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中,京城略有些名气的世家小姐此刻坐在了殿内两侧。

    这些小姐们皆是倾国之资,谢沉整日混迹在官场里哪曾见过这样花团锦簇的场景,一会儿的功夫便看花了眼。

    在这些小姐眼中,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并不常请官员家眷进宫做客,如今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到了宜婚的年纪,说不定今日哪个有福气的能被相中,作了皇家的儿媳,那也是光耀门楣了。

    谢沉坐得久了被殿内久久不能散去的胭脂气味熏得头疼,坐立不安之时,谢菱瞧出了她的窘迫递给她一个手帕。

    “这是用药香熏过的,能提神。”

    谢沉半信半疑地接过手帕,放在鼻前轻嗅,果然好了许多。

    虽说这百花争艳是个不错的景象,但这花香气的确有些磨人。

    在殿中静等了一会儿,一群宫女有条不紊地进入殿内,替小姐们斟了茶后又退至身后。

    紧接着,步摇轻微晃动的细碎声响传进众人耳中。

    两个宫女轻轻撩起明黄色的帷帘,小姐们纷纷起身,屏气凝神等着。

    穿着皇后冠服的女子被元宜牵着坐上了凤椅。

    皇后坐稳后,向元宜微微颔首。

    元宜点头回应后,转身道:“娘娘懿旨,今日邀各位小姐进宫只是说说体己的话,姑娘们不必拘束,若是想要在宫中走走,身后的宫女们会引路。”

    谢沉了然,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让谢菱早些去圣上的寝宫吗。

    与谢菱交换了目光后,谢沉瞥见凤椅上的皇后也被殿内缭绕的香气熏得扶额。

    元宜明知娘娘是因何头疼,却难以开口。

    谢沉见状,拉了下谢菱的袖子,示意她看看皇后。

    谢菱循着谢沉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皇后面露苦色,又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块手帕交给身后的宫女。

    宫女俯身便听到谢菱说,“烦请宫女姐姐将这手帕交给娘娘身边的那位女官大人。”

    宫女闻言便从殿后绕到元宜身边,在元宜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元宜的手在手帕挥了挥,闻到手帕上的药香便转交到了皇后手中。

    皇后稍微好点后,莞尔一笑,又给元宜吩咐道:“将谢家两个女儿带过去吧,你同那谢沉应当聊得来,便也跟着去。”

    元宜得到旨意,便走到了谢沉和谢菱面前,俯身低声道:“请二位随我来。”便将两人带了出去。

    到了殿外,谢沉总算闻到空气,便深吸了几口气。

    谢菱低声笑她:“我就知道你闻不惯胭脂的香气。”

    谢沉退到谢菱身边,“你不知道,我整日同翰林院那帮人待在一起,习惯了。”

    谢菱:“你明明小时候就闻不惯!”

    元宜在二人前面听着,脸上不知不觉也多了些笑意。

    将两人带到皇帝宫中后,元宜便吩咐着内侍将谢菱带了进去。

    谢沉则被元宜带到了外面,同这位女前辈待在一起,谢沉全身上下都是紧绷的。

    元宜在后宫待了很多年,为了能让那些宫女们听话,便一直是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两人一路走到御花园才放缓脚步,元宜猝不及防地开口问道:“谢翰林还记得我吗?”

    谢沉止住脚步,躬身行礼,“那日在织造署外远远瞧见元尚宫,失了礼还望尚宫大人见谅。”

    元宜:“谢翰林还真是如自己所言,同翰林院的学士们待久了,说话都一本正经的。”

    谢沉缓缓起身,“让大人见笑了。”

    元宜朝着谢沉走近了两步,谢沉一时忘了怎么呼吸,对方却抬手替她将发髻上有些松散的簪子往进推了推。

    “不必拘束,只是有很多话想同你说说。”

    谢沉抬头看她,有些期待这位前辈要同她说什么。

    “你是继我之后的第二位女官,你有没有好奇过我为何辛苦考中进士却不在前朝效力?”

    谢沉点了下头,元宜又道:“他们都说前朝是男人的棋局,后宫是女人的牢笼。我初入翰林之时,孑然一身,自以为能成为执棋布局的人,但身后空无一人让我寸步难行。我看见你便如同瞧见了当初的自己,只是想叮嘱你,早日为自己找个倚仗。”

    谢沉:“能得您提点,谢沉感激不尽。”

    元宜的话无非是提醒自己要尽早找个靠山,这样有些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谢元琛或许是个不错的靠山,但毕竟有前车之鉴,她很快又想到了李风行。

    一个内阁首辅,带两个学生怎么了,但如何说服李风行收自己为学生又是个问题。

    元宜见她已经开始思索,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便要将人往回带,这是御花园的另一侧走过来一个穿着鹅黄衣服的女子。

    元宜欠身道:“长公主安好!”

