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稚知道目的地是谈墨学校的时候只是觉得是巧合,毕竟溪大附近也有不少闹中取静的小区,但她万万没想到,她见到的会是谈墨本人。

    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注视着这一对男女。男生头上压一顶鸭舌帽,穿最简单的T恤运动裤,气场却莫名难以忽略,裸露在外的四肢线条修长,仿佛打扮低调的小明星。

    女生是真漂亮,只敢远观的漂亮,是那种不用刻意打扮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标准美人儿。

    两人站在一起分外养眼,只不过看那架势倒不像是浓情蜜意的恋人,反而像一对相互纠缠的怨侣。

    罕见的组合惹得大家纷纷好奇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林稚微怔,但合格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冷静下来。今天她的身份是Floréal的经理,眼前这位帮她搞定了胡安,无论他是Melody M还是谈墨,她都欠他一个人情。

    她客气地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Melody M先生,请上车吧。”

    谈墨却没动,他双手插兜,耸了耸肩,银色的项链跟随他的动作闪出金属光泽:“你知道我就是Melody M?”

    林稚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什么?好奇你为什么会是Melody M,还是好奇你既然认出了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身份?或是……”她手肘撑在车门上,一笑,“或是好奇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干什么?”

    谈墨一向带着笑意的嘴角慢慢绷直。

    “我不好奇,我只想保住我现在的工作,我很感激它能让我吃饱穿暖,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林稚说感激是真的感激,她经历过几乎失去一切的生活,她不想再重来一遍。

    “可我怎么觉得,”谈墨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你做这份工作不止是因为钱,还因为你一直都很喜欢画画,对吧?”

    林稚有一瞬间的怔忡,“什么?”

    “你账号里的照片。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不会每天从早到晚都泡在画室。听爷爷说你大学辍学了,为什么?”

    林稚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手用力捏了一下,酸得发痛。

    这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上车吧,路上我跟你介绍一下开幕的情况。”林稚无意多说,抬眼扫过他过于休闲不羁的打扮,“衣服没什么讲究,不过今天的开幕会见报,你是一定会被拍到的,可以先想想怎么跟你哥解释。”

    谈墨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会被拍?”

    “因为你够好看。”林稚平静道,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决定不再继续闲聊,“你上不上车?”

    谈墨一歪头,笑得天然又无害,林稚这才注意到他的唇角右侧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姐姐,来看我的演出吧。”

    什么?

    林稚眼底的狐疑毫不掩饰。

    “我说过,我的帮助不是无偿的。”

    “……”

    “我不缺钱,也没有什么理财计划需要靠画来保值。唯独缺一个来看我的观众。社团要求,演出人员一定要有家属参与。”

    “……”这个理由林稚无法接受,却也无法拒绝,“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我去看你的演出?”

    “当面邀请更有诚意,不是吗?”谈墨答得莫名乖巧,“毕竟你算是我……”

    他的声音停在这儿,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嫂子嘛。”

    “……”

    今天林稚起了个大早化妆,又大老远从市区开车过来,看谈墨演了这么一出,没有脾气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被她强压了下去。这时候看着他满心期待的样子,心头那股火倒是熄了不少。

    只不过是一个少年,努力想被人看见的样子。

    她利用仅剩的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不问你哥?”

    谈墨露出一副明知故问的讥讽表情,“你觉得他会来吗?”

    林稚沉默了。

    这两兄弟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微妙。

    通常来说,家里的次子大多心思敏感又会察言观色,因为长子得到了太多的关注和爱,次子只能想尽办法在夹缝里生存,何况是谈墨这种连出生都见不得光的。

    见她这副反应,谈墨倒是无所谓似的向后退了两步,反手关上车门,目光始终未从林稚身上移开,“画展我就不去了。下周五晚上,八点半,学校礼堂等你。”

