嬉笑声吸引，大多从教室内传来。
所以此刻空荡走廊上两个男生打闹特别引人注目。
她将目光定格在门口的男生之一身上。
赵老师周身气压陡然下降，大喊：“孟梵茸！”
木又笙后退两步，却不断观察着名为“孟繁荣”的男生。
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锁骨，往下看，他的手臂皮肤没有脸蛋白皙，有一块似乎还透着诡异的红紫。
“收拾收拾准备进医院吧。”
那人没听见班主任的怒吼声，继续跟同学猜拳，发现自己以“剪刀”赢了对方的“布”，嘚瑟地靠着墙壁，微扬下巴满脸傲娇。
一只手支在窗台，校服裤腿卷了两道，漫不经心站着，不知他说了什么，另一个男生不情不愿伸出手臂，见状他后退好几步，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助跑，蓄势待发，有种把对方打坏的气势，就在扬起的右手快落到面前人的小臂，木又笙早就和老师走到他们身边。
“孟梵茸你干什么呢？这里是学校！”班主任不复几分钟之前温柔的语气，生气地盯着他，孟梵茸被吓一大跳，手来不及收回来，也没控制住力度，转身时抬着的右手正好挥在木又笙身上，打落她怀里捧着的教材书。
“砰咚！”书从手上滑下，女孩手腕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几人皆惊了一瞬，目光移至地面。
除了木又笙，她立刻反应过来，蹲下捡起那些课本，用手背仔细拍灰，随即安静地站在老师斜后方，神色分辨不出她的喜怒。
男生张着嘴巴，百口莫辩，忘记道歉，慌张地说：“请听我解释。”
忍着手臂的酸胀，他偷偷瞄向老师身边陌生的女同学，眼神多几分抱歉，不过对方压根没朝他看。
“快上课了你俩还在外面干嘛呢？毛毛躁躁，一点都没有要学习的样子！我看放个暑假你们都痴呆了。”
两人垂着脑袋任人批评，赵老师对淘气学生头疼得很，想起还有重要事情，当下就没过多追究，放他们进教室了。
“等会下课让孟梵茸给你道歉。”赵清霜单独对木又笙说。
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木又笙脑海中冒出一个衣冠不整、张扬嘚瑟的形象，眸子透露不悦。
然而她还是主动道：“没事的老师，我也没伤到哪里，想来那位同学也不是故意的。”
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
赵老师先进入教室，拿着教鞭敲讲台，教室倏然安静下来。
“好了，上课前我简单讲几件事情，这学期我们班要迎来一位新同学，大家先掌声欢迎。”
“Woo～”
同学们都有点人来疯，坐在前排的同学拼命够着脑袋朝门口看，好奇心蔓延了好几米。
木又笙听闻赵老师的话缓缓进入教室，顶着数几十道炙热目光站在讲台前，丝毫不怯。
“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的笑容很浅：“我叫木又笙，是转学的学生。”
十分简单粗暴的介绍方法。
赵老师带领大家鼓掌。
讲台下窸窸窣窣，声音不断。
“哇塞，新同学长得好漂亮啊！我要去问她要□□！”
“带我一个！我就爱跟美女做朋友！”
“可她看着好高冷呜呜呜……”
“她为什么高二了才转过来？还能跟得上进度吗？”
“耶！我终于不是倒数了。”
“……”
木又笙听着窃窃私语和各种揣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身上下散发清冷疏离的气质，全班只有她一人没有穿校服，显得格格不入，站在原地等待班主任的发配。
赵清霜扶了扶眼镜：“孟梵茸前面的位置是空的，新同学就坐到那里去吧。”
开小差的孟梵茸听见自己名字，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讲台上陌生女同学的眼睛，方才对方那段介绍他没听到，也不知道她叫啥，但不久前两人才结束不愉快的“纷争”，导致他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木又笙。
孟梵茸避开视线，耳根悄悄地红了。
木又笙环顾整间教室，只有“讨厌鬼”前面的位置空着，她径直走过去。
有同学在喊了，“赵老师，那不是李方的位置吗？”
木又笙已经坐下，专注地整理课本。
所有人都听着赵老师宣布第二件事：“李方同学这学期不在我们班读了，所以……”
紧接着教室发出哀嚎，充满着可惜跟遗憾。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与木又笙无关，她将自己置身事外。
“……”
“茸茸，还玩不玩了？”
孟梵茸捂着左手手臂，表情幽怨，又带点可怜兮兮，不耐烦地说：“不玩了不玩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痛死了。”
他那一大块皮肤红得发紫，明天定然要肿成高高一块。
“大哥，你也太细皮嫩肉了吧，还没我妹妹扛疼呢，真矫情。”既然不玩，尤鱼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孟梵茸憋屈得很，早知道他就不提玩什么抽条游戏，惨败的结局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抽条游戏，石头剪刀布，赢的人抽输的人三下，他活生生挨了十五下，小臂差点断在地上。
尤鱼唯一输的一局还没被他打到，害得误伤新同学，自己被老师批评，孟梵茸烦躁转着笔，越想越觉得今天倒霉。
