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神情又开始恍惚，穆蝶心下有些后悔，都这个时候了自己顺着她高兴不就成了。
穆蝶刚想开口听到下人禀告舅太太来了，王三娘精神一下子又正常了，高兴道：“不是外人，让她直接来屋里坐就是。”
王二太太带着个小丫头进来，对上王三娘兴奋的神情，让丫头把手中的报纸给她，“三娘，这些是上海、金陵还有苏州这些近一点地方的报纸，按你的要求都在最显眼的位置刊登了消息，其他地方的报社我也找人联系了，不过离得远报纸还在路上，后面到了我再给你拿过来。”
王三娘接过报纸细细看起来，穆蝶亲自给舅妈倒茶，“麻烦您了。”
王二太太脸上带着和蔼的笑，“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娘高兴我们就高兴。小蝶，你也得注意身体，怎么又瘦了。”
王三娘只看自己想看的内容，很快便翻完了王二太太带来的所有报纸，听到她这话笑着道：“嫂子比我这当娘的还关心小蝶，我看就趁我还活着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以后小蝶有你疼，我走得也放心。”
穆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娘……”
王三娘笑眯眯打断她的话，“瞧瞧，还害羞了。你舅妈拿你当亲闺女疼，以后你们娘俩好一辈子那才是佳话。”
穆蝶有些生气，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王二太太拉住了手， “我这心里确实是拿小蝶当亲闺女疼，也想把她求回去给我当儿媳，可惜我家安安没有这个福气。”
“三娘，灵安寺的玄智大师给安安算了，说他命格轻，得娶媳妇儿来压一压，当时我都懵了，其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就记得大师说新媳妇必须得比安安大三岁零一个月才行。”
“我往日也不信这些，但我就安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听大师的吧。”
“其实以前我就觉得安安配咱小蝶差了点，但小蝶漂亮又聪明，我实在舍不得，只能厚着脸皮豁出去了，没成想老天爷都看不惯我这自私性子特意让大师来提点我，咱们还是听老天爷的吧。”
“咱小蝶以后得配一个智勇双全的好男儿才行。”
穆蝶听了舅妈这一大通话，心下有些意外，不过脸色倒是缓和了，淡笑道：“我还得念七年书，这种事不急。”
“哈哈，是，咱家小蝶是大学生，学业为主。现在的新青年都讲究一个恋爱自由，小蝶你要是遇到合适的男同学可不要害羞，到时候记得喊我帮你掌掌眼。”
王三娘听着俩人一唱一和，冷笑道：“二嫂，王家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挑上了？要不是念着当年爹娘疼我的情谊，你以为我看得上王安？！”
见穆蝶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王三娘更加生气，训斥道：“读书，读书，你在学校就学会了给长辈甩脸子？我怎么教你的，你的教养呢？”
这种情况下穆蝶实在难以维持大家闺秀的气质，冷冷道：“娘，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报恩的工具，我不会嫁给表哥。”
“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穆蝶说罢径直离去。
到了小厨房穆蝶让煎药的丫头退下，自己守着药罐看着火，思绪却慢慢飘远。
外祖家曾显赫一时，但整个王家全靠戎马一生的外祖父撑起，两个舅舅以及一众表兄只贪图享乐。虽然穆蝶与父亲争吵时埋怨他打压王家，好似为他们鸣不平，但其实穆蝶心里是瞧不上王家的男人们，她明白但凡父亲真不管王家了，王家立马就要完蛋。
穆蝶明白母亲心里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才想把她嫁回去加固两家联系，可这样一来自己算什么呢？穆蝶心中的委屈漫入眼眶，她微微仰头，不让眼泪掉落。
“好孩子，别跟你娘置气了。”王二太太走进来，拿出手绢给穆蝶搽拭眼角的泪水。
穆蝶没想到二人聊得这么快，一时有些尴尬，王二太太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娘也是怕她走了你小小年纪没人照顾，看我跟你亲近才有那个意思。”
