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街道两旁的树木染上一层金黄,树叶纷纷飘落。

    B市四季分明,十一月,最低温度降至十度以下。陈白凤嘱咐女儿天凉多穿衣,柳倾书回复到,已经换上毛衣套上秋裤,无需老妈操心。

    她们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平常通话频率不高,上次语音还是在中秋节,陈白凤寄来几个月饼,二人互相问候几句。此外,再没什么闲话。

    现在柳倾书对自己单亲家庭子女身份倒没那么排斥,借着好性格、好成绩,交上了几个好朋友。

    她的高中平淡枯燥,过着家-学校-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与校园偶像剧所演绎的青春多彩毫不相干。

    唯一的慰藉是每晚与初中几个小姐妹的闲聊,从她们丰富的校园生活中寻找乐趣。

    A市高中的体育课不仅保持一周两节不被侵占,更是仔细教授各项球类运动的规则,让学生上手尝试。

    而柳倾书身处B市的小破学校,就没上过正经的体育课。

    不正经的体育课倒是上了一节。

    这周市里有检查,班主任贴了一张新的课程表遮住旧的,上面写着音乐课、美术课、体育课、信息技术课……

    总之,班上没人抱希望真的按照新表执行。

    意外的是,学校在应付检查方面还是用心的。柳倾书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体育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大腹便便,脖子上挂着一个红口哨,表情木然,看起来有点专业,又没那么专业。

    老师喊他们的班长整队,按身高由高到低排成五列,转身跑进隔壁人群。

    一带二,足以见学校教师资源紧张。

    花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整好两条队伍,老师带领他们做热身运动,响应者寥寥无几。不过老师习惯了,随便做了两节操,继续带着学生上跑道跑步。

    五圈……

    在场众人步入高中后几乎与跑步断绝关系,名副其实的病弱高中生。

    柳倾书瞬间傻眼了,老师您是担心跑的圈数太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吗?

    一时间,前排的女生举手请假,后排的男生也捂着肚子叫苦不迭。

    高一高二统一战线,哀嚎遍地,老师一律不应。还嫌弃他们这届体质太差,有必要增加锻炼,不然拖着这副“残躯”奔赴高考,老师于心不忍。

    建议再加两圈。

    一群人拖拖拉拉上跑道,半走半跑,毫无生气。

    这和别人口中充满活力的体育课完全不一样。

    走完一圈,柳倾书甚至有空回原位置,穿上校服外套。毕竟她打算走完全程,只穿短袖有些冷。

    第二圈,人少了大半,体育老师不管,吩咐了一句不能除了回班,操场任他们潇洒。

    第三圈,柳倾书也溜了。

    独自来到食堂,等午饭。

    忽然,她眼前出现一瓶汽水,往身旁一瞧,是慕遇安。

    “跑累了吧,补点水。”

    这位邻居自来熟地同她攀谈起来。说起从前,学校食堂没被整改,一天到晚给学生提供难吃的垃圾,经过学长们的艰苦抗争,终于换了一家承包商。

    不过慕遇安不吃食堂,他问柳倾书这的伙食怎样。

    “还行,能吃饱。”柳倾书将汽水推过去,双手撑着脑袋,失神地盯着墙壁上的电子屏。

    “最好不要趴在桌子上。”慕遇安提醒,“我听说学校是拿脏扫把擦桌子的。”

    柳倾书光速收手,似乎明白了平时桌上那些黑色不明物质的来源。

    “多谢啊。”

    两人没什么话题,柳倾书隔着打菜窗口,监督阿姨和大爷干活。慕遇安不打扰她发呆,拿出手机刷视频。

    十一点二十,还有二十五分钟下课。

    十五分钟后,慕遇安临走前提醒柳倾书,这个老师下课前会点名。

    至于逃课的后果嘛,他不说。

    语文老师教的,设置悬念。

    柳倾书记起本班班主任那股严肃劲,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在市里检查期间逃课?保守起见,此地不宜久留。

    难怪没看到其他同学待在食堂等饭。柳倾书暗暗嘀咕,跟随慕遇安返回操场,果然有一群站队点名的人。

    慕遇安立刻小跑归队,接着柳倾书发现,需要点名的就高二一个班,她的同学早早不见踪影了。

    愣在原地一会,柳倾书望见远处慕遇安得逞坏笑,等到他们解散,才踌躇上前,询问高一的班级是否有点名。

    确定了,没有。

    没空找慕遇安算账,柳倾书飞奔向食堂,赶在全校下课前打上一盘热乎的饭,不用排大长队抢残羹剩菜。

    这次用餐体验满分。加上周六补课打水漂,柳倾书巴不得天天检查。

    好心情持续到下午回家。

    站在家门前,柳倾书翻遍了所有口袋,衣服的、裤子的、书包的。

    上周路人塞的优惠券都给翻出来了,唯独不见她家钥匙。

    她那么大一串钥匙呢?

