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几日的雨终于歇停，汴京的烟月坊内正是酒酽春浓之时。
郑月蛮坐在云娘替她安排的雅间内，手里捏着张粘了蔷薇花的宣纸，止不住的叹气。
“喜珠，这是退回来的第几封了？”
她的声音与雅间内琴声相叠，喜珠凑近一些才将将听清。
“县主，这该是第七封了。”
郑月蛮闻言再重重的叹口气，然后嘴里喃喃念了遍纸上的诗。
“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千里虽共照，安知夜夜心？”
如此露骨的淫词艳曲，竟被郑月蛮就这么随口念出来，喜珠听着有些耳热，刚想提醒她一声，她却开口问里面弹琴的人。
“云娘，你说问题出在哪里了？我瞧着你这诗写的很好啊，可梁大人怎么就不动心呢？”
这声问落下，里面的琴声骤然停下，软帘掀开，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扭着细软腰肢缓步走出来，那张精致的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意。
“我的好县主，哪有人写情诗还让人代写的，况且这阎王官梁大人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恩，纵使长得一副天人之姿，可您放眼看看满汴京，哪有敢给他写情诗的姑娘？”
“你的意思说……他不喜欢情诗？”
云娘上前坐在她对面，彻底没了脾气的回答她的话。
“我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女人。”
郑月蛮抬眼去看对面的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巧，皮肤白皙，一张红唇上略点朱色，此刻饮了杯茶后，更显水润红艳，即便是身为女子，依旧是对她挪不开眼。
毋庸置疑，云娘是绝顶的美人，可往往美人如浮萍，若无家族庇佑，美貌不会是过墙的天梯，只会是催命的毒药。
郑月蛮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回江洲的路上。
那时的云娘还是江洲某个员外的外室，为了给弟弟治病，她一身才学琴艺尽数隐藏，只委身在那员外郎的后院里，白日受主母欺凌，晚间供员外取乐。
说起来，云娘也是世家大族出生，奈何时运不济，全族获罪，她便是带着幼弟在外独自讨生活，幼弟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日日要用参药将补，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委身于那员外。
后来，主母因为妒忌云娘的美貌，竟将她幼弟日日用的参药换成了最常见的补汤，没过多久，她的幼弟便殒命于江洲。
云娘一怒之下想要逃出虎狼窝，可偏偏员外带着家中打手穷追不舍，云娘宁死不愿再过那样的生活，最终从悬崖一跃而下，大约是上天垂怜，云娘落入悬崖下的潭水中，虽无性命之忧，但还是重伤在身。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月蛮救下了她，并让镜月为她医治，再后来，云娘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踏上了来往汴京的路。
这烟月坊表面是供贵族取乐的艺馆，实则是云娘为郑月蛮打理产业探听消息之处。
而云娘因为长得实在美艳，再加上一手冠绝汴京的琴艺，早早就在烟月坊名声大噪，引得无数王公贵族前赴后继，一掷千金。
想到这儿，郑月蛮眨了眨眼似是真的疑惑，她又开口问道：“你这样的女人他也不喜欢吗？”
云娘手一顿，本该送去唇边的茶盏又放回桌上。
“县主的意思是？”
……
三日后，梁昱果然应邀前来，烟月坊的消息向来又快又准，梁昱正在头疼薛成季一直不肯吐露的账本，虽说此案已经大致有了结论，可梁昱始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是以云娘叫人传了信说要要事相商，他便就来了。
虽然他知道这事儿必有古怪，但他倒还不至于怕个小小的艺馆掌柜，他也正好有些事想要问她。