穆蝶笑笑不说话，王二太太继续道：“不过你打小就聪明，哪里就需要这种照顾。你安安表哥……我是计划以后去了上海再给他找媳妇儿的。”
见穆蝶神色吃惊，王二太太笑道：“你月表姐嫁到上海了，我就一儿一女，离了谁心里都难受，干脆以后带着你安安表哥也去上海，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穆蝶觉得有些奇怪，“准备什么时候去？二舅也去吗？既然您舍不得表姐，怎么不就在杭城为她找户好人家……”
王二太太叹气，“王家现如今的名声，来求娶的能是什么好人家，倒不如走得远远的。”
“我跟你说这些，也是让你安心。”王二太太给她整理了一下领子，然后顺势拍拍她的肩膀，“你娘日后要是再跟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她随心所欲了一辈子现在也改不了性子了。”
穆蝶苦笑，“她这一辈子也能算随心所欲？”
“怎么不算？”王二太太脸上带上了追忆的神色，“年轻的时候你娘可是杭城各家姑娘最羡慕的人，有你外祖疼爱，她在这杭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那时候风气还没现在开放，不比你们现在自由，但你娘就不用遵守那些规矩，拿着根鞭子在外面玩乐，谁碍了她的眼一鞭子就抽过去了。有一次我去给我爹送书，被一个衙内带着人拦住，她路过一鞭子抽到那群人身上，没一个人敢叫唤。”
穆蝶惊讶，母亲年轻时还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这难道就是二舅母与母亲关系较之其他人亲近的原因？
“也一鞭子抽到了我背上，嫌我们挡了她的路，”王二太太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淡笑道：“留下的疤现在都还没消呢。”
“.…..”穆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她看中你父亲，”王二太太摇头，“你外祖说你父亲是块硬茬子，不适合你娘，你娘不听，认准了要嫁给你父亲，最后不也如了愿。”
“成婚这么些年，你外祖不在了王家都败落了，你父亲承诺你娘的一点都没食言，你娘是自己看不开，不然日子不知道多好。小蝶，别学你娘，执念害人，看开点日子才能好起来。”
这是穆蝶第三次听到父母间的承诺，她好奇的问道：“舅妈，当年我父亲承诺了些什么？”
“你父亲当着王家所有人的面，向你母亲承诺了三点，一是婚后不纳妾、不养外宅、不能有私生子；二是他得王家培养要感恩，日后要反哺于王家；三是有了孩子要由她做主教养，不能找借口隔离她跟孩子。”
王二太太说完看向穆蝶，“你娘婚前就想到了孩子的事，她内心确实是疼爱你的。”
穆蝶内心很苦涩，如果可以选择，她并不想成为王三娘的孩子。
“第二点怕是只有您觉得我父亲没有食言吧，舅舅还有表哥他们对父亲怨言不轻。”
王二太太笑了笑，“人要懂得知足，有你父亲照拂家里的产业这些年比你外祖在时丁点不差，至于你舅舅还有你表哥他们……你父亲并不阻止他们到军队拼搏，只是大家都安逸惯了，哪里能吃得下那个苦，说来也怪不着你父亲。”
穆蝶看着舅妈平静的神情，心里的怪异越发明显，王家与穆家关系这些年越发恶化，除开王二太太经常上门，其他人一概不登门拜访，只穆蝶偶尔陪着母亲回王家看看。
舅舅表哥们没有正经差事，整日赌博抽大烟，还有就是捧戏子、养女人，由此导致王家后宅也是混乱无比，穆蝶没少听大舅妈抱怨说如果父亲真的愿意照拂王家为什么不给大家找个正经差事，能不能催人上进先不说，好歹没时间出去瞎搞。
二舅妈心里真的不埋怨？穆蝶有点琢磨不透她的心思，王二太太见她神情郁郁，笑着开口：“小蝶，心里烦就多出去走走，今年天气暖和，这才二月我看外面开了不少花，别总憋在家里瞎想。”
“这几天我会多过来陪你娘，给她拿报纸来，我看她心情不错，你也不用太担心。”
穆蝶想起那则寻人启事，开口问道：“您真的在全国报社都刊登了寻人启事？您跟父亲说过这事吗？”
王二太太应道：“这种小事你父亲是不会管的，不办你娘又要不高兴，算了让她高兴高兴吧，家里也不差这点钱。”
“娘精神好了很多，这算是有了盼头吗，”穆蝶神色有些无奈，“要是凌小姐真的看到消息回来了，她难不成就愿意成全父亲与凌小姐？不过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以前穆蝶心下其实总怀疑凌小姐的失踪与王家有关，但有了寻人启事这一遭，她才真的信了母亲说她没动凌小姐的话。
