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

    他果然对她存在非分之想!

    温稚京大惊失色,想也不想,抬脚踹他,却被那人轻而易举擒住脚踝,他手上微凉,隔着薄薄的棉布传来,脚踝处登时犹如被蛇缠绕,阴冷黏腻。

    察觉那人似乎要欺身上前,两只脚踝都被他牢牢擒住,他莫不是真想对她霸王硬上弓?!

    想不到此人人模狗样的装了几日,眼下终于装不住,暴露本心了!

    温稚京吓疯了,如受惊的兔子般疯狂蹬腿,然而她那点力气,对李殷来说约等于没有。

    李殷逗得差不多了,终于舍得放开她:“逗你玩的,别紧张。”

    天杀的,他方才可不是这副嘴脸!

    温稚京抓着衣襟躲进角落里,并不相信他所说的,仅仅是逗她玩。

    李殷轻笑,小狐狸还挺警惕的。

    温稚京没好气道:“笑什么!”

    李殷将方才洗好的果子拿过来,回到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篮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个看起来最甜的,剥了皮递给她:“新摘的枇杷,尝尝?”

    温稚京还没消气,别过脸,并不想搭理这个狂徒。

    李殷吃着枇杷,见她不为所动,剑眉一挑:“不吃?”

    随着枇杷的果皮一片片剥开,那香甜的果味顿时钻进了温稚京的鼻腔里,不得不说,这味道着实馋人……但她堂堂大周公主,是个顶顶有骨气的人,她绝对不会为了一颗小小的枇杷就低头的!

    “不吃!”

    榻上的女子依旧不为所动,李殷意识到,他这是玩过头了。

    不过他与她相处五年多,知道她向来好哄,只要放软姿态说些好话,再诚心恳求,她的气没一会儿便消了。

    李殷拉过她的手,将那枚剥好的枇杷放在她掌心上,讨好道:“方才是我不好,明知你有夫君还这般孟浪的捉弄你,这颗枇杷权当是赔罪,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果汁沾到手心,凉凉的,温稚京仿佛能从上面尝到这枚枇杷是何等香甜。

    她暗暗咽了咽口水,终究没抵过肚子里的馋虫,她原是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到后来他的悉心照顾,她也是真心想交这个朋友的,才会提醒他她已有夫君一事,望他莫要失了分寸,看在他此刻如此诚心的份上,便尚且原谅他吧。

    她哼了一声:“这次就饶过你,若是再犯,定不轻饶!”

    “温娘子大度。”

    温稚京又吃了几颗,才堪堪稳住肚子里的馋虫,她坐在床榻上,不用动手便吃了个饱。

    她再次张嘴,衔住对方递来的一枚剥了皮的枇杷,也不知是不是剥得太多,以至于这一枚他似乎忘记了将果核去掉,她嚼了两下忽然顿住。

    李殷抬眸却见她愣住,疑惑问:“太酸了?”

    说罢,伸手到她嘴边接着,哄道,“酸就不吃了,当心吃坏肚子,吐出来。”

    温稚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果肉咽了下去,嘴里含着果核,犹豫着要将果核吐哪儿,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是酸……”

    李殷听声音,大抵明白了,笑道:“不妨事,吐出来。”

    温稚京这才低头,紧闭的唇瓣微开,吐出一枚深褐色的果核。

    她吐出来的那一瞬,虚托的手蓦地触上他微凉的手背,顿时整个人僵住。

    天哪,他是直接用手去接她吐出来的果核?!

    她本以为他会用帕子垫着接住,却不曾想,竟是直接用手!

    上面甚至还沾有她的唾液……

    温稚京脸颊都烧红了,她颇为尴尬的低着头,李殷将果核扔在旁边的盘子上,取来干净的帕子擦手,又替她剥了一个枇杷过去。

    温稚京神色有些不自然,递到嘴边的果子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饶是她如何馋,此刻也张不下嘴去吃。

    她嗫嚅道:“我……我吃饱了……”

    方才光顾着投喂了,闻言,李殷扭头,便瞧见旁边堆成小山似的果皮,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吃了许多了。

    枇杷甘美,但却性凉,吃多了反而容易引起肠胃不适。

    李殷应了声,起身将剩下的果子收拾好,又取来干净的水,将帕子浸在水中,须臾拧干,带着沾了水的帕子坐回床沿。

    手腕被他握住,温稚京下意识要挣扎,身侧传来他的声音:“别怕,只是给你擦手。”

    温稚京见他确实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便不再动了。

    青年捏着帕子,将她的左手掌里里外外擦拭干净,甚至连指缝也没有遗漏。帕子上还带着暖意,他是特意用热水洗的帕子,如此便不会冷着她。

    温稚京正为对方无微不至的体贴所感慨,忽然,虎口处似乎蹭到什么,她忽然抓住那人的手,神色骤变。

    “你的指腹上……为何会有茧?!”