烟月坊除了每月十五闭馆一日，其余每日几乎都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梁昱带着罗远跟在云娘安排的领路丫鬟身后，一路往楼上走。
艺馆的姑娘虽只卖艺不卖身，但到底是风月场所，整座烟月坊内香气弥漫，酒气冲天，更有三两熟客搂着相熟的姑娘，姿态暧昧的喝着酒。
罗远远远看了一眼那姑娘不盈一握的腰肢，和胸前裸露的大片雪白，不由的耳根发烫，避开视线嘟囔道：“大人，您也没说要办的案子在这种地方啊，早知道叫林云时那个家伙来了。”
梁昱今日并未穿官袍，大约是觉得烟花之地脏了那身官服，他只穿一身素色长衫，再配上那张轮廓精美的脸，平白生出几分文人墨客的气质来。
他眼眸幽深，对身边莺莺燕燕的靡靡之音似乎并没什么所谓，只听到罗远的这声嘟囔后，才嘲讽似的轻笑一声。
“你要是觉得金陵卫的职责担当不了，我明日就摘了你的牌子，放你回家。”
“大人别！属下知罪！”
梁昱素日是个关照下属的，若有危急情况也总是首当其冲，不会叫他们这些跟着他厮杀的兄弟白白去前面当垫脚石，但罗远知道他更是个说一不二的，一听这话，只能赶忙告罪闭嘴。
丫鬟一路将他们领到三楼极为隐秘的一处雅间门口，便回身作揖道：“公子这便就进去吧，我们家姑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梁昱朝她看了一眼，抬腿就往里迈，罗远跟在身后也预备进屋，哪知道那丫鬟伸手在罗远面前虚虚一挡。
“我们姑娘不大好意思见那么多人，还请公子一个人进去便好。”
梁昱闻言脚步一顿，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好聪明的女人，若是她直接说不让罗远进去，以金陵卫的身份，强行闯进去她也是毫无办法的，可她偏偏只是示弱。
一个在风尘中打滚的女子，只说自己不好意思，叫罗远怎么都迈不进这个门了。
虽知道这里面古怪多，但梁昱还是吩咐了一句：“你在门口等着。”
罗远抬手作揖，梁昱这才推门进去。
谁知门刚刚一关上，罗远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脖处就叫人狠狠下了一掌，他两眼一翻就顺势倒了下去。
身后几个小厮适时出现将人接住，旁边的姑娘朝前方的喜珠问道：“喜珠，他这能睡多久？”
喜珠探了探他的脉，回道：“他武功不弱，大概一个时辰就能醒了。”
郑月蛮点头，又朝刚刚领路的丫鬟问：“云娘给我安排的是哪间屋子？”
那丫鬟一福身，指着隔壁屋子道：“就在隔壁，这两个屋子原是通的，只用屏风和帐幔遮挡，县主声音小一些。”
郑月蛮点点头，然后抬腿往隔壁屋子走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桌布盖着，桌上放着壶已经准备好的清茶，左边是临着汴京河的两扇窗，右边是屏风拉起的一道墙，屏风以丝绸做面，单面透彻。
是个绝佳打听隔壁消息的地方。
郑月蛮心中暗叹，怪不得汴京消息尽握云娘之手，她确实是个聪明有手段的。
刚一坐下来，隔壁的声响便传来。
是一阵琴音，谈的是些情情爱爱的曲子，曲调婉转多情，尽诉曲中人的相思之意，曲到浓时，云娘轻轻放开声和声两句，更叫这首曲听上去赏心悦目，情不自禁。
云娘能得这么多人的趋之若鹜，这些本事肯定是有的。
不过对面之人也是有些耐心在身上的，若是放了其他人早就或和或上前要与云娘交谈，他却毫无动静的听完了整首曲子，丝毫不见半分急不可耐。
就连一曲毕，也是听到云娘先起身开口的动静。
“梁大人万安。”
梁昱似乎是喝了一口茶，然后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不知云掌柜叫梁某来这，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双方都像在完成什么拉锯战，都在等对方先掉入自己精心织就的陷进。
“梁大人今日未带刀，倒是比往常显得更加亲近一些。”
云娘不是蠢人，也向来对付男人有一套。
梁昱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只不过那笑意着实冷了一些，使得他再开口的时候，语调都藏了几分寒意。
“云掌柜大概不知道，北镇抚司的公事很多，若是今日梁某未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绣春刀自然会横在姑娘的命门上。”
