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钟声方才敲过,皇宫之外便是一阵密云压顶,仿佛无形的风暴在空中酝酿。今日,正是段止荣获皇帝准许,亲赴刑部尚书府“问询查案”的日子。一大早,寝宫前就集结了十名精锐侍卫,此外还有一名太医院御医被指派同行,以防万一。

    出发前,段止荣正准备整理行装,小冉忽然匆忙跑来禀报:“殿下,咱们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被抓住了!据说他在妄图私闯您的书房,似要破坏咱们的账册……”

    “私闯书房?”段止荣眉头一挑,当即快步往偏殿而去。果然,那里已聚集数名侍卫,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死死按在地上。那小太监满脸惊恐,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喊冤:“殿下饶命,小人没想偷东西……真是受人指使,不得已啊……”

    段止荣冷冷看他一眼:“谁指使你?快说。”

    那太监瑟瑟发抖,嘴唇哆嗦半晌:“小人也不知是谁……只是昨日有人在御膳房外堵住我,给了我一袋银子,要我半夜摸进殿下的书房,若能毁掉案卷或账册……就再加倍赏银。”

    “哦?”段止荣面露寒意,“你这般堂而皇之就收银子干坏事,还敢喊冤?你可知,这些案卷关系大皇子性命,以及宫中反贼阴谋?”

    闻言,那太监脸色煞白,不停磕头:“殿下恕罪!小的只是一时糊涂,见银子……殿下饶了我吧,小的不敢再犯。”

    侍卫怒道:“你可知殿下如今要去刑部尚书府?若账册一旦被毁,岂非功亏一篑?你这是谋逆之罪!”

    此言一出,偏殿气氛更冷。这小太监若真得逞,段止荣搜查尚书府的证据便可能毁于一旦;后果不堪设想。其罪之大,足以问斩。

    段止荣眸色沉凝,却并不急于定罪:“既然你说自己受人指使,那可有什么线索?可识得那人的容貌、口音?”

    小太监颤声道:“他戴斗笠遮面,声音沙哑……似外地口音,也可能是故意装的。小的真没看清……”

    “糊涂!”段止荣冷喝,“早知你没本事识人。行罢,且带下去关押,等我回来再行发落。”

    说到这里,他面上已现冷然杀机,又对侍卫道:“看牢了。若再有人想营救或行贿,直接拿下,我自会处置。”

    侍卫齐声应下,将那小太监押往囚室。小冉见状,忍不住问道:“殿下真要留着他?”

    段止荣略一点头:“此人虽罪该万死,却或许还留得一线利用价值。等搜查归来,我再治他的罪,也看能否从他身上撬出更多幕后之手。”

    小冉与傅寒对视一眼,暗想殿下行事果断:眼下忙着前去尚书府,根本没工夫慢慢审问,但绝不会就此放过任何嫌疑人。若再有人想灭口,也势必露出破绽。

    一番小插曲过后,段止荣终于率领十名侍卫与随行御医出宫。阴云压得极低,仿佛轻易就能扯下一角。城中百姓见到皇子仪仗经过,无不避让。有人小声议论:这二皇子既非皇帝亲近,却为何如此气派?想来都是“毒案”之故,在宫里声势正盛。

    段止荣骑马走在前列,面容冷峻。自他封为“二皇子”以来,鲜少有这般高调出行,但今日之势非同小可:既要震慑刑部尚书,也要防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十名侍卫人人配着精良兵器,凝神注视四方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刑部尚书府。守门家丁一见皇子仪仗,顿时面如土色,连忙上前行礼:“殿下驾到,小的……小的这就去禀报大人。”

    “无需通报,本宫奉旨而来,你们开门便是。”段止荣淡淡道。那些家丁不敢多言,忙打开大门相迎。

    然而府里并无主人出迎,只见管家匆匆跑来,满脸堆笑:“殿下息怒,尚书大人病重在床,不便相迎。小人带您去见大人……”

    话未说完,段止荣一抬手阻止:“不必。先带我去你们的后院藏经楼。本宫先搜楼,再见人不迟。”

    管家神色陡变,结巴道:“这……藏经楼只是存放书卷,怎敢劳烦殿下?”

