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的街道总爱用冬青树做绿化,乡下却没有这种树,占大多数的还是香樟,梁雾鼻尖萦绕的梨香就换成了淡淡的艾香。

    不能剥冬青叶脆脆的皮,她就少了一件打发时间的事,只能蹲在老樟树下干听着歌用烂树枝戳泥巴玩儿。

    “雾雾,吃饭了。”陈祝荷从婶婶家走出来喊她。

    “哦。”梁雾丢掉沾上泥巴的树枝,拍了拍手站起来。

    “今天晚上是婶婶炒的菜。”陈祝荷揽住她的肩走,头靠过去小声说:“不好吃也别说出来,少装点饭多少吃点,别剩饭就行。”

    婶婶做饭是公认的难吃,也不管菜熟没熟,在锅里过了一遍放了盐就捞出来。偏偏她自己对食物口味的要求低,能吃就行,老公和两个孩子居然也跟着她吃习惯了,她就更意识不到别人根本吃不下去。

    “嗯。”梁雾肯定答应,婶婶脾气爆又听不得别人说她,要是梁雾敢在她面前说难吃她怕是要拍桌。

    “雾雾就吃这么点饭?”

    曾玉兰正端着个不锈钢大碗往嘴里扒饭,看梁雾就用瓷碗装了小半碗问她。

    “婶婶,我不是很饿,中午吃的还没消化。”梁雾捧着碗微笑。

    “一个下午还没消化,吃石头了?”

    陈祝荷接话:“她不一直这样?餐餐就吃这么点。”

    半碗饭梁雾吃得也艰难,明明一桌子的菜她却不知道该把筷子伸进哪一碗,只能每盘菜都夹一点装装样子,其实吃的都是辣椒。

    桌上曾玉兰果然又提起生孩子的事,虽然介于梁雾在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还是男孩好,以后有个后,女孩终归是要嫁出去”。

    陈祝荷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也不是吃素的,最后直接一句“生男孩有什么用,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堵上了曾玉兰的嘴。

    “我吃完了。”

    从陈祝荷说完那句话后桌上就安静了,梁雾咽下最后一口饭打破沉默,她把碗筷摆好站起来,“出去走走消食。”

    “姐,我跟你一起。”曾玉兰的小儿子估计也在这待不下去,看见梁雾走了他饭还没吃完就跟着下桌了。

    曾玉兰朝他吼:“梁云屹,你饭还没吃完!”

    “不吃了。”

    “让他去吧。”奶奶拉着要起身的曾玉兰坐下,“饿不着他。”

    ……

    “奶奶,给你买的衣服别不舍得穿。”

    梁雾站在奶奶的矮房门口,手里都是奶奶塞给自己的米果和鸡蛋,陈祝荷两只手上也提着她种的菜。

    “知道了。”郭春文脸上都是笑,布满皱纹和茧子的手捧住梁雾的脸,“我们雾雾放假要玩开心点。”

    梁雾笑着乖巧点头:“嗯。”

    郭春文放下手问陈祝荷:“文山什么时候到家啊?”

    陈祝荷:“明早八点到车站,我和雾雾明天要早起赶车回安林。”

    “过几天我和他再一起来看你。”

    梁雾听到忙说:“我也来。”

    “你要写作业了,就放五天假,这两天带你去玩,剩下两天你不要写作业?”

    郭春文也说:“学习要紧,以后有时间再回来看奶奶。”

    梁雾不太情愿地应:“哦。”

    “要走了,天黑就不好骑车了。”郭春文催她们。

    当年这里地基不够,梁文山弟弟早年攒了钱先在后面起了一层楼占了这最后的地,梁文山之后要建房子在这里没地就在如今过马路那挖了一块,建在了那儿。

    虽然都在一个村子,但梁雾家离奶奶这隔了好长一段路,回去还要骑电动车。

    “奶奶跟我们一起住一晚呗。”梁雾可怜兮兮地冲奶奶撒娇。

    “不去。”郭春文摆手,“不习惯睡不着。”

    房子建成后梁文山和陈祝荷也没时间在家住,本来要让郭春文带着孩子住在新家,但老太太在矮房住惯了,鸡鸭和菜园子都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过去,他们就没强求。

    梁雾:“好吧。”

    陈祝荷提着菜挂到电动车前面的勾子上:“妈,我们走了。”

    “好,开车的时候慢点。”

    老家的被子开学前晒过一次,被陈祝荷用袋子带起来放进了柜子里。就睡这一个晚上,她只拿出了一番被子,今晚和梁雾睡一起两个人盖一床被子够了。

    “妈妈,明后天我们去哪玩啊?”

