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着我啊。”

    罗莎一路快跑,想跟他拉开距离,可他始终慢悠悠匀速迈步,如影随形。

    他走路怎么这么快?

    罗莎烦躁地加快速度,几乎是气喘吁吁,结果越累越甩不开,她忽然感觉脑袋被打了下,恼羞成怒地站在原地不动了,扭过头恨恨瞪着他。

    然而头疼却还在继续。

    “雹子,不是我。”何塞手指仰天指,带了点无辜。

    罗莎赶紧捂住脑袋,两人一起跑在山林里,他们起初在缠满毛茛的灌木丛边避雨,发现雨越下越大后,又移到了大树下面。

    树叶在唱歌,雨花破灭,生出许许多多的水泡,天空的雨丝坠成长而直的线条,斜斜打在后颈,轻麻的电击感,炸裂如烟花。

    罗莎忧心忡忡:“这是系统控制的吗?”

    “应该说是系统失控的结果。”

    “我说了你不要跟着我了,而且,你身体看起来明明已经好了。”

    “有吗?”

    她瞪了他一眼。

    何塞慢悠悠道:“你不觉得你一个人不安全?”

    “跟你在一起才不安全,他们抓的是你。”

    “不见得,如果我被抓了,你也跑不了,顺手不过的事。”

    罗莎现在真后悔救了他。

    何塞望着她吃气的表情,有点愉快道:“你不能离开我,我们现在是所谓的利益共生体。”

    雨声还在继续。

    罗莎肚子很快就饿了,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心理,她早晨把吃的都留给他了,自己吃的特别少。

    她给羊随便找了点草吃,自己没精打采坐在雪松树下。

    何塞余光打量到她的失落,他挽了挽袖口,抬着脖子勉为其难地来到树后几米远外的地方。

    地上有一些蘑菇,或许可以吃。

    但是,何塞感觉那种东西长得有点奇怪,他小小地蹙眉,不愿用手摘。

    他的傲娇和奇怪,引起了罗莎的注意。

    “你在干嘛?”

    罗莎赶过来,当即吓得身板一震。

    “不要碰。”她厉声道,“这种蘑菇有毒。”

    何塞歪头,表情无辜。

    “这种白蘑菇叫毁灭天使,专业名词叫鳞柄白毒伞,有剧毒的。”

    罗莎解释了下,她在另一边的草丛里找了些掉落的野果,不太好吃,但也能维持半饱。

    她把果子都包裹在一片巨大的叶子里,坐在树下面等雨停。

    管家坐在旁边,支着长腿:“你对它们很熟悉?”

    “什么?”

    “蘑菇。”

    “哦,我以前经常采蘑菇。”

    “在第七区?”

    “不,在第一区,郊区有很多森林,很多木厂,几乎天天下雨。”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咬咬唇,分给他一个野果吃。

    管家慢慢啃,吃的很贵气,他只吃果瓤不吃皮。

    罗莎愁眉苦脸,甩又甩不掉,一身王子病,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养母的话是对的,捡他还不如捡头猪。

    灌木丛那边传来剧烈动静,属于猛兽的咆哮狩猎声。

    “嗷嗷。”

    “哼哼。”

    “噜噜。”

    罗莎不淡定了,腾地蹦起来:“是野猪!”

    何塞认真咨询她:“这个可以吃吧?”

    罗莎惊恐道:“你要跟野猪打架吗?快跑!”

    被野猪撞一下是会死人的,罗莎欲哭无泪,她只是认为管家不如一头猪,并不是真的想要一头猪,为什么苍天真的给她送来一头猪?

    野猪在身后嚎叫,罗莎在情急之下拉住管家的手,他的手很大很长,冰冷没有温度。

    罗莎想到了海水。

    那么蓝,那么凉。

    他的身体太反常了。

    但她来不及想这些了,在森林尽头,迷雾一片苍白之处,他们一路狂奔,脚底前后踏空。

    像是触发到了什么机关,两人一下子跌了下去。

    ∽

    醒来时,扑来而来的阴暗潮味,这里是地底,罗莎晃了晃脑袋,从那么高的地面摔下来,自己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

    “醒了?”