    “少废话,快带路。”段止荣口气不容置疑。管家只得硬着头皮在前引路,心里却暗暗叫苦:难道二皇子直奔藏经楼,说明消息果然不胫而走?若真在那楼里藏有慕太医的药匣或其他见不得光之物,怕要露馅了。

    行至后院,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小楼,楼檐上挂着牌匾“藏经”。门前却并无多少下人伺候,看上去空荡甚是安静。段止荣下马,挥手令侍卫散开,包围四周,只留傅寒与御医、管家随同。

    推门而入,楼内书架林立,卷轴、经文摆得整整齐齐,看似普通。段止荣命傅寒与侍卫们分头搜查,不放过任何角落。

    “殿下,这边发现一个暗柜,似有上锁。”不多时,傅寒便在一处架子后面拍开板壁,露出一个铁锁封闭的木柜。

    段止荣走过去,也不多废话,让侍卫拿来撬棍。管家眼见,忙上前阻拦:“殿下息怒,这里多是珍贵古籍,若撬坏了……后果……”

    “后果?本宫若见不得真相,才叫后果。”段止荣一声冷哼。侍卫趁势狠狠一下,铁锁登时断裂。

    柜门被推开时,隐约一阵略带药味的气息飘出。众人凑近一看,竟见里面放着几只木匣,大小不一,其中一只暗纹雕花匣尤为醒目,表面刻着云鹤之形,透露出几分庄重古拙。

    段止荣心头一震:这与皇后密函描述的“慕太医曾用暗纹匣”极相似!看来那情报并非虚言。

    他伸手将那暗纹匣拿出,仔细翻看,果见匣底隐有“慕”字篆刻。若匣中真藏着当年慕太医留下的秘密,足以撼动整个宫局。

    见此情形,管家脸色煞白,眼神闪烁,却不敢吭声。段止荣轻轻打开匣盖,里头放着几枚古色药瓶和一卷油布封存的纸卷。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似乎还带着些陈旧意味。

    正当段止荣要进一步查看纸卷内容,忽听楼外一阵嘈杂喧哗。紧接着,一名刑部衙役打扮的男子竟闯入楼内,面色慌张,对着管家大喊:“快、快阻止他!尚书大人说……绝不能让二皇子拿走那匣子!”

    管家大惊失色,暗叫不妙。段止荣眼神一寒:“看来尚书果真还有人埋伏在此?!”

    侍卫立刻将那闯入男子拦下,对方却狠下心举刀就要冲向段止荣,口里嚷嚷:“把东西放下——”

    话音未落,傅寒一个箭步挡在段止荣面前,反手一记重拳将那人打翻在地。侍卫再度扑上去,将他按住,厉声喝问:“找死?你是什么人,胆敢在二皇子面前动刀?!”

    男子痛得额上冷汗涔涔,还要挣扎,嘴里叫嚣:“是尚书大人命我守住藏经楼,这匣子不能给你们……你们这些贼人,居然偷到府里来……呜……”

    段止荣眸光一凛,命侍卫堵住他嘴。只见那人衣衫里藏着一把毒匕,一看便知是要趁混乱下毒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哪里容得他胡言乱语?

    当场,有侍卫请示:“殿下,此人暗袭不成,罪不可恕,如何发落?”

    段止荣冷冷扫了那人一眼,心下本就厌恶刑部尚书的阴险手段:“此人敢对我拔刀行刺,按律当斩。但在府上,我们暂且不宜处决。先带他去前厅,宣之于众,叫这府里所有下人都看着他伏罪——好叫他们知道,谁若再敢阻挠,也一样下场。”

    说罢,他淡淡吩咐:“把人拖出去,用板子先打三十大板再说。打完,再关到府里的偏室,等我回宫后,再交刑部自审。让他好好尝尝作死的滋味。”

    侍卫们齐声应诺,立刻把那男子架出,门外传来凄厉的求饶声与“啪啪”板打声,回荡在雨夜阴湿的空气里,令人闻之生寒。

    管家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地不起,哆嗦道:“殿下饶命,老奴绝不敢阻拦,请您高抬贵手……”

    段止荣收回视线,口吻依旧冷酷:“你若不想挨板子,就给我乖乖配合。等本宫办完事,自然不会多为难你。”

