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薇恨得咬牙切齿。楼映真那眼神虽稍纵即逝,却逃不过最会察言观色的阮云薇之眼,她这是想,借虎妖之手除掉自己!

    转瞬,楼映真已奔至阮云薇身侧,作势将她拽起逃走,实则是将她推到自己身前,为自己抵挡片刻虎妖的扑袭。

    阮云薇一只手死死拽住楼映真,一副非常害怕、只能依靠楼映真的样子,袖中木盒却已打开。

    刚才一路上阮云薇几次心生动摇,而今却觉得自己太过可笑,怎么竟会好几次犹豫心软错过了下蛊的大好时机!

    如今自己性命垂危,既无法看着煜王入主东宫,自己成为储妃,甚至看不到楼映真那贱.人的下场,只恨老天无眼!

    袖中木盒已完全打开,一个浅银丝线忽闪一下,从木盒缝隙中跃出,隐没入楼映真的后颈。

    与此同时,阮云薇被推向虎妖,眼神怨毒不甘,手死死拉住楼映真,势要拉上她一起垫背。

    “退——”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娇叱从二人身后传来,那虎妖的狂扑之势竟硬生生被震退十尺。

    阮云薇和楼映真只感到后心衣物被人大力抓住,然后被拖向旁边。

    她们眼前一花,便看到一道琥珀色流光划过眼帘,向寺中藏经阁方向呼啸而去,身后缀这一个纤细的身影。

    而她们二人劫后余生,惊魂甫定,定睛看去,才发现救她们之人竟然是——

    “霍大人?”阮云薇和楼映真齐齐震惊。

    十年前,霍彦先从将门世家贵公子一朝成为圣人破格御赐龙首金杖的绣衣察事司新锐苗子,那时候,她们就听说,这人表面看似君子,实则狠似蛇蝎。

    霍彦先并未跟她们多做寒暄,只对二人低声说道:

    “煜王妃,楼娘子,妖物进入寺中作祟,跟紧我,我带你们到安全之地。”

    不知为何,平日里常听霍彦先在绣衣察事司如何残忍嗜血,而如今看到眼前这人说话做事,却莫名让她们感到心中安定了不少。

    但很快,她们就明白霍彦先这“沉命阎罗”是怎么来的了。

    她们跟着霍彦先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走,但没过多久,便遇到了蛇阵。

    这蛇阵是午后在寺庙后山所见的百倍之多,浓稠如墨的夜色下,仿佛所有的杂草全部化身吐信毒蛇,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向他们三人涌动过来。

    太多了!

    阮云薇被蛇阵吓得手脚冰凉、头皮发麻,生怕这些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上自己。

    她已经顾不上刚才和楼映真有生死恩怨,紧紧贴在她身侧。相比起对这些冷血毒物的厌恶和恐惧,虎妖都变得面目可爱起来。

    楼映真也不遑多让,她午后是在煜王面前抓了毒蛇,但百倍数量的蛇阵在眼前缠绕、匍匐、蠕动,让她险些呕了出来,饶是前一刻还想让阮云薇去死,此刻也全然抛之脑后,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而更可怕的是,令她们几乎昏厥的恐怖蛇阵,霍彦先好似熟视无睹,直直踏进去,将蛇群的注意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霍彦先被蛇群围攻,缠住脚踝,寸步难行,却依旧任群蛇趴在他身上噬咬缠绕,他只挥起贯苍刀,左挑右砍,瞬间蛇群血肉横飞,他在其中一往无前。

    看得阮云薇和楼映真目瞪口呆,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蛇群更骇人,还是这“沉命阎罗”更骇人。

    片刻后,在她们惊骇的注视之下,霍彦先不仅没有死,反而是蛇群好似畏惧了他的贯苍刀一般,向两侧退去。

    竟真给霍彦先劈出来一条路!

    “跟上我。”霍彦先脸上沾溅黏腻蛇血,面沉如水,转身眼神示意阮云薇和楼映真随他走。

    两人大气不敢出,忙从群蛇让出的空隙小心翼翼穿行。

    两侧全是厚厚的蛇尸,从尸体中不时钻出幸存蠕动的活蛇,怨毒地吐着信,却不敢越雷池半步,上前攻击他们。

    “我们这是摆脱了妖物的阵法吗?”阮云薇一边走一边有气无力地问,这一晚上,她真的觉得已经够了,心中祈祷这噩梦般的夜晚赶紧结束。

    而让她绝望的是,他们好似又回到了寺庙后山,一路向上攀行,月色暗淡,浓雾潮湿粘稠,转身一看,身后群蛇正虎视眈眈在不远处尾.随他们。

    “不,它们是在逼我们上悬崖。”霍彦先冷静地说道。

    阮云薇:“……”

    四周没有退路,三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山上走。

    “啊——”阮云薇突然被向后猛地一扯。

    “姐姐小心,看清脚下!”