云娘心里暗自腹诽自家不靠谱的县主，明明是个不通情事的，也不知怎的非要跟这玉面修罗杠上了，自己做了一堆蠢事不说，现下还非要让自己来试探这个阎王官的喜好。
还美其名曰，不知道他是不是好龙阳，让自己来打探打探。
满汴京谁人不知，那修罗的绣春刀下多的是人命，就连那诏狱也是神鬼不敢夜哭，现下要自己来老虎头上拔毛，真叫她浑身汗湿，步步谨慎。
“梁大人这说的哪里话，云娘不过一介女流，只不过见的人多些，那些人在耳边闲聊几句，云娘也多些见识，今日邀梁大人前来，也是日前匆匆一瞥，觉得梁大人惊为天人，心中难免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但云娘自知身份卑微，断断是不配与梁大人相提并论的，只好将梁大人邀来，做个堂上客，也好解相思之苦。”
这一通话说完，云娘觉得自己眼皮都在止不住的跳，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后悔，她们家这个县主可真是能折腾人的。
原以为梁昱闻言会盛怒而起，甚至会出手直接要了她的命，没曾想他都没有。
云娘垂着眸，半躬着身子，不敢抬眼去看对面的人，但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冷冷的落在自己身上。
时间像凌迟人的刀子，只高高的扬起，却迟迟不落下，听不到梁昱的回话，云娘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都僵的不敢动作。
不知过了有多久，那人终于似笑非笑的开了口，语调透着些揶揄。
“哦？这两日倒是还有人说过心悦于我，不过梁某不知，姑娘的喜欢与那人比。”云娘低着头听见梁昱起身的声音，他好像走近了一步，视线又朝着屏风那侧看了看，接着才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孰多孰少呢？”
云娘孤身一人多年，早就人精似的，哪能听不出梁昱这话的意思，心下只道不好，梁昱怕是什么都知道了，一时情急她就要跪下去求饶，却听隔壁桌子“砰”的一声被人撞翻。
一男一女的声线传了过来。
“你这青楼女子竟然敢觊觎我兄长？你不要命了！”
“你这杀千刀的，敢坏我好事！喜珠给我打他！”
郑月蛮坐在云娘替她安排的雅间内，手里捏着张粘了蔷薇花的宣纸，止不住的叹气。
“喜珠，这是退回来的第几封了？”
她的声音与雅间内琴声相叠，喜珠凑近一些才将将听清。
“县主，这该是第七封了。”
郑月蛮闻言再重重的叹口气，然后嘴里喃喃念了遍纸上的诗。
“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千里虽共照，安知夜夜心？”
如此露骨的淫词艳曲，竟被郑月蛮就这么随口念出来，喜珠听着有些耳热，刚想提醒她一声，她却开口问里面弹琴的人。
“云娘，你说问题出在哪里了？我瞧着你这诗写的很好啊，可梁大人怎么就不动心呢？”
这声问落下，里面的琴声骤然停下，软帘掀开，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扭着细软腰肢缓步走出来，那张精致的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意。
“我的好县主，哪有人写情诗还让人代写的，况且这阎王官梁大人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恩，纵使长得一副天人之姿，可您放眼看看满汴京，哪有敢给他写情诗的姑娘？”
“你的意思说……他不喜欢情诗？”
云娘上前坐在她对面，彻底没了脾气的回答她的话。
“我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女人。”
郑月蛮抬眼去看对面的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巧，皮肤白皙，一张红唇上略点朱色，此刻饮了杯茶后，更显水润红艳，即便是身为女子，依旧是对她挪不开眼。
毋庸置疑，云娘是绝顶的美人，可往往美人如浮萍，若无家族庇佑，美貌不会是过墙的天梯，只会是催命的毒药。
郑月蛮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回江洲的路上。
那时的云娘还是江洲某个员外的外室，为了给弟弟治病，她一身才学琴艺尽数隐藏，只委身在那员外郎的后院里，白日受主母欺凌，晚间供员外取乐。