“她不会回来，”王二太太看向穆蝶，“她早死了，你父亲当年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
穆蝶刚想开口听到下人禀告舅太太来了，王三娘精神一下子又正常了，高兴道：“不是外人，让她直接来屋里坐就是。”
王二太太带着个小丫头进来，对上王三娘兴奋的神情，让丫头把手中的报纸给她，“三娘，这些是上海、金陵还有苏州这些近一点地方的报纸，按你的要求都在最显眼的位置刊登了消息，其他地方的报社我也找人联系了，不过离得远报纸还在路上，后面到了我再给你拿过来。”
王三娘接过报纸细细看起来，穆蝶亲自给舅妈倒茶，“麻烦您了。”
王二太太脸上带着和蔼的笑，“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娘高兴我们就高兴。小蝶，你也得注意身体，怎么又瘦了。”
王三娘只看自己想看的内容，很快便翻完了王二太太带来的所有报纸，听到她这话笑着道：“嫂子比我这当娘的还关心小蝶，我看就趁我还活着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以后小蝶有你疼，我走得也放心。”
穆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娘……”
王三娘笑眯眯打断她的话，“瞧瞧，还害羞了。你舅妈拿你当亲闺女疼，以后你们娘俩好一辈子那才是佳话。”
穆蝶有些生气，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王二太太拉住了手， “我这心里确实是拿小蝶当亲闺女疼，也想把她求回去给我当儿媳，可惜我家安安没有这个福气。”
“三娘，灵安寺的玄智大师给安安算了，说他命格轻，得娶媳妇儿来压一压，当时我都懵了，其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就记得大师说新媳妇必须得比安安大三岁零一个月才行。”
“我往日也不信这些，但我就安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听大师的吧。”
“其实以前我就觉得安安配咱小蝶差了点，但小蝶漂亮又聪明，我实在舍不得，只能厚着脸皮豁出去了，没成想老天爷都看不惯我这自私性子特意让大师来提点我，咱们还是听老天爷的吧。”
“咱小蝶以后得配一个智勇双全的好男儿才行。”
穆蝶听了舅妈这一大通话，心下有些意外，不过脸色倒是缓和了，淡笑道：“我还得念七年书，这种事不急。”
“哈哈，是，咱家小蝶是大学生，学业为主。现在的新青年都讲究一个恋爱自由，小蝶你要是遇到合适的男同学可不要害羞，到时候记得喊我帮你掌掌眼。”
王三娘听着俩人一唱一和，冷笑道：“二嫂，王家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挑上了？要不是念着当年爹娘疼我的情谊，你以为我看得上王安？！”
见穆蝶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王三娘更加生气，训斥道：“读书，读书，你在学校就学会了给长辈甩脸子？我怎么教你的，你的教养呢？”
这种情况下穆蝶实在难以维持大家闺秀的气质，冷冷道：“娘，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你报恩的工具，我不会嫁给表哥。”
“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穆蝶说罢径直离去。
到了小厨房穆蝶让煎药的丫头退下，自己守着药罐看着火，思绪却慢慢飘远。
外祖家曾显赫一时，但整个王家全靠戎马一生的外祖父撑起，两个舅舅以及一众表兄只贪图享乐。虽然穆蝶与父亲争吵时埋怨他打压王家，好似为他们鸣不平，但其实穆蝶心里是瞧不上王家的男人们，她明白但凡父亲真不管王家了，王家立马就要完蛋。
穆蝶明白母亲心里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才想把她嫁回去加固两家联系，可这样一来自己算什么呢？穆蝶心中的委屈漫入眼眶，她微微仰头，不让眼泪掉落。
“好孩子，别跟你娘置气了。”王二太太走进来，拿出手绢给穆蝶搽拭眼角的泪水。
穆蝶没想到二人聊得这么快，一时有些尴尬，王二太太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娘也是怕她走了你小小年纪没人照顾，看我跟你亲近才有那个意思。”
穆蝶笑笑不说话，王二太太继续道：“不过你打小就聪明，哪里就需要这种照顾。你安安表哥……我是计划以后去了上海再给他找媳妇儿的。”