    金发长腿的男人守在一旁,在暗室里散发着圣洁温润的珍珠光芒。

    罗莎扶额,原来他还在啊。

    阴暗石室内,男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微弱的珠光朦胧神秘。

    “管家先生,这是哪里?”她以为踩中了什么机关陷阱。

    “应该触发了神秘密室环节,很不幸,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此刻,他是美丽的,慈悲的,身不由己的,缓缓对罗莎陈述事实。

    “我的羊呢?”罗莎仰着脖子到处探寻。

    “它没有掉下来,应该是留在地上了。”

    罗莎闻言很焦急。

    “你在担心一只羊?那种小动物在野外适应能力比人还要强。”而且随时随地可以跑进森林找吃的。

    “它不只是一只羊。”罗莎闷闷道,这只羊这些天与她相依为命,让她想起了故乡。

    “我要去找它。”

    管家表情很随意:“悉听尊便。”

    一小时后,罗莎瘫坐在地,完全明白了处境,她用手一点点摸索检查了密室里的每一块石砖,最后泄气放弃,这确实是一间无死角的密室。

    眼下被困在这里,她无计可施。

    她看着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既然逃不出,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同处一室了。

    男人屈腿倚在地上,一手支颐,眼皮半耷平视前方,安宁的姿态卧在一团静默里,优雅体面。

    一瞬间,罗莎竟然觉得他长得很像麦克拉特,不过她有些脸盲,金发贵族的长相可能都差不多类似吧。

    “反叛军搜查过这里了吗?”

    “没有。”

    何塞此前看过梅尔的汇报方案,密室只有一次触发机会,而且触发对象必须是一男一女。

    这种密室是专门为了满足一些窥私癖的贵族群体设计的,本届首例,程序都提前设计好了,无法中断。

    这意味着虽然对外信号已经暂停,直播无法同步,但是那些闯关步骤,还是必须完成。

    何塞垂下浓密眼帘,眼底的那片深沉如悄然步入温和良夜。

    罗莎刚醒来,明显有点搞不清状况,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问:“那我们怎么能做任务出去呢?”

    “跟我来。”

    何塞带路,狭长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石门,门前有指纹提取装置,黑暗中滴答答散发着硅基生物的蓝光。

    此前他已经试过了,单独通过是不允许的。

    “同时需要一枚男人和女人的指纹。”

    这也是他等她醒来的原因。

    “为什么要一男一女?”

    “很明显,面向的观众群体是异性恋居多。”

    罗莎明显被震了下:“...我们...真的要进到里面吗?”

    “你跟我没有别的选择。”

    罗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不得已还是妥协了。

    必须要打开它,不然没有食物和水源,撑不了多久。

    罗莎默默向石门移动,之前脚伤还没好,如今又一摔更严重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害怕吗?”何塞问罗莎。

    “不。”

    他冲她伸出手。

    “你想要什么东西?”她疑惑道。

    “把你手给我。”

    他牵着她,手掌覆来像黏糊糊的蔓须。

    “这位小姐,你有准备要发生什么吗?”

    “嗯。”

    她的皮肤散发出植物碾碎捣成汁液的味道,还是有些害怕的。

    “管家先生,我们也算是伙伴了是吗?”罗莎闷闷问他。

    何塞对她这个词并没有异议,默认了。

    从来没有人跟他共患难过,

    这种滋味很新奇。

    两人走到门前,同时把手放置在仪器上,提示音响起,共同迈入门中。

    ∽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与世隔绝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罗莎试图很成熟地思考。

    那些猎奇贵族喜欢看些什么她已经心知肚明,要做最坏的打算。

    石门后的空间雾蒙蒙的,只有微弱的几点电子烛光,像海市蜃楼那样零星跳突突地动几下。

    两人很小心地走路,他们的骨骼,血肉,气味都被锁在不见天日的洞穴矩阵中,发出微微喘息声,呼气与吸气相依。

    如果没有与外界断联,镜头程序像全息投影那样运作,此刻一举一动都会被直播,一滴脸上冒出的冷汗都会被过度议论很久。

    罗莎心情沉重之下又有几分庆幸。

    目前来说还不算太坏。

    面对第一个关卡时,她还是相当游刃有余的。

    通关要求是采集一人的体_液样本。

    罗莎有理有据分析,反正直播已经断了,推测只需要检测到体_液即可。

    应试教育长期锻炼下的蒙混过关还是很擅长的。

    “那个,管家先生,麻烦你能脱下衣服吗?”罗莎松开他的手,手很滑,出了一些汗。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何塞黑着脸反问,罗莎装鸵鸟不说话,他们都懂这里指的体_液是什么,都不肯做。

    两人僵持了会,何塞不悦道:“我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

    他坦然道:“我害羞。”

    而且身为贵族,怎么可能在一个贱民面前裸露皮肤?

    “管家先生,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呀。”

    罗莎表现出了深明大义,对他催促:“不要拖我后腿,快上。”

    何塞挑挑眉:“我拖你后腿?”

    “你再磨蹭就是了。”

    “所以我们的组队原则是不能拖对方后腿,对吗?”

    “当然。”

    何塞眼帘垂落,唇角柔和,他用一种阴沉难测的神情凝视罗莎。

    “好吧。”

    希望小乌鸦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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