一不留神，黑笔甩出去，形成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最终掉落地上，滚到一双鞋旁。
孟梵茸埋头往前看，嘴里“靠”了一声，屏住呼吸从书桌下伸出大长腿，试图用脚把那支笔勾过来，然而用力过猛，他一个没小心反而踢到新同学的椅子，发出难听的“滋啦”声响。
又是误伤。
他羞愧得脖子涨红，以为对方会找自己麻烦，不敢跟其对视，更不敢乱动，只得端正坐好。
木又笙早有感觉脚边的东西，低头见到崭新的黑笔掉至一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她没有帮忙拿的打算，认真做手上的事。
孟梵茸右手托腮，再三纠结，最终抵挡不住心系黑笔的冲动，拍拍前面女生的肩膀，凑上去，小心翼翼问：“新同学，我笔掉你脚边了，能帮忙捡一下不？”
许是他的语气比想象中真诚，声线清透，木又笙居然没有太多犹豫真的弯腰捡起来了，下一秒头都不回地往后扔到他桌子上，两人不再有过多交流。
“那个…谢谢你啊，同学你人真好。”
木又笙：“……”
孟梵茸迅速从桌肚里抽出湿纸巾，在失而复得的黑笔表面擦来擦去，直到干净锃亮，强迫症本人心里舒坦了。
可是那么久，他都没能等到对方的那声“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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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尾巴，天空湛蓝，薄薄阳光透过云层投射束束金光，给丝滑的瓷砖镀上粼粼光泽。
今天是木又笙去新学校报道的日子。
好不容易找到班主任办公室，她听见里面的谈话声音，敲门的手停在半空，驻足门口。
木又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纸，擦去额头的薄汗，视线望向白色瓷砖，映出自己的身影。
马尾扎得高高的，额头饱满，不带笑容的表情锋利。
她抬手将颊边碎发别至而后，稍稍休息一番，才站在门前轻敲三下。
里面的人：“请进。”
木又笙轻拧门把手，迎面一阵空调吹来的凉爽的风，抚平其内心几分焦躁。
“孟梵茸上个学期英语才考几分，太不像话了。”
“这小孩……”
办公室只有两位老师，见到门口的学生，她们也没继续聊下去了，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适时开口：“老师，我是转学的学生，一周前在教务处办了手续，今天来报道。”
“哪个班的？”
“三班。”
没有人不会喜欢长得漂亮又礼貌的小孩，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笑说：“真巧，是我们班的新同学，过来吧。”
木又笙递交资料，乖乖站一边，轻声：“老师好。”
“木又笙？”
班主任赵老师看完她的个人信息，讶然：“从江州来的？怎么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转学？”
她打开笔帽，在签名处签上名字。
听到来话在问自己，木又笙不动声色地撒谎：“父母工作调动。”
垂在大腿旁边的手忍不住握紧，她轻咳两声。
“这样啊，我看你在江州的成绩不错，要继续保持。”
“对了，正好你记一下家里人的电话号码，以后我也方便联系。”
赵清霜撕了张空白纸让她写。
木又笙动作明显迟缓，眼底划过一丝窘迫，大脑飞速运转，抿唇：“老师……”
“怎么了？”
她摇头，接过老师手中的笔，弯腰写下一串数字。
过了会，赵清霜指指桌上靠墙放的新书，示意：“昨天给你留了套新的教材，抱上跟我去教室吧。”
木又笙眼睛一亮，松口气，说了声“好的”，紧接着捧上那沓教材，跟在老师后面离开办公室。
……
办公室到教室的距离有点长，要经过一条廊道，特别现在烈阳斜射，酷热难耐，仿佛要把人的头发点燃。
赵清霜走到一半回头询问：“那么多书好拿吗？要不我找个人帮忙？”
“不用了老师，我拿得动。”区区几本书而已。
-
临近教室，木又笙的注意力被各种嬉笑声吸引，大多从教室内传来。
所以此刻空荡走廊上两个男生打闹特别引人注目。
她将目光定格在门口的男生之一身上。
赵老师周身气压陡然下降，大喊：“孟梵茸！”
木又笙后退两步，却不断观察着名为“孟繁荣”的男生。
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锁骨，往下看，他的手臂皮肤没有脸蛋白皙，有一块似乎还透着诡异的红紫。
“收拾收拾准备进医院吧。”
那人没听见班主任的怒吼声，继续跟同学猜拳，发现自己以“剪刀”赢了对方的“布”，嘚瑟地靠着墙壁，微扬下巴满脸傲娇。
一只手支在窗台，校服裤腿卷了两道，漫不经心站着，不知他说了什么，另一个男生不情不愿伸出手臂，见状他后退好几步，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助跑，蓄势待发，有种把对方打坏的气势，就在扬起的右手快落到面前人的小臂，木又笙早就和老师走到他们身边。
“孟梵茸你干什么呢？这里是学校！”班主任不复几分钟之前温柔的语气，生气地盯着他，孟梵茸被吓一大跳，手来不及收回来，也没控制住力度，转身时抬着的右手正好挥在木又笙身上，打落她怀里捧着的教材书。
“砰咚！”书从手上滑下，女孩手腕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几人皆惊了一瞬，目光移至地面。
