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命运的齿轮转动的那一天。

    “余见过的美人也算是车载斗量了,可是你实在是美得不似凡间人呀!你叫若竹是吗?余要赐夜明珠给你,只有最珍贵的深海明珠,才能与你匹配。”

    容貌清俊、素以文采风流闻名的雷之国世子,他的三十岁生日宴广邀各方宾客,又在宴席上布下诗题,题目晦涩刁钻,席上竟无人能答。在父亲的鼓励之下,她站起作答,完美地完成了这个难题,赢得了阵阵喝彩,也让阅美无数的世子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然而,珍贵的明珠中隐藏的,却是不测的命运,与饱含嫉妒的毒液。

    只不过是半个月后,世子便遣人送来婚贴,要她做他的侧室。

    “若嫁给秀次大人为侧室,能为家里挣得荣誉,那也很好。”

    与她得知婚事的平淡相比,父亲十分欢喜,为她准备了足足七车的金银珠宝,这既是她的嫁妆,也是父亲试图讨好这位未来国主的献金。这一上京队伍所牵涉财物甚重,须雇佣强大可靠的忍者来护送。父亲告诉她,前几日,宇智波一族的族长亦写信过来,说希望能上门拜访,有意要与千家交好。

    “这战乱年间,除了据说无敌的千手一族,这宇智波一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呀!据说他们有与千手平分秋色的实力,在各国间口碑甚好……既然他们有心,朋友自然也是多多益善,我打算让他们来护送你上京。”

    “是,父亲。宇智波一族的威名,这些年我在火原神社听姨母说过……说是以眼睛与火焰闻名的家族呢。”

    “哦?不愧是她,消息真灵通。今日我也见到了宇智波一族的领导人,虽然年纪轻轻,确实是个气度不同凡响的厉害人物。”

    于是,在告别了家人之后,她便踏上了上京之旅。只是谁承想,这差点就成了她的不归路。

    就在即将到达都城的最后一道铃鹿关,她忽然听见外面闷雷阵阵——雷之国本就多高耸入云的山峰,在这六月初夏间多雨更是云雾弥漫,故而总是回响着震雷,这本寻常,可是身体内属于母亲的巫女之血突然在这一刻沸腾起来,似是什么不详之事即将降临的征兆。

    “是身体还不舒服吗,若竹小姐?”

    美丽的侍女关切地问她。她摇摇头,只是手指攥着织有繁复花纹的衣襟,指节泛白。忽然,骏马嘶鸣,车厢剧烈晃动,侍女见情势不对,立刻掀开了帘幕。

    “奉大名之诏——”尖利的声音刺破车幔。透过绀青纱帘,使者猩红的直垂狩衣像一道新鲜伤口横在林间。这位使者来到她的马车上,在他慢条斯理的叙述间,世子犯上作乱、已被大名刺切腹自尽的消息化作冰锥刺入肺腑。

    卷轴展开时泼墨般的“赐死”字映入眼帘,随即,一把冰冷的匕首被呈在她的面前。使者傲慢道:

    “大名有令,逆贼秀次的妻妾一应赐死。若竹小姐,你既已准备成为侧室,理应陪他共赴黄泉。若是耽误时辰,后果可不必我多言吧?”

    包银匕首在掌心发烫,为了这么多年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也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她只能拿起匕首,要从容自尽。若竹盯着刀刃上晃动的光斑,忽然发现映出的眼眸竟还噙着泪。

    不……好害怕,不想死……

    “若竹小姐,快些做决断吧!”使者催促着她,少女却闭上了眼睛,任由珠泪一颗颗从她的面颊上滑落,打湿她正握着匕首的颤抖双手。

    突然间,马车外有嘈杂的人声与马嘶,伴着隆隆的雷鸣,重重地击落下来。难道说。是外面的人等不及要来主动杀她了……她不想受这样的屈辱,于是她再一次握紧了匕首,咬牙要戳进自己的喉咙里。

    就在此刻,帘子处有呼啸的风声,一个年轻的男子竟然就这么贸然闯了进来,他用手握住了刀刃,牢牢地用力按着她的手,竟然让那刀尖就这么停留在距离她咽喉只有几公分的地方。

    使者尖叫着:“什么人!”并下意识地从腰间要抽刀,而这男子竟然置若罔闻。若竹睁开了眼睛,她看见的是一个黑发黑衣的青年男子,眉宇端正而肃穆,他的胸前罩着铁制甲胄,宽袍大袖处隐约可见一个红色的团扇形状。他的手掌已被刀刃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随着他的手掌心一滴滴流下。

    “若竹小姐,请放下匕首吧。”男人的声音沉重却缓慢,带着一股洗刷不去的战场硝烟气息,一双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秀次大人既已死亡,这次任务就作废了,我们要把您送回家。”