说起来，云娘也是世家大族出生，奈何时运不济，全族获罪，她便是带着幼弟在外独自讨生活，幼弟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日日要用参药将补，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委身于那员外。
后来，主母因为妒忌云娘的美貌，竟将她幼弟日日用的参药换成了最常见的补汤，没过多久，她的幼弟便殒命于江洲。
云娘一怒之下想要逃出虎狼窝，可偏偏员外带着家中打手穷追不舍，云娘宁死不愿再过那样的生活，最终从悬崖一跃而下，大约是上天垂怜，云娘落入悬崖下的潭水中，虽无性命之忧，但还是重伤在身。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月蛮救下了她，并让镜月为她医治，再后来，云娘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踏上了来往汴京的路。
这烟月坊表面是供贵族取乐的艺馆，实则是云娘为郑月蛮打理产业探听消息之处。
而云娘因为长得实在美艳，再加上一手冠绝汴京的琴艺，早早就在烟月坊名声大噪，引得无数王公贵族前赴后继，一掷千金。
想到这儿，郑月蛮眨了眨眼似是真的疑惑，她又开口问道：“你这样的女人他也不喜欢吗？”
云娘手一顿，本该送去唇边的茶盏又放回桌上。
“县主的意思是？”
……
三日后，梁昱果然应邀前来，烟月坊的消息向来又快又准，梁昱正在头疼薛成季一直不肯吐露的账本，虽说此案已经大致有了结论，可梁昱始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是以云娘叫人传了信说要要事相商，他便就来了。
虽然他知道这事儿必有古怪，但他倒还不至于怕个小小的艺馆掌柜，他也正好有些事想要问她。
烟月坊除了每月十五闭馆一日，其余每日几乎都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梁昱带着罗远跟在云娘安排的领路丫鬟身后，一路往楼上走。
艺馆的姑娘虽只卖艺不卖身，但到底是风月场所，整座烟月坊内香气弥漫，酒气冲天，更有三两熟客搂着相熟的姑娘，姿态暧昧的喝着酒。
罗远远远看了一眼那姑娘不盈一握的腰肢，和胸前裸露的大片雪白，不由的耳根发烫，避开视线嘟囔道：“大人，您也没说要办的案子在这种地方啊，早知道叫林云时那个家伙来了。”
梁昱今日并未穿官袍，大约是觉得烟花之地脏了那身官服，他只穿一身素色长衫，再配上那张轮廓精美的脸，平白生出几分文人墨客的气质来。
他眼眸幽深，对身边莺莺燕燕的靡靡之音似乎并没什么所谓，只听到罗远的这声嘟囔后，才嘲讽似的轻笑一声。
“你要是觉得金陵卫的职责担当不了，我明日就摘了你的牌子，放你回家。”
“大人别！属下知罪！”
梁昱素日是个关照下属的，若有危急情况也总是首当其冲，不会叫他们这些跟着他厮杀的兄弟白白去前面当垫脚石，但罗远知道他更是个说一不二的，一听这话，只能赶忙告罪闭嘴。
丫鬟一路将他们领到三楼极为隐秘的一处雅间门口，便回身作揖道：“公子这便就进去吧，我们家姑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梁昱朝她看了一眼，抬腿就往里迈，罗远跟在身后也预备进屋，哪知道那丫鬟伸手在罗远面前虚虚一挡。
“我们姑娘不大好意思见那么多人，还请公子一个人进去便好。”
梁昱闻言脚步一顿，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好聪明的女人，若是她直接说不让罗远进去，以金陵卫的身份，强行闯进去她也是毫无办法的，可她偏偏只是示弱。
一个在风尘中打滚的女子，只说自己不好意思，叫罗远怎么都迈不进这个门了。
虽知道这里面古怪多，但梁昱还是吩咐了一句：“你在门口等着。”
罗远抬手作揖，梁昱这才推门进去。
谁知门刚刚一关上，罗远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脖处就叫人狠狠下了一掌，他两眼一翻就顺势倒了下去。
身后几个小厮适时出现将人接住，旁边的姑娘朝前方的喜珠问道：“喜珠，他这能睡多久？”
喜珠探了探他的脉，回道：“他武功不弱，大概一个时辰就能醒了。”
