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我赢了,圣宾叶家真的会原谅我吗?”

    “你认为呢?”

    “老实说,到了最后我已经不准备活着走出这里了,因为你们总是在戏弄我们,或许这届根本没有冠军,都是失败者。”

    “所以你对着镜头那样看,你很愤怒?”

    “这种比赛本来是反人性的。”

    “或许只是你反抗精神过剩。”

    “那上位者就不要压迫。”

    何塞熟知人一旦愤怒起来就会失智,因为情绪被愤怒左右,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连她也不例外,现在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她尚且没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令她成为了一件政治武器。

    那样的眼神,那极为挑衅威慑性的一幕,或者说在反叛军眼里极为富有勇气振奋人心的一幕,自然而然令这些叛党们天然将她划分到反抗军的大营里。

    想想看,出身第七区的祭品游戏冠军,号召下层民众反政府反独裁,那是多么群情激昂事半功倍,她可以做演讲,可以发新歌,做采访,她会作为反叛军的精神领袖,政治教材,是最好不过的宣传工具。

    所以,叛党们这次暗中势力集结,在游戏场地殊死一搏,其实是为了找她。

    天色渐渐变暗。

    浓浓月光下,何塞背后的夜色像幕布一样安详浓郁,晚风与灰烬轻轻地交织在一起,银色丛林神秘如霜打。

    “叛党引发的混乱最多维持一天。”何塞淡淡道,实际上他认为不需半天就可以平定。

    几个小时过去,他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了大半,期间罗莎咨询他好几次要葬在哪里的问题,他全程祥和地阴着脸,然后罗莎很委婉地问他是否会留下遗言,以及遗言里是否加上关于她跟他的约定,以在他死后确保赦免稳定执行。

    “我觉得没有那么快解封,那些人一直在找你。”搜查还在继续,罗莎做什么都是偷偷摸摸的。

    “你觉得他们是在找我?”

    “应该是吧,你可能是这里身份级别最高的了,毕竟是大贵族家的管家,而且其他人都被炸死了,要抓谈判筹码肯定优先找你。”

    她接着分析:“政府军已经包围了这里,如果是普通的平叛清理或许会很快进场,但现在你音讯全无,没有踪迹,如果政府军真的重视你,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是不敢进攻的。”

    她说的很有道理。

    何塞不禁蹙眉,按照内阁大臣们空空如也的脑袋,国会里现在一定乱作一团,他们不会想到这次反叛军的目标是谁。

    反叛军只需要稍微一诈就把他们诈出来了。

    或许叛党们已经发声明声称他被俘了。

    按照目前敌方对游戏场地的控制,完全可以争取更多小时,甚至更多天数的谈判。

    越拖延越危险,现在形势才是真正不利。

    何塞揉了揉太阳穴,内阁里养了一群猪,真是很头疼啊。

    “管家先生,你觉得你身体怎么样?”

    “我觉得还好。”何塞幽幽抬起眼皮,她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仿佛要把他当场埋了。

    “哦,那我再等等吧。”罗莎其实已经挑好了埋尸的风水宝地。

    不知谁的肚子叫了声。

    罗莎盯着他看。

    “管家先生,你饿了吗?”

    “是你的羊在叫。”何塞不承认。

    “我的羊不那样叫啊。”

    他的肚子又咕噜了声。

    何塞不吭声,一副生冷表情。

    “给你这个吃。”

    身后不远有片隐秘湿地,这里生态丰富芦苇茂盛,大量水生植物沉积,罗莎在疯狂生长的莲花下面找到了藕。

    她把一截藕掰给他,莲藕在富含有机质的青泥土壤中天然生长,细长饱满,十分可口。

    “这是什么?”那外表带泥的东西截面处断开很多白丝,黏糊糊的,何塞露出几分嫌弃。

    “你不认识吗?这是藕。”罗莎还找到了一些繁缕和肉豆蔻,这些都可以吃。

    “看起来的确有点像藕,但这好像是最原始野蛮状态的看起来很不规则的藕,你确定要生吃?”

    “没办法生火。”现在天黑了,丛林里的大火已经熄灭,取火会很危险。

    何塞撇开脸,他才不会吃这种丑东西。

    面对他的傲慢,罗莎觉得可以对他不那么客气一些。

    “管家先生,请张开你的嘴,动动你的脑子,不要拖累我。”

    “我拖累你?”

    “难道不是吗?反叛军到处在搜查你,而我救了你,你却在这里显露你无知愚蠢的优越感,你没有见过藕端上餐桌前的样子对吗?连它是从泥巴里挖出来的都不知道吗?”