    ……

    画展的开幕很成功,胡安在圈内的名气足以吸引相当高的关注度,而且作为补偿,他运来参展的画比谈好的数量多一幅——是全新的、从未出展的画。

    加之这次策展的确花了不少心思,既有专业性又不失个性,宣传也到位,人气比预想的还要高出许多。

    唯一的意外是开展的第二天Floréal收到两个巨大的花篮。前一天开幕的时候的确有不少友商和合作伙伴送花篮,因为来宾有不少业内人士和记者,又涉及媒体拍摄,林稚就暂且没动。

    担心影响观众的看展体验,花篮当晚就撤了。

    此时货车就压在画廊入口的小路上,装卸师傅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徐也拿不定主意,慌慌张张把林稚叫出来。

    林稚正陪几个重要客户说话,出来一眼就看到两个巨大的花篮摆在Floréal大门口,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她取下花篮上的贺卡,落款赫然写着谈烁的名字。

    ——祝展览圆满。

    “……”

    林稚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谈烁从来不会记错交往对象的生日,也不会记错交往纪念日,更别说每年必过的情人节。可他偏偏能记错她办展会的日子——或者不能说是记错,说不定是他昨天看到了本地的报道才想起来的。

    谈氏是赞助商,昨天记者见谈烁没来站台,还有意询问,虽说林稚含笑将话题转开,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觉得这次画展能搭上谈氏,不过是林稚趁机借势罢了,知道两人关系的甚至连林稚和谈烁貌合神离的小道儿消息都传得出来。

    林稚把贺卡塞进西装口袋,抱着肩看了一会儿开得娇艳的各色花朵,平静道:“这花现在扔了也浪费,师傅辛苦你们在这附近转一圈,看看今天谁家开业……结婚也行,帮我送过去,就说是Floréal画廊送的,多出来的车费我来报销。”

    司机犹豫道,“林小姐,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林稚踩着高跟鞋上台阶,“小徐你记一下师傅电话,哦对了,中午帮我在附近定一家餐厅,我要请客户吃饭。

    一整周的忙碌让林稚无暇顾及其他,展会的效果相当不错,连带画廊签下的几个画家的画作订出不少,其中一位叫李玉的小画家最受欢迎,画廊的存货销售一空,林稚又委托经纪人约了他下两个季度的档期。李玉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自己的作品被人认可是值得兴奋的事,何况,他还那么年轻。

    闭馆最后一天,客流渐稀,林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回身面对着胡安的画作出神。

    孙衡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面对画作,轻声问她:“林姐,你是怎么搞定胡安的?”

    与白天的热络相比,此时的画廊多少有些冷清。那些艺术品静静挂在墙上,像是在无声倾诉。林稚收回目光,看他一眼:“朋友帮忙。”

    “哦吼,姐,你有能跟胡安说上话这种级别的朋友,怎么还要我去低三下四求人家啊,这种关系早点拿来救命嘛。”

    林稚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胡安的画作。

    画面怪诞大胆,直击心灵,只是,她看不出来它的色彩有多明艳鲜活。

    ——“你做这份工作不止是因为钱,还因为你一直都很喜欢画画,对吧?”

    脑海里响起那道干净的嗓音。

    她甚至有点羡慕谈墨活在象牙塔里的直率和天真。

    没有人知道她的色觉出现了问题。

    当初美院最有天赋的学生,早就失去了绘画的能力。

    ……

    展出结束后林稚做着收尾工作,收到谈墨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画廊静悄悄的,林稚捏着眉心划开手机,只有简单利落的三个字:打车来。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谈墨的演出。

    不过,为什么要打车?

    林稚第一反应就是要喝酒,但有商务局的时候她一般也会开车叫代驾,于是她问:有别的安排?

    谈墨没有再回。

    “……”林稚锁上屏幕,有时候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林稚忙到没睡过一个整觉,甚至生出了想让谈烁去的心思,即使他再不愿意,替他行使“家属”义务也着实超出了合同范畴,赶巧不巧那几天谈烁要去临市出差,林稚听到消息干脆连问都没问。

    说服谈烁放弃谈生意去看什么演出,简直是痴人说梦。既然在谈墨心里她能代替谈烁,她还不如自己去,何必麻烦。

    主动权要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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