见穆蝶神色吃惊，王二太太笑道：“你月表姐嫁到上海了，我就一儿一女，离了谁心里都难受，干脆以后带着你安安表哥也去上海，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穆蝶觉得有些奇怪，“准备什么时候去？二舅也去吗？既然您舍不得表姐，怎么不就在杭城为她找户好人家……”
王二太太叹气，“王家现如今的名声，来求娶的能是什么好人家，倒不如走得远远的。”
“我跟你说这些，也是让你安心。”王二太太给她整理了一下领子，然后顺势拍拍她的肩膀，“你娘日后要是再跟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她随心所欲了一辈子现在也改不了性子了。”
穆蝶苦笑，“她这一辈子也能算随心所欲？”
“怎么不算？”王二太太脸上带上了追忆的神色，“年轻的时候你娘可是杭城各家姑娘最羡慕的人，有你外祖疼爱，她在这杭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那时候风气还没现在开放，不比你们现在自由，但你娘就不用遵守那些规矩，拿着根鞭子在外面玩乐，谁碍了她的眼一鞭子就抽过去了。有一次我去给我爹送书，被一个衙内带着人拦住，她路过一鞭子抽到那群人身上，没一个人敢叫唤。”
穆蝶惊讶，母亲年轻时还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这难道就是二舅母与母亲关系较之其他人亲近的原因？
“也一鞭子抽到了我背上，嫌我们挡了她的路，”王二太太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淡笑道：“留下的疤现在都还没消呢。”
“.…..”穆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她看中你父亲，”王二太太摇头，“你外祖说你父亲是块硬茬子，不适合你娘，你娘不听，认准了要嫁给你父亲，最后不也如了愿。”
“成婚这么些年，你外祖不在了王家都败落了，你父亲承诺你娘的一点都没食言，你娘是自己看不开，不然日子不知道多好。小蝶，别学你娘，执念害人，看开点日子才能好起来。”
这是穆蝶第三次听到父母间的承诺，她好奇的问道：“舅妈，当年我父亲承诺了些什么？”
“你父亲当着王家所有人的面，向你母亲承诺了三点，一是婚后不纳妾、不养外宅、不能有私生子；二是他得王家培养要感恩，日后要反哺于王家；三是有了孩子要由她做主教养，不能找借口隔离她跟孩子。”
王二太太说完看向穆蝶，“你娘婚前就想到了孩子的事，她内心确实是疼爱你的。”
穆蝶内心很苦涩，如果可以选择，她并不想成为王三娘的孩子。
“第二点怕是只有您觉得我父亲没有食言吧，舅舅还有表哥他们对父亲怨言不轻。”
王二太太笑了笑，“人要懂得知足，有你父亲照拂家里的产业这些年比你外祖在时丁点不差，至于你舅舅还有你表哥他们……你父亲并不阻止他们到军队拼搏，只是大家都安逸惯了，哪里能吃得下那个苦，说来也怪不着你父亲。”
穆蝶看着舅妈平静的神情，心里的怪异越发明显，王家与穆家关系这些年越发恶化，除开王二太太经常上门，其他人一概不登门拜访，只穆蝶偶尔陪着母亲回王家看看。
舅舅表哥们没有正经差事，整日赌博抽大烟，还有就是捧戏子、养女人，由此导致王家后宅也是混乱无比，穆蝶没少听大舅妈抱怨说如果父亲真的愿意照拂王家为什么不给大家找个正经差事，能不能催人上进先不说，好歹没时间出去瞎搞。
二舅妈心里真的不埋怨？穆蝶有点琢磨不透她的心思，王二太太见她神情郁郁，笑着开口：“小蝶，心里烦就多出去走走，今年天气暖和，这才二月我看外面开了不少花，别总憋在家里瞎想。”
“这几天我会多过来陪你娘，给她拿报纸来，我看她心情不错，你也不用太担心。”
穆蝶想起那则寻人启事，开口问道：“您真的在全国报社都刊登了寻人启事？您跟父亲说过这事吗？”
王二太太应道：“这种小事你父亲是不会管的，不办你娘又要不高兴，算了让她高兴高兴吧，家里也不差这点钱。”
“娘精神好了很多，这算是有了盼头吗，”穆蝶神色有些无奈，“要是凌小姐真的看到消息回来了，她难不成就愿意成全父亲与凌小姐？不过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以前穆蝶心下其实总怀疑凌小姐的失踪与王家有关，但有了寻人启事这一遭，她才真的信了母亲说她没动凌小姐的话。
“她不会回来，”王二太太看向穆蝶，“她早死了，你父亲当年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