    何塞幽幽盯着她,他的眼眸仿佛在洞若观火。

    罗莎盯了回去,草地被风吹得像水,低伏开阔,她眼里的明光一闪一闪,像两片小水洼。

    两人硬碰硬对视了一会。

    “还有别的吃的吗?”何塞退而求其次,“可以生吃的且外表不这么...抽象的。”

    “那给你这个吃。”

    她扔给他覆盆子,自己吃了一大把,给羊喂了一大把,只给他几个。

    何塞眼神投来审问。

    罗莎忍无可忍。

    “听着,因为这是我找到的,而且我已经在这里生存好几天了,比你要熟练很多,你现在得听我的才能活下去。”

    “我听你的?”

    “你不愿意,那我们只能分开了,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自求多福。”罗莎后退两步。

    何塞挑挑眉:“你是在要挟我吗?”

    “那你听不听我的?”

    “好吧。”

    他点点头,嘴角似笑非笑。

    当天晚上星星很多,罗莎抱着羊睡在树上,何塞被她干晾在树下。

    她睡得很香,一副不管他死活的样子。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伤口已经完全止血了。

    作为顶级统治者,何塞服用过生物实验最先进的特供药物,他的身体经过改造,寿命远比正常人类要长,不易衰老,且更强悍坚固。

    当然,这在极权阶层属于隐秘。

    银月如洗,他抬头看向树干上的罗莎,她睡觉不老实,翻来扭去,就像参天巨树长了粒小小的豌豆荚,身体悬空几乎挂在树杈上,柔软灵活的小腰露出一点白肚皮。

    完全是只野猫。

    坏猫。

    何塞认为自己是相当厌恶她的,而他是断然不能降尊纡贵的,尤其是在血统如此肮脏的她面前的时候。

    她居然让他听她的,

    一个第七区贱民,

    难道她说什么他就会做吗?

    何塞轻轻哼了声,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玩笑。

    ∽

    罗莎醒来时浑身都是汗。

    她是被吓醒的,无他,养母杜荷女士在梦里严厉斥责她乱捡野男人。

    “我的小罗莎!妈妈怎么教育你的?捡男人还不如捡头猪,快丢掉!”

    罗莎被养母的告诫惊得再也睡不着。

    她从树上爬起来,惊魂甫定,发觉不知何时树下男人已经醒了。

    他望着她,眼珠子跟玻璃一样,睫毛很长忽闪着。

    怎么会,罗莎以为他一定熬不过一晚上的。

    她有点懵地爬下树,问他感觉怎么样。

    何塞大清早不怎么开心,脸色阴白。

    他有洁癖,有螃蟹爬到他的腿上,有点生气道:“这个螃蟹在攻击我。”

    “哦,把它拿开就好了。”

    何塞倚着树纹丝不动:“你看到了吗?它的腿上都是毛。”

    “呃,因为它是螃蟹啊,它不只有毛,还有钳子呢,你再不拿下来夹到你会很疼。”

    何塞臭着脸无动于衷。

    罗莎以为他身体还不能行走,没有计较他的臭脾气,蹲下身给他把螃蟹拿走了。

    “管家先生,你饿了吗?”因为养母托梦,罗莎有些魂不守舍。

    也许自己真的做了错误决定,时下危机四伏,自身难保,她不该乱捡他的。

    何塞说他并不饿。

    罗莎只是心不在焉道:“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取些食物。”

    “我不饿。”

    “我马上回来,你等我投喂。”

    “我不饿。”

    罗莎把螃蟹抓在手里张牙舞爪,问他到底饿不饿。

    “有点饿。”

    这下他老老实实听她的指挥安排。

    ∽

    罗莎半途是想直接跑掉的,可她发觉自己忘带小羊了。

    她只能折返回去。

    美丽的男人依然等候在原地,罗莎给他喂了点水喝,巨大的叶子上躺着几粒圆滚滚露珠,这是她废了老大劲收集的。

    虽然环境恶劣,但何塞意外的心情舒畅,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看着罗莎,小乌鸦精神力量强大,确实是个很好的依靠。

    “管家先生,我们该分开了,祝你好运。”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莎这下真的要变卦了,反叛军还在组织又一轮搜山,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

    他们的目标是捉拿他,为了安全着想,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我在树下面藏了一些食物,你饿了可以吃。”

    她匆匆忙忙抱着羊站起来,头也不回走了。

    山间寂静,被火焰吞噬后的森林这头零星着杂乱无章的草木,焦黄焦绿,幸存下来的植被都歪歪扭扭的。

    脚下树叶沙沙响,仿佛藏了数不清的响尾蛇。

    罗莎很慌张地跑,害怕听到什么声音,如果管家大声祈求她不要离开,她一定难堪纠结的。

    但他没有,那个男人仰着长颈,什么都没说,冷淡的蓝眼珠静默如谜。

    罗莎大口喘气,心虚一扭头,看到了很恐怖的一幕,管家竟然在往这边走来。

    他腿很长,一身带血西装,迈步像仙鹤。

    罗莎感到惊奇,他的身体受了那么严重的致命伤,竟然一个晚上就好了?

    而且走路还这么快。

    她以为自己见鬼了,拼命跑,可他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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