郑月蛮点头，又朝刚刚领路的丫鬟问：“云娘给我安排的是哪间屋子？”
那丫鬟一福身，指着隔壁屋子道：“就在隔壁，这两个屋子原是通的，只用屏风和帐幔遮挡，县主声音小一些。”
郑月蛮点点头，然后抬腿往隔壁屋子走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桌布盖着，桌上放着壶已经准备好的清茶，左边是临着汴京河的两扇窗，右边是屏风拉起的一道墙，屏风以丝绸做面，单面透彻。
是个绝佳打听隔壁消息的地方。
郑月蛮心中暗叹，怪不得汴京消息尽握云娘之手，她确实是个聪明有手段的。
刚一坐下来，隔壁的声响便传来。
是一阵琴音，谈的是些情情爱爱的曲子，曲调婉转多情，尽诉曲中人的相思之意，曲到浓时，云娘轻轻放开声和声两句，更叫这首曲听上去赏心悦目，情不自禁。
云娘能得这么多人的趋之若鹜，这些本事肯定是有的。
不过对面之人也是有些耐心在身上的，若是放了其他人早就或和或上前要与云娘交谈，他却毫无动静的听完了整首曲子，丝毫不见半分急不可耐。
就连一曲毕，也是听到云娘先起身开口的动静。
“梁大人万安。”
梁昱似乎是喝了一口茶，然后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不知云掌柜叫梁某来这，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双方都像在完成什么拉锯战，都在等对方先掉入自己精心织就的陷进。
“梁大人今日未带刀，倒是比往常显得更加亲近一些。”
云娘不是蠢人，也向来对付男人有一套。
梁昱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只不过那笑意着实冷了一些，使得他再开口的时候，语调都藏了几分寒意。
“云掌柜大概不知道，北镇抚司的公事很多，若是今日梁某未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绣春刀自然会横在姑娘的命门上。”
云娘心里暗自腹诽自家不靠谱的县主，明明是个不通情事的，也不知怎的非要跟这玉面修罗杠上了，自己做了一堆蠢事不说，现下还非要让自己来试探这个阎王官的喜好。
还美其名曰，不知道他是不是好龙阳，让自己来打探打探。
满汴京谁人不知，那修罗的绣春刀下多的是人命，就连那诏狱也是神鬼不敢夜哭，现下要自己来老虎头上拔毛，真叫她浑身汗湿，步步谨慎。
“梁大人这说的哪里话，云娘不过一介女流，只不过见的人多些，那些人在耳边闲聊几句，云娘也多些见识，今日邀梁大人前来，也是日前匆匆一瞥，觉得梁大人惊为天人，心中难免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但云娘自知身份卑微，断断是不配与梁大人相提并论的，只好将梁大人邀来，做个堂上客，也好解相思之苦。”
这一通话说完，云娘觉得自己眼皮都在止不住的跳，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后悔，她们家这个县主可真是能折腾人的。
原以为梁昱闻言会盛怒而起，甚至会出手直接要了她的命，没曾想他都没有。
云娘垂着眸，半躬着身子，不敢抬眼去看对面的人，但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冷冷的落在自己身上。
时间像凌迟人的刀子，只高高的扬起，却迟迟不落下，听不到梁昱的回话，云娘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都僵的不敢动作。
不知过了有多久，那人终于似笑非笑的开了口，语调透着些揶揄。
“哦？这两日倒是还有人说过心悦于我，不过梁某不知，姑娘的喜欢与那人比。”云娘低着头听见梁昱起身的声音，他好像走近了一步，视线又朝着屏风那侧看了看，接着才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孰多孰少呢？”
云娘孤身一人多年，早就人精似的，哪能听不出梁昱这话的意思，心下只道不好，梁昱怕是什么都知道了，一时情急她就要跪下去求饶，却听隔壁桌子“砰”的一声被人撞翻。
一男一女的声线传了过来。
“你这青楼女子竟然敢觊觎我兄长？你不要命了！”
“你这杀千刀的，敢坏我好事！喜珠给我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