    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他是父亲请来护送她上京的忍者,团扇使宇智波一族的人。

    “你竟敢违抗命令!你可知……”使者的话还没说完,这男子便扭过头去,若竹看见他眼底泛出一片可怖的血红,他什么也没做,那个催促自己快快动手的使者就晕过去了。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快到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从死里逃生中反应过来,就这样被这个自称是宇智波一族首领、名为宇智波田岛的男人给救了。他说,他会保护她,送她回家。

    他留下一些部下替他拖延时间,而他自己则快马加鞭送亲自送她回家。这一路上她显得异常沉默,总是一个人呆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人都不见。终于,第二天在路上某个驿站时,她呼唤他,说有事情想要拜托他。

    少女一身素白,全身上下仅发间插着一支金簪作为首饰,清雅秀丽的身姿如雪般纯洁无瑕。她轻声对他说道:

    “宇智波大人,如果,木已成舟的话,若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保全我家人的安全。只是……可以请您用您的那个术,让若竹离去得没有痛苦一些吗?”

    她指的自然是他催眠了大名使者的写轮眼。仿佛是担心他不会答应似的,她从头上取下了那支金簪,青年看见,少女如瀑的青丝随后散落在她的肩头,袅袅地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轻轻地将这只金簪用双手放在他面前,低着头柔声道:

    “我知道这要求有些无理,忍者需要收到委托才会行动……所以,这个可以算作委托金给您。如果大名大人仍然让若竹就死的话,请您送若竹最后一程吧。让我去得有尊严些,拜托了。”

    她的声音中既有决绝,也有不易察觉的脆弱。她看不见他的反应,只觉得他的呼吸十分粗重急促,像是竭力在压抑着什么,男人将金簪重新放回她的手边,十分郑重道:

    “我不会看你就死的——若竹小姐,在下、在下定会护你安全。”

    一丝异样的情感悄然从她的心头弥散开,像是封冻的冰川被永不熄灭的太阳热炎给化开了一条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外面声音嘈杂起来——父亲听说了都城的事情,也在往这边赶来,他们正好相遇了。

    直到见到了父亲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

    “父亲……呜呜呜……对不起,我搞砸了……”

    她就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靠在父亲的怀里失声痛哭,呜呜咽咽中,她能感觉到父亲温暖的臂膀,老人拥着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若竹不哭,其他的都交给父亲,父亲会保护好你的。”

    两周后,父亲终于从都城回来,风尘仆仆的老人看起来憔悴不已,仿佛苍老了数十岁。他顾不上休息,首先便接见了仍在府中保护千家的宇智波田岛。两个男人谈了许久后,父亲唤自己前来,告诉了她:

    “若竹,我准备将你嫁给宇智波的这位大人了,你可愿意?”

    听到这个消息后,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望向那个男人,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

    是他啊,这次竟是他要做我的夫婿么?他看起来品貌非凡,又是那个宇智波的首领……唉,现在想必父亲已经与他说定,我也无法拒绝了……毕竟他曾经救我一命,恐怕这也是我命中注定,要嫁于他还他的恩情吧……

    她成为了他的续弦妻子。她承认,在这段婚姻的开始,她对他几乎没有报恩之外的感情。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是深爱着她的。

    自她嫁入宇智波一族来,他便一直对她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她是外族人,在宇智波族内没有根基,无法履行主母的职责,他便也对她不作要求。生下泉奈后,她虚弱得连最起码的祭祖活动都无法参加了,宇智波族内也渐渐起了其他声音,希望丈夫再婚、或娶个平妻。

    她已经做好了下堂的准备——连一贯非常照顾她的鹤婆婆也来找过她,话里话外劝她想开点,把泉奈交给阿堇和明夫妇抚养照顾,她就好好养病不要再想什么俗务,让她的丈夫再娶一位能打理家务与族务的能干妻子替她分责。她清楚,这是一族普遍的意见。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你的丈夫不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这种声音时时有,可是直到泉奈都已经开始接受父亲训练了,家里还是没有迎来第二位女主人。不仅如此,在去漩涡求医后,他更是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将他的生命力分给她以求延续她的寿命。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呢——不顾她的意愿,霸道地要留住自己。她时常会想这个问题,而直到今日,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那个时候,与您的生命一起注入的,还有您的记忆、您的思念。”

    她曾在火原城的史书上看过这样的故事。

    传说,查克拉之起源,是一位名为六道仙人的僧侣。他所传扬的“忍宗”,便是用查克拉沟通人与人之间的精神,让人们彼此分享他们的记忆与喜怒哀乐,以达成互相理解与安宁的和平。丈夫使用禁术之时,通过查克拉的通道,她看见了构成他至今为止,名为“宇智波田岛”之人的全部。

    少年时的隐忍与不得志,青年时接过一族后的使命感,以及——遇到了“千若竹”之后,忍者心中被封存的爱与感情,在那一刻被完全解开了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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