    那是琴弦与手指反复摩擦生成的茧子,唯有长年累月弹琴之人才会留下这样的茧。

    眼前这位林郎君,不是个香料商么?

    他为何也会有这样的茧?

    那人瞬间抽离,温稚京豁然从床榻上跳下来,叫住他:“李殷!你为何躲我?”

    李殷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女子身着藕粉色纱裙立在床边,眼眶泛红,空洞的眸子渐渐浮上一层水汽,仿佛下一瞬,眼睫一眨便要落下泪来。

    他叹息一声,终是抬脚走近,在她面前一步远的距离站定,低声道:“我不是他。”

    温稚京拧眉:“我不信!”

    见她如此执拗,想必他若不好好将这件事揭过去,她定不会放他走了。

    李殷拉着在床边坐下,笑道:“温娘子说这个茧子啊?”

    明显不同于李殷的声音传入耳畔,温稚京的心又动摇了几分,但这次直觉告诉她,这个茧子一定有问题!

    身旁的郎君轻叹,似乎做了极大的思想斗争。

    良久才缓缓道:“我阿娘是位乐师,容色倾城,小有名气,前两年被乡绅看上,阿娘抵死不从,那乡绅便要强娶,阿娘在梨树下含恨抚琴一曲,便自缢了……”

    李殷一边说,一边观察温稚京的表情,“我自幼跟阿娘学琴,自她去世后,便再也没有碰过琴了,只是手上留下的茧子依旧在,不想竟让你生了疑虑,是我不好。”

    温稚京看起来似信非信,她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你别动,让我摸一下你的脸。”

    话音刚落,青年身形微僵。

    这些时日,他仗着她眼盲,每日便只服用一粒变声丸,脸上未曾做什么伪装。

    女子纤细玉白的手指已经伸到面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李殷绷着身子,只能任由她暖玉似的指尖触上他的脸颊。

    眼前女子黛眉时而展开,时而紧蹙,看得李殷紧张得不已,喉结频频上下滚动。

    温稚京看不见,手上却不停:“这是什么?”

    “……是我的眼睛。”

    “哦哦哦!”

    害怕一不小心就把他戳瞎了,温稚京连忙转移战地,指尖在继续向下游走,指腹触及的肌肤一片滚烫,烫得她指尖微麻。

    她一边摸,一边故作轻松地问:“林郎君很紧张么,脸这么烫?”

    李殷看着几乎要贴上来的人儿,鼻腔周围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清甜花香,两人靠得极近,近到呼吸纠缠。

    他忽然觉得,夏志有时固执了些,但有些话,却说得不错。

    俊脸微红,连耳根也染上薄红。

    青年蓦地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处,抬眼看着头顶的床幔,哑声道:“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温稚京也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什么,话音一落,她手蓦地一抖,竟直接将手指伸进了他嘴里!

    手指被柔软的唇衔住,眼睛看不见后,触觉便被无限放大,在她看不见的那处,所触之地一片滑腻。

    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热意通过指尖传来,烫得像个火炉。

    指腹下,那柔软的东西正抵|着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两人皆愣在原地。

    最后还是温稚京率先回过神来,惊呼一声,脸色爆红,猛然抽回手推开他。

    被碰过的手指仿佛留下了灼伤的痕迹,那股异样的麻意势如破竹般,顷刻遍从指尖传遍全身,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这、这这这,简直比直接|吻还要她难为情!

    更别提,此人还不是她的夫君李殷!

    青年冷不丁被推得撞上床尾的柱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手碰了碰唇,舌尖抵在齿列。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温稚京打破僵局,她红着脸不敢看他:“我,我检查过了,你确实不是我夫君。”

    往日习惯逗弄人的青年,此刻却意外的安静。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

    -

    因着那日的尴尬,这些时日,温稚京与他的话越来越少,两人倒真成了那规规矩矩的恩公和被施恩者。

    除了时不时会问他紫珍的下落,以及每日饮食喝药的短暂交谈,其余时间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

    王婶见他二人气氛微妙,倒也不多嘴,只安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伺候好温稚京。

    崔大夫依旧每日准时来替她针灸,今日施针后,她隐约感觉眼睛有些与众不同,便问了崔大夫。

    崔大夫点点头,笑道:“不出意外的话,温娘子的眼疾,不日便可痊愈了。”

    温稚京一喜:“当真?!”

    太好了,她终于又能看见了!

    等回到盛京,她一定要让温翁玉彻查清楚,她非扒了那些人的皮不可!