    陈祝荷铺好床后梁雾就倒了上去,整个人在被子上打滚,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你爸爸说带你去锦州。”

    梁雾摊在被子上,摆了个大字:“那两天够玩吗?”

    陈祝荷:“够,锦州离安林不远,明天你爸回来放完东西我们就一起坐火车去,两个小时就到了”

    “哦—”梁雾尾音拖长,一个翻身坐起来,“去锦州玩什么?”

    没等陈祝荷回答她就自己说了:“我们去做瓷吧,那儿最出名的这个。”

    “我们还可以去逛瓷市,那里有好多漂亮的手串和杯子。”

    梁雾掰着食指数可以去干嘛,眼睛里亮晶晶的。

    “都按你说的去。”陈祝荷帮她把头发理好,噙着笑说:“你爸还真没猜错,你就喜欢这些漂亮的小东西。”

    “是啊是啊。”梁雾想想就开始期待了,“我还要挑一点送给我的朋友们。”

    “行。”陈祝荷拍拍她,“睡觉吧。”

    梁雾却从床上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mp3,“我去书房用电脑下点歌,再登□□和同学聊会天。”

    她踢着拖鞋走出去,“妈妈你先睡。”

    陈祝荷在这方面不会管着她,听到女儿要跟朋友聊天她还挺高兴的。

    “也别聊太晚,明天还要早起。”

    “知道了。”

    下完想听的歌梁雾把连接线拔了,登上□□在和万茹及刘依婷一起的那个群里疯狂冒头。

    爸爸把psp寄回家后梁雾就向她们两个要了□□号,为了聊天方便她们还建了一个群,叫高速旋转的削皮刀。刘依婷说这意味着她们将赶在吃瓜一线,并把瓜削烂吃透。

    psp登□□很麻烦还不好打字,梁雾加上她们后也没怎么聊过天,现在有了电脑必须要好好宠幸她们一番。

    骂我我会咬回去:咳咳咳

    骂我我会咬回去:在在在?

    骂我我会咬回去:我浮出水面了。

    如字头上一把草:来了。

    離殇:来咯。

    如字头上一把草:你回老家了?

    骂我我会咬回去:是啊是啊,你们将短暂地与我取得联系

    離殇:我们不是有你电话吗?

    好吧,梁雾啪啪打字。

    骂我我会咬回去:你们将短暂地与我取得时尚的联系

    離殇:<大拇指>

    如字头上一把草:( ̄_, ̄ ),

    三个人东扯西扯地聊了半个小时,时不时掉落个瓜被她们吃掉,时不时来本漫画被激情讨论,群里一片笑哈哈。直到安利小说环节万茹突然消失,几分钟后扔了个炸弹进来,把哈炸成了口合。

    如字头上一把草:张老师说英语卷子改完了,其他科的也差不多。

    離殇:!!

    骂我我会咬回去:!!!!!!!!

    梁雾一惊,最先知道的成绩居然要是最焦虑的英语,怎么办,她还没做好准备,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纠结得要死。

    刘依婷相比之下很淡定,直接就问了。

    離殇:我英语多少分?

    万茹估计去要了成绩表,过了一下才回她。

    如字头上一把草:你103。

    離殇:哦哦,谢啦。

    103分对梁雾来说很厉害,她小小感叹了一下,又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问,刘依婷这一问让她也很好奇自己的分数。

    算了,早晚是死,还是先死。

    骂我我会咬回去:茹茹帮我也看看。

    万茹发了个ok,几秒后回了个:“……”

    如字头上一把草:还是有进步的,43,比分班考多了几分。

    梁雾是真的觉得有进步,这比她算的最高分还多,比上次分班考还高,她已经满足了,激动地在群里发了个“yes”。

    她高兴完就想到了边思郁,这个上学期英语还和自己不相上下暑假疑似偷偷努力并在昨天放话简单的自信后桌,不知道他的分数有没有这么自信。梁雾有点好奇,反正朋友是课代表,可以超前点播,她要不要先偷偷知道一下?