    随着那名行刺者被拖下去,楼中气氛稍缓。段止荣将暗纹匣暂且合上,环顾一圈:“既然东西已到手,去见你们尚书吧。我也想看看,他是真病,还是在后院玩花样。”

    管家连声称是,忙引着众人往后宅走。一路上可见府里静悄悄,仆役不敢出面,连花圃都无人打理,宛如鬼宅。傅寒神色警戒,手按刀柄,时刻防范再有埋伏。

    终于抵达一间暗厢房,门外站着两个面色紧张的家丁。见段止荣到来,他们神色慌乱地让开。

    推门进去,只见室内光线昏暗,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半躺在床榻上,面色蜡黄,似乎真患重病。他一见段止荣,却瞬间瞳孔收缩,语气虚弱却尖锐:“你……你竟敢在我府里如此放肆……咳咳……”

    “尚书大人看来还不算糟,至少能说话。”段止荣冷冷开口,将那暗纹匣在手里一晃,“你就不用再瞒了,我已经在你藏经楼找到这些证物。若你肯配合交代,或许尚能留条活路。”

    尚书脸色变幻,咬牙道:“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不过是个皇子,怎能擅闯我府,抢夺我私人物件?你……咳咳……滥用皇权……”

    段止荣不耐地打断:“少废话。父皇有旨,允许我来搜查。你若再狡辩,便要像你那手下小喽啰一样,吃我侍卫的板子。”

    一句话令尚书气得险些吐血。他咳嗽不止,却仍硬撑道:“你就算找到匣子,又如何?谁说那是‘慕太医’之物?再者,本官也不知道这匣子何时放在藏经楼……”

    段止荣不再与他废言,将那油布包的纸卷递给傅寒:“把这纸卷抖开,看里头写的什么。”

    傅寒当即照做,抖开那卷纸,隐约可见一行行潦草字迹,似是慕太医亲笔记录,内中提到当年对皇室某些神秘药物的配制,以及“皇后”或“贵妃”之名,也隐约暗示玄门中有人介入宫廷用毒……这一切线索堆叠,简直巨大爆炸点!

    见纸卷内容确凿,尚书脸色更加苍白,却哼道:“谁能证明这是真?也许是你伪造的……”

    段止荣闻言只觉可笑,冷睨对方:“继续嘴硬也无济于事,东西已在你府上搜出,还敢抵赖?既是这样……你等着吧。”

    说罢,段止荣看向随行御医,淡淡道:“你替尚书诊个脉,看看他到底几分真病,几分装病。若证实他是假病,则可按谋逆罪逮捕;若真病,便押回宫审理。”

    御医战战兢兢,上前为尚书把脉。尚书本想拒绝,却被侍卫按住,动弹不得。半晌后,御医起身禀报:“殿下,尚书确有些虚弱症状,但并非重病卧床无能,似乎只是服了些刺激血管的草药,故作病态。”

    听闻此言,段止荣冷哼一声:“好个狡猾之徒。既然是假扮重病,以逃避朝堂对质——来人,把他带走,回宫听候父皇问审!若途中他再敢装疯卖傻,立刻用药针封住大穴!”

    侍卫们一拥而上,把尚书从床榻上提起,他虽挣扎却再无力气反抗,满面惊惶地看向段止荣:“你……你如此无视朝纲王法,我……我要面见皇上……”

    段止荣转身走出门外,不去理会他的叫嚣,只冷冷留下句:“本宫就是奉皇命行事,你若真有本事,就在父皇面前自辩。到时候,这些证物也会一并呈上。”

    将尚书抓获后,段止荣与侍卫押着他离开尚书府。一路上,雨势渐大,雷声滚滚,似在为这惊心动魄的抓捕添上一股肃杀气息。百姓远远围观,不知皇子为何出此大动干戈,只看见刑部尚书被人押解,纷纷惊叹。

    “殿下,可要小心半路有人截杀。”傅寒低声提醒。

    段止荣也料到了此事,吩咐道:“侍卫两列护阵,若有不明刺客,立斩不赦。”