    车钥匙一般直接丢车篓,不与房门钥匙挂一起。柳倾书猛然想起,今天体育课跑步前把钥匙放校服口袋,然后下午回教室校服直接留在课桌抽屉里。

    为了图方便……

    这个时间点教室应该锁门了,柳倾书放弃无谓的抵抗,书包挂在门把手上,自己则在旁边的台阶垫几张草稿纸,往地上一坐,写作业的同时,估算她爸的下班时间。

    一个小时后,她的姿势不再收敛,倚靠雪白的墙壁,一脚架在生锈护栏上,比学校的保安大爷还放纵不羁。

    十分舒爽。

    反正楼上没住人,挡不着别人的路。

    天色黑沉,柳倾书作业写不成,只好用脚蹭掉护栏的锈迹,细碎的红色粉末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

    解压。

    也不知道几点了,邻居都收摊回家了,她依旧无家可归。

    但是她及时收脚,邻居不知道她刚刚干的坏事。

    一见慕遇安,白天的谎话如魔音绕耳,点名、逃课、叫家长……

    柳倾书瞪了他一眼。

    一行人里,郭香凝首先注意到柳倾书,女孩蜷缩在角落,衣着单薄,却不肯松开手中的练习册。

    对待学习如此认真,郭香凝的儿女做不到。

    女人立刻过去拉起柳倾书,柔声问候,吃过饭没、为什么坐在这。柳倾书如实相告,不忘捶打发麻的双腿。

    真是酸爽。

    听完情况,郭香凝邀请柳倾书进屋坐,这大冷天,在外面会冻坏的。

    慕遇安和慕锦年在身后帮腔,柳倾书半推半就,拎起书包去隔壁简单做客。

    邻居家装修简洁,墙刷得很白,不像柳倾书家,一堆上任房客留下的小孩涂鸦。

    她想找个位置写作业,最后被慕锦年拖进慕遇安的房间。

    甚至反锁房门。

    谁叫慕锦年没有书桌,只有占用一下哥哥的桌子了。

    慕锦年热情好客,捡走慕遇安的破书烂笔,替柳倾书收拾出一块空地。

    感觉有些热情过头了。

    柳倾书没多想,八点多了,她今天作业量挺大的。

    过了几分钟,慕锦年端着一碗切块的苹果进屋,用牙签插给柳倾书。

    “嗯……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讲吗?”

    慕锦年瞳孔一缩,眼神开始躲闪,支支吾吾地请柳倾书吃苹果。

    柳倾书吃了两块,继续问:“门锁了,你家人听不见。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柳姐姐……”慕锦年心在犹豫,眼眶已经泛红。

    在柳倾书的在三保证下,慕锦年撩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淤青。

    “你明天放学后,可以来我们学校接我吗?”

    柳倾书接过装有苹果的瓷碗,一把将慕锦年拉到身边,掀开另一边的袖子,也有一处旧伤。

    “谁干的?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她问慕锦年怎么不告诉家人,慕锦年战战兢兢的,表示学校欺负她的人警告她,如果敢告状,会打得更狠。

    让慕锦年还手,苍白无力的一句打不过,逼出小姑娘委屈的眼泪。

    “痛吗?”

    女孩轻轻摇头,将泪珠甩了出来。

    慕锦年成绩中等,家境贫寒,非常普通的初中生,毕业即进厂的那种,老师不太关心这类学生的死活。

    面对霸凌,慕锦年的想法是,熬过这两年,熬走班上那几个混子。

    “你下课后在学校门口等我。”

    “姐姐,你不问他们为什么欺负我吗?”

    虽然这么问,慕锦年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沦为班上后排男生的欺负对象。

    因为她不受老师重视?因为她长相乖巧性格柔弱?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受气包,彰显他们“卓越的男子气概”,巩固班级一霸的地位。

    他们正好看中了慕锦年。

    “有病呗。欺软怕硬。”

    柳倾书莫名生气,对方打人还有理是吗?真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有本事去教训社会上的地痞流氓。逮着十三四岁的小孩亮拳头,对大人唯恐避之不及,不过是显露出他们的懦弱无能。

    慕锦年仿佛抓住救星,“姐姐你放心,上次他们欺负的女同学叫来高年级的哥哥撑腰,他们就不敢动那个女生了。”

    “那你不是有亲哥吗?怎么让我接你?”

    慕锦年叹了叹气,“我哥他初中认识了好多狐朋狗友,万一他找人打架就完了。他会受伤,会挨骂的。你千万不要和他乱讲。”

    “好。”柳倾书表面答应,私底下决定明天摸完底立刻告状。

    又不是没人护着,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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