    想了几秒还是算了,感觉有点不太好,毕竟在昨天不小心撞破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之前他们还不太熟。

    梁雾又想起边思郁哭得眼睛通红的那副委屈样,她实在没想到在学校一本正经看上去内心强大的人会因为想奶奶躲在墙角边哭边玩游戏,有点搞笑又有点,可爱。

    她从群里退出来,私戳万茹:

    你以前认识边思郁吗?

    她记得开学那段时间万茹有一次跟她提起边思郁,刚说起来就被伍一丢过来的粉笔打断了,她那时候对边思郁没什么好奇心,后来也就没再问。

    茹茹:认识啊,我高一是他隔壁班的,怎么了?

    梁雾:他英语成绩不是和我有的一拼吗,又坐我后面,有点好奇。

    她昨天晚上答应了边思郁不把他偷偷哭的事告诉别人,就不能跟万茹说她是因为边思郁反差太大好奇他以前什么样,于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梁雾:我记得我手被烫伤的那天你有跟我提起过他以前。

    万茹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发了一大段字。

    茹茹:高一的一到六班单独在安北楼嘛,边思郁在三班我在四班,他刚开学的时候在我们那几个班里特别出名,开学考理科成绩接近满分长得又帅,简直是男神级别。那段时间很多女生跑去三班看他,估计礼物情书都收了满桌,不过后来因为一件事就没人去找他了。

    梁雾等了一下,万茹还没说那件事是什么,她忍不住好奇心问了。

    茹茹:这事让边思郁挺难堪的吧,你别说出去,虽然当时有很多人知道。

    梁雾坚定地发送:“我保证。”

    茹茹:高一上学期有个六班的女生追边思郁追得很狂,天天去班上找他,给他送早餐向他问题目,在他讲题的时候还故意贴得很近,搞得那时候别人看见他俩就起哄。不过听我一个在三班的朋友说边思郁可尴尬了,他每次都拒绝但那女生下一次还是会缠上来。直到第三次月考出成绩后,那个女生的家长找到学校来了,说自己女儿这几次考试一次比一次差都是边思郁害的,那女生也是坏,把责任都推到了别人身上,一口咬定是边思郁缠着她要早恋。他班主任就给他父母打了电话,结果他爸来了学校什么都没问就甩了他一巴掌,拽着他的衣服要把他扯回家,当时被好多人看见了。从那以后,边思郁除了跟他那几个朋友聊天外就很少说话,跟现在一样,天天待在教室里睡觉。

    梁雾看完后心情复杂,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自尊心就跟天一样,在这么多同学和老师面前被打了一巴掌,尴尬又难堪,简直是天塌了。

    她之前实在想不到这是发生在边思郁身上的事,这一个月,边思郁给她的印象就是沉默的,谦逊温柔的,虽然昨晚新增了爱哭又傲娇的印象,但她还是觉得边思郁简直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就这样他家长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他,难怪他会想奶奶想到哭。

    梁雾继续跟万茹聊天,问她:“那个女生诬陷他,边思郁没澄清吗?”

    茹茹:没有。

    茹茹:那女生的家长能杀到学校来估计跟边思郁他爸一个德行,边思郁应该是为了不让女生难堪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梁雾无言,眯起眼在键盘上戳字。

    梁雾:那他真是温柔善良的哑巴。

    茹茹:温柔善良这点边思郁真是没话说,老师在学生证上给学生的评语里真正的乐于助人团结友爱。对女生温柔对男生也是,在我们那几个班里他人缘很好。

    梁雾:所以我烫伤那天你才肯定边思郁会去给我买烫伤膏。

    茹茹:是的,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何况你烫伤还跟他有关。

    茹茹:聊了他这么多,总之,边思郁啊,是个挺正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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