    果然,行至半道时,街巷尽头突然冒出数名黑衣蒙面者,似要抢人或行刺。但早已戒备的侍卫们瞬间列阵御敌,大雨中只闻金铁交击之声。那些黑衣人寡不敌众,不足半刻便全数被擒或击毙。

    傅寒与侍卫们护着段止荣丝毫未损,只有几个侍卫受了轻伤。尚书见救援失败,更是彻底绝望,颓然瘫软在马车里,面如死灰。

    傍晚时分,回到皇宫,尚书立即被带往刑部衙门关押。虽是“回”刑部,可如今已彻底换了天——二皇子亲自监督,任何人不得擅自放人或通风报信。那名在尚书府对段止荣拔刀行刺的衙役,也被押送同狱,等候严惩。

    与此同时,段止荣命人将暗纹匣和纸卷先行送入寝宫秘室封存,再预备向皇帝禀明。有这铁证在手,尚书一派势力大势已去。所有与他勾连的官员,皆惶恐不安。

    当夜,大雨未歇。皇帝闻讯后勃然大怒,直召刑部临时堂审,亲自坐镇。尚书跪在殿中,无力抵赖,哀求“陛下恕罪”,却换来皇帝雷霆之怒。一番审问后,证据确凿:这尚书暗通内务府卜安,暗藏慕太医旧药匣,与毒案千丝万缕,全是不可原谅之罪。

    “来人,拖下去入大狱,稍后再发落!”皇帝一声厉喝,侍卫立刻将尚书拖走。那人凄厉求饶:“陛下饶命……我也是被逼——”

    皇帝置若罔闻,目光森冷。在场众官肃然,谁也不敢出声,深知今天这堂审意味着刑部尚书多年的权势彻底覆灭。

    与此同时,那名在府中出手行刺的刑部衙役也在堂上一起对质,当场供认尚书授意他杀二皇子灭证,避祸自保。皇帝闻之,更怒不可遏,当即拍案:“此獠罪恶滔天,杖责六十,革去一切身份,打入天牢候斩!”

    堂内众臣心惊肉跳:一夜之间,刑部高官及其爪牙接连落网,叫人不敢想象那背后牵扯多少肮脏交易。二皇子以雷霆手段斩断一脉,再无人敢小觑。

    夜深后,段止荣才得以返回寝宫。长长一日的战斗,让他略显疲倦。小冉与傅寒殷勤想扶他坐下,却见他挥了挥手:“我尚好。你们都辛苦了,先去歇吧。”

    等殿外只剩下影影绰绰的灯火,段止荣拿出那暗纹匣。匣中的纸卷他尚未细读,担心在尚书府时对方动了手脚。此刻见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敢认真展开。

    油布撕开,里面的字迹虽略有模糊,但仍能看清不少关键:“某妃命老夫配制特异药方,乃阴煞之毒,玄门中某人参与……”“皇子之体质特殊,若以此毒长年蛰伏,后患无穷……”“清歌之父所怀疑者正是……”

    段止荣呼吸微紧:居然连慕清歌之名也埋在这短短笔记中!当年慕太医竟早就察觉宫中有人暗通玄门叛徒,用阴煞毒针对皇嗣?那被阴煞毒折磨的大皇子是否就是活证?

    他越看越觉心惊,这绝不仅是刑部尚书一派能精心策划的阴谋,还牵扯到后宫更高层势力,甚至玄门内部黑手……

    想到此,段止荣眉峰越锁越深:尚书一案虽结,却只算剜除了表面毒瘤。更深处的阴影,恐怕仍潜伏在深宫里。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转为坚毅:“无论是谁,既敢与叛徒勾结,害我皇兄、害慕太医,就别想再逃。如今第一仗已赢,下一步,该查出那只藏在后宫的真正黑手。”

    轰——

    窗外雷声轰鸣,瞬间闪电划破夜空,将他的神情映得格外凌厉。宫墙之上,大雨如注,犹如在为这场血腥清洗做最后的洗涤。

    有人错付了野心,最终自食其果,伏法受惩;而真正的幕后大手,仍在暗处窥视。段止荣紧握油布笔记,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这一役,他已经立起锋芒,却还远没有到松懈之时。唯有拨开重重迷雾,方能给大皇子、给慕清歌,也给自己一个真正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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