除了木又笙，她立刻反应过来，蹲下捡起那些课本，用手背仔细拍灰，随即安静地站在老师斜后方，神色分辨不出她的喜怒。
男生张着嘴巴，百口莫辩，忘记道歉，慌张地说：“请听我解释。”
忍着手臂的酸胀，他偷偷瞄向老师身边陌生的女同学，眼神多几分抱歉，不过对方压根没朝他看。
“快上课了你俩还在外面干嘛呢？毛毛躁躁，一点都没有要学习的样子！我看放个暑假你们都痴呆了。”
两人垂着脑袋任人批评，赵老师对淘气学生头疼得很，想起还有重要事情，当下就没过多追究，放他们进教室了。
“等会下课让孟梵茸给你道歉。”赵清霜单独对木又笙说。
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木又笙脑海中冒出一个衣冠不整、张扬嘚瑟的形象，眸子透露不悦。
然而她还是主动道：“没事的老师，我也没伤到哪里，想来那位同学也不是故意的。”
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
赵老师先进入教室，拿着教鞭敲讲台，教室倏然安静下来。
“好了，上课前我简单讲几件事情，这学期我们班要迎来一位新同学，大家先掌声欢迎。”
“Woo～”
同学们都有点人来疯，坐在前排的同学拼命够着脑袋朝门口看，好奇心蔓延了好几米。
木又笙听闻赵老师的话缓缓进入教室，顶着数几十道炙热目光站在讲台前，丝毫不怯。
“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的笑容很浅：“我叫木又笙，是转学的学生。”
十分简单粗暴的介绍方法。
赵老师带领大家鼓掌。
讲台下窸窸窣窣，声音不断。
“哇塞，新同学长得好漂亮啊！我要去问她要□□！”
“带我一个！我就爱跟美女做朋友！”
“可她看着好高冷呜呜呜……”
“她为什么高二了才转过来？还能跟得上进度吗？”
“耶！我终于不是倒数了。”
“……”
木又笙听着窃窃私语和各种揣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身上下散发清冷疏离的气质，全班只有她一人没有穿校服，显得格格不入，站在原地等待班主任的发配。
赵清霜扶了扶眼镜：“孟梵茸前面的位置是空的，新同学就坐到那里去吧。”
开小差的孟梵茸听见自己名字，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讲台上陌生女同学的眼睛，方才对方那段介绍他没听到，也不知道她叫啥，但不久前两人才结束不愉快的“纷争”，导致他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木又笙。
孟梵茸避开视线，耳根悄悄地红了。
木又笙环顾整间教室，只有“讨厌鬼”前面的位置空着，她径直走过去。
有同学在喊了，“赵老师，那不是李方的位置吗？”
木又笙已经坐下，专注地整理课本。
所有人都听着赵老师宣布第二件事：“李方同学这学期不在我们班读了，所以……”
紧接着教室发出哀嚎，充满着可惜跟遗憾。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与木又笙无关，她将自己置身事外。
“……”
“茸茸，还玩不玩了？”
孟梵茸捂着左手手臂，表情幽怨，又带点可怜兮兮，不耐烦地说：“不玩了不玩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痛死了。”
他那一大块皮肤红得发紫，明天定然要肿成高高一块。
“大哥，你也太细皮嫩肉了吧，还没我妹妹扛疼呢，真矫情。”既然不玩，尤鱼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孟梵茸憋屈得很，早知道他就不提玩什么抽条游戏，惨败的结局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抽条游戏，石头剪刀布，赢的人抽输的人三下，他活生生挨了十五下，小臂差点断在地上。
尤鱼唯一输的一局还没被他打到，害得误伤新同学，自己被老师批评，孟梵茸烦躁转着笔，越想越觉得今天倒霉。
一不留神，黑笔甩出去，形成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最终掉落地上，滚到一双鞋旁。
孟梵茸埋头往前看，嘴里“靠”了一声，屏住呼吸从书桌下伸出大长腿，试图用脚把那支笔勾过来，然而用力过猛，他一个没小心反而踢到新同学的椅子，发出难听的“滋啦”声响。
又是误伤。
他羞愧得脖子涨红，以为对方会找自己麻烦，不敢跟其对视，更不敢乱动，只得端正坐好。
木又笙早有感觉脚边的东西，低头见到崭新的黑笔掉至一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她没有帮忙拿的打算，认真做手上的事。
孟梵茸右手托腮，再三纠结，最终抵挡不住心系黑笔的冲动，拍拍前面女生的肩膀，凑上去，小心翼翼问：“新同学，我笔掉你脚边了，能帮忙捡一下不？”
许是他的语气比想象中真诚，声线清透，木又笙居然没有太多犹豫真的弯腰捡起来了，下一秒头都不回地往后扔到他桌子上，两人不再有过多交流。
“那个…谢谢你啊，同学你人真好。”
木又笙：“……”
孟梵茸迅速从桌肚里抽出湿纸巾，在失而复得的黑笔表面擦来擦去，直到干净锃亮，强迫症本人心里舒坦了。
可是那么久，他都没能等到对方的那声“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