    她听到楼映真在旁边语气不善地“好心提醒”,才发现原来面前的浓雾之下,竟然是悬崖。

    自己差一点就掉下了眼前的悬崖,还好她死死拽住了楼映真,后者为了保命,不被她殃及,才“好意”出言提醒并把她拽回来。

    在霍彦先面前,两人都收敛了许多,争斗也仅限眼神和言语。

    而霍彦先对她们话中的暗流涌动充耳不闻,只将两人让进了一旁山巅赏景的凉亭。

    凉亭被浓雾笼罩,一片诡谲漆黑,刚才阮云薇只顾低头看路,竟没察觉到它的所在。

    这是整个寺庙的最高处,也就是午后众人结伴想去欣赏绝妙风景之地。

    此刻,却成了他们的绝路。

    霍彦先面容严肃地看着悬崖,旋即转身向后。

    残存的蛇阵依旧数量庞大,从山下一路匍匐向他们逼近,厚厚的几层,筑成了蛇堤,数以百计的幽绿眸子中满是将他们“逼上梁山”般的得逞恶意。

    霍彦先感到一阵眩晕,海量的蛇毒在他体内乱窜,握着贯苍刀的虎口已经灼烧发黑,那是阿婵给他的护身符。

    “她的确有点东西。”霍彦先心中暗自感叹。

    这些银斑环蛇是剧毒,随便咬上一口都能直接见阎王。如今他在蛇群穿行砍杀,腿上身上被咬了大大小小百来个洞,阎王见了他都得同情地让他在投胎队伍里往前插个队。

    但阿婵这几张符箓居然让他现在还能爬到山顶看风景,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但随后他心中也不禁发出疑问,不知道这几张护身符能不能再护佑他在蛇阵中斩杀一次?

    主要是,怎么感觉眼前的蛇阵,如烧不尽的原上之草,甚至死而复生成了之前的两倍数量还要多?

    若他再砍杀一次,蛇群再重生,就冲这蛇群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劲头,怕是阿婵再给他三千张黄符摞成的砖头往蛇阵里扔,也破不了这妖物的阵法。

    也不知阿婵追着那虎妖而去,现在战况如何了……

    忽然山体耸动,阮云薇和楼映真在亭中几乎站立不稳。

    山间石阶断裂,好似古树气根从地下拱出,二人抱住亭柱,眼睁睁地看着地面断裂开来,一条巨大的古树气根从断裂的缝隙处拱出来。

    “啊啊啊啊——”两人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眼前这一幕令她们极度恐惧。

    就连霍彦先也脸色骤变,顾不上虎口灼烧的疼痛,又紧紧握住贯苍刀,因为——

    那根本不是古树的气根,而是一条三人才能合围的巨蟒!

    随着巨蟒浮现出来,地面的断裂越来越宽,他们三人在凉亭中,眼看山体慢慢被拱裂成两半,凉亭与下山的小路隔绝开来,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裂缝像一道天堑,无法跨越,遑论其中还有巨蟒毒蛇!

    原来刚才那些蛇群不过是为了躲避巨蟒才逃窜下山,在霍彦先眼中变成了拦路。

    但如今,蛇群还是没能逃脱巨蟒的掌控,它们缠绕在巨蟒身上,变成了任它驱使的走狗。

    这下局面更加糟糕,霍彦先一时间也想不到可以破局的办法。

    “映真、云薇、霍大人!”

    忽然,远处传来了煜王的声音。

    霍彦先回头,发现煜王带着两个侍卫,匆忙赶来。

    三人都非常狼狈,衣服到处都是破口和血迹,感觉是一路从密林披荆斩杀上来的,可能就像刚刚霍彦先经历的一样。

    “霍大人,你们还好吗?”煜王隔着裂缝问霍彦先。

    二人一番交流得知,整个寺庙都已经被虎妖所控制,那诡异的雾气就是虎妖放出的障眼法。

    虎妖不知为何能突破结界进入寺中,它用障眼法四处分身,杀害了很多人。方丈和寺中一众高僧合力施法,拼死杀出一条路,才勉强将煜王和一众贵女夫人护送到大雄宝殿。

    只是方丈和高僧如今也性命垂危,不知他们在大雄宝殿设下的结界能抵抗虎妖多久。

    煜王清点完人数,发现王妃、楼映真、霍彦先三人不见了,便用方丈给的护身符,带着两个侍卫赶紧过来找,一路找到这里,途中发现不止是虎妖,还有群蛇也趁乱出来作怪。

    原来楼映真和阮云薇遇到的只是虎妖的障眼法分身,比本尊道行低得多,怪不得能纠缠一阵。

    霍彦先不禁又担心起阿婵,她知道那是虎妖的障眼法分身吗?

    煜王道:“我现在就想办法让你们过来,然后带你们回大雄宝殿。阿水……不,映真、云薇,你们别害怕……”

    阮云薇听到煜王每次开口都将楼映真放在她面前,心中极度恼怒,但此时此刻也不能发作,只得将这口气咽下肚子里,非常识大体地和楼映真一起点头应和。

    霍彦先观察着裂缝四周,断裂面五丈有余,下面还潜伏着巨蟒和蛇阵,随时上来吃人,光凭他的轻功,也很难一次将煜王妃和楼娘子两个人安全送到对岸。

    眼下只有将他和煜王两边的古木分别砍倒,横在裂缝前,缩短两端的距离,到时候他再借力用轻功,应该就可以成功越过去。

    于是,霍彦先、煜王和侍卫二话不说,马上开始用刀剑砍伐古木。

    可邪门的是,几个人砍得额头冒汗虎口发麻,周遭这些粗壮的古木竟连个缺口也没砍出来。

    霍彦先的贯苍刀砍到树干之上,竟有一种砍击金石之感,直冒火星。

    他只得喊停,“这恐怕又是妖物所施的术法,为的就是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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