    谢沉也跟着行礼问安,这长公主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她是圣上的第三个孩子,淑妃之女,名唤沈怀。

    “今日母后不是请臣子的家眷们进宫?元尚宫怎么会在御花园里?”

    元宜解释道:“谢尚书的姑娘方才出来失了方向,奴婢才在御花园里找到,正要往回带呢!”

    长公主微微一笑,“是谢尚书的哪位千金?”

    谢沉:“臣女是谢尚书的长女,谢沉。”

    “那便是在翰林院里的那位姑娘了?”

    “正是。”

    长公主似乎还有话要说,元宜先一步开口道:“殿下,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我得先带写谢翰林回去了!”

    长公主有些遗憾,“那好,尚宫大人快带着谢沉姑娘回去吧,一会儿母后该担心了。”

    回去的路上,谢沉有些不解,方才元宜好像很担心自己同长公主会有过多的交谈,但此刻元宜走得很快,仿佛很着急,她便没再问。

    皇帝的寝宫外,谢菱已经在那儿等了一会儿。

    元宜问道:“姑娘可看过了?圣上的毒可有解?”

    谢菱:“不是致命的,太医们没了法子大约是因为北方很难见到这种毒,不过下毒的人并没有真的想要陛下的性命吧,我方才已经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了,或许几日后圣上便能好过来了。”

    元宜宽了心,“那就好,否则不知道太子殿下还得禁足多久。”

    “太子殿下还在禁足吗?”谢沉问道,难道说她那日冒险去放的金叶子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元宜:“前几日大理寺的人查出了些什么,但苦于陛下久久不能醒来,殿下便只能先继续被禁足了。”

    看来沈翊运气不好,她还以为文玉竹挟持了谢菱,就能立马放沈翊出来呢。

    几日后,皇帝喝了谢菱开的药果然好了过来。得知是谢元琛的女儿治好了自己,便下旨让谢元琛带着两个女儿进宫听赏。

    谢沉也没想到,她不过是陪着小妹进宫走了一回,什么都没干这封赏竟还有她的事。

    皇帝却对谢菱解释道:“这谢菱进宫替朕诊治,他人并不知晓,朕原本有意让你进太医院,但太医院那些人都是徒有其表,朕就赐你些钱财许你在京城里开家医馆。”

    比起进太医院,谢菱的确更喜欢皇帝赏赐钱财,这人活在世上有几个不是为了钱财的。

    “至于谢沉,朕听李风行的话让你到御前伺候,官至翰林院侍读。”

    御前伺候便意味着能知晓更多关于高层官员才能知道的事,或许关于前世一些蹊跷的事跟在皇帝身边反而能找到答案。

    谢沉一直记着元宜的话,当日出了宫后,她便与谢元琛和谢菱辞行。

    偷偷摸摸找到了李府,说来也奇怪,李风行已经是内阁首辅了,府邸看着却不大,府门也像是许久没有人擦洗过,总之给谁说这是当朝内阁首辅的宅子那都是没人信的。

    李风行应当是家中,这府门是打开的。

    皇帝最忌惮官员们私底下来往,因此谢沉来时换了女子的衣服。

    见四下无人,她便快步跑了进去。

    这院里别有一番景象,地上经年未处理过的杂草长得到了人的膝盖处,这么多的杂草却被一股药味儿掩盖了气味儿。

    谢沉在院中轻唤了几声“李阁老”,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她便耐着性子又往里走了几步,经过一间屋子时停下了脚步。

    这间屋子里密密麻麻的红绳交织在一起,红绳上还穿着符纸和铜钱,她往进走时带进了些风,那些红绳上的符纸便被风吹着哗啦啦的响,过了一会儿连红绳上的铜钱也带着响了起来。

    再往里瞧,屋子的最里面还供奉着什么神像,谢沉眯了眯眼想要看清。

    “你在瞧什么?”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谢沉觉得某一刻心都忘了跳,做贼心虚地转过身,就看见穿着道袍的李风行正静静地看着她。

    “李阁老……”

    李风行没有理会她,掠过她走进了屋内。

    谢沉知道擅闯人家府宅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便退到了院子中央。

    过了一会儿,李风行从屋内走出来,将门给关上后朝着谢沉走了过去。

    谢沉正欲躬身对今日的事道歉,李风行云淡风轻地开口:“伸手!”

    她听话伸出手,李风行将一根红绳放在了她手上,道:“辟邪的!”

    谢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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