    一旁揽住她的李殷却陷入沉思。

    送走崔大夫后,温稚京喝了药便睡着了。

    李殷与王婶正站在院中。

    王婶看向房间,担忧道:“若温娘子醒来,认出主上,定不会轻易放您走的,主上还需早做打算。”

    李殷心中明白,温稚京向来执拗,温帝下旨让她与他和离,她便不顾一切的从盛京跑来宁州见他,哪怕前路危险重重,她也要找到他,与他在一起。

    若她能看见了,只怕瞒不了她太久。

    这些时日的相处,虽不是以她夫君的身份,但于他而言,已属难得。

    他想要更多,想就此将她困在他身边再也不放开,可理智告诉他。

    此刻,他不能。

    -

    又过了几日,天光渐亮。

    温稚京翻了翻身,下意识抓起褥子的一角挡在脸上,半梦半醒的睡了一会儿,忽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是光!

    她看见了!

    “王婶,林郎君,我能看见了!”

    她鞋也不穿,直接从床榻上跳下来,噔噔噔的跑到外边,看着院中的王婶,喜上眉梢重复道:“我能看见了!”

    王婶愣了一瞬,随即喜道:“太好了,恭喜温娘子贺喜温娘子!”

    温稚京四周巡视:“对了,林郎君呢,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他……”王婶眼睛下意识瞟向一处角落,支支吾吾道,“他有事,要外出几天。”

    温稚京恍然:“这样啊。”

    打扫完院子,王婶便说要上街采买,温稚京便一个人坐在院中等她,眯着眼,感受着久别重逢的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出现一道紫色身影。

    紫珍一踏进院门,便瞧见院中的温稚京,顿时喜极而泣:“公主!奴婢可算找到您了!”

    温稚京亦是激动不已,豁然起身:“紫珍!”

    主仆二人在院中相拥,温稚京忽然吃痛低呼,紫珍这才注意到她右手上缠着的绷带。

    “公主,您手怎么了?”

    温稚京摆摆手:“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对了。”重逢的喜悦过后,紫珍一脸凝重地看她,“公主,西境那边打起来了,齐国来势汹汹,已经攻下大周三座城池了,此地离边境不远,恐有变故,您还需尽早回京才是稳妥。”

    “可是李殷……”

    紫珍又道:“奴婢派人查过,驸马爷此刻压根不在宁州,您还是先回京,我们再做打算。”

    温稚京一愣:“不在宁州?!”

    那他去了哪儿?

    为什么不同她说明?

    罢了,眼下正如紫珍所说,回京才是要紧事,温翁玉此刻还被囚禁在东宫里,此番变故,定是趁着太子受困,故意为之。

    温稚京回房,翻出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压在案台上,以免她不辞而别,让林郎君和王婶担心。

    做好这一切后,她抬脚走出房间。

    微风四起,吹动门旁边的风铃,发出声声叮咛,温稚京抬眼看去,目光却在触及风铃时,神色骤变。

    她怔然捏住那枚风铃,看着系在上面用于固定的蝴蝶结。

    那日,她与李殷双双落水,在山洞里,是李殷替她解衣烘干,又是李殷亲手替她穿上衣衫。

    时至今日,她还依稀记得,腰带上的结被他系得极丑,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蝴蝶结系得那般丑的。

    眼前这枚风铃的系法,竟与那日她腰上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来,每日悉心照顾她的,不是旁人……

    正是她的驸马,李殷!

    可他为何要瞒她,为何不与她相认?

    紫珍疑惑上前:“公主,怎么了?”

    温稚京摘下那枚风铃,揣进袖中:“走,我们回京!”

    -

    西境,城主府。

    夜色沉沉的压下来,已是丑正时分,府内一片寂静,唯有树丛里的夜虫还孜孜不倦的鸣叫着。

    厢房内青纱垂落,一道隐忍男子的低吟却似缥缈的风般轻轻拂过。

    青色的床幔内,青年轻轻靠在床头,身上裹着雪色长袍,那过长的衣摆从榻上自然垂落,在地上层层堆叠,他的周身仿佛萦绕着无边的冷寂,宛若谪仙。

    然而他此刻所做之事,却与谪仙大相径庭。

    他身子绷紧,宛如战场上的弓弩,俊美的脸庞潮红一片。

    青年眯着眼,难耐地仰起头,一滴热汗便顺着流畅的侧脸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衣襟散乱,露出身前大片泛着薄红的胸膛,李殷身子止不住微颤,他忽然张嘴叼住手中的兔子玉佩,手上动作加快了几分。

    极淡的轻吟声溢出喉间。

    “温稚京……”他闭着眼,轻声唤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思念成狂的名字。

    终于在最后一颤中,屋内热浪归于平静。粗|喘声渐渐平息,屋内满是麝香的气味。

    疯狂过后,青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清冷雅正的谦谦君子,他低着头,从软枕下翻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这是当时温稚京喝完粥后,他取来替她擦拭的帕子。

    这段时日,他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就好像,她也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一样。

    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异样的红,李殷捏着那方帕子,细细擦拭着指缝间污秽。

    他默默擦着,脑海中控制不住浮现温稚京的脸,那张殷红的唇一张一合……

    小腹再次起了一股无名火。

    呼吸声渐起,他捏紧那方雪白的帕子。

    缓缓的,将它覆在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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