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房内烛火通明，沈牧庭坐在案前，将手里的书“嘭”的一下砸在桌面。
“混账，我素来教导你要安分守己，可你看看你这几天做的事，那小世子也是你能随便相与的？若论姿色，你的确比清禾强上一些，可你有个得了疯病的母亲，哪家的公子愿意攀这样的亲家？
遑论人家还是王府嫡子，那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你有什么命能跟人家结成连理？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沈亦楠低着头，跪在地上，静静听着，纵然她没有这个心，听了这些话，眼底还是一阵潮湿。
沈牧庭见她神情很是落寞，又换了个口吻：“你年岁渐长，父亲我也着急，可再怎么样，咱们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是不是？
清禾虽也生在咱们家，可人家至少有个当侯爷的外祖父，任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可你有什么？还非得追上去跟世子爷眉来眼去，平白惹人注目，真是不知羞。”
左不过还是为了沈清禾，沈亦楠感觉心底的寒凉开始蔓延，在这个家里，终归没有她的位置。
“爹，只要你答应送我跟阿娘离开，自此以后，我绝不见世子一面。”
她只是想要一句承诺，若眼前人真对阿娘真存有一丝情意，就不该让阿娘这样长年累月地枯瘦老去，孤灯残影，悲苦过完这一生。
可落在沈牧庭眼里，此事实在太过反常，他眼里那个永远只会躲在角落里的女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主意了。只见他紧皱着眉头，思索再三，随后便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一个女儿家，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儿？身无长技，你又如何能保你阿娘周全？我是一直拘禁着她，可也没少她饭吃，她不一直活的好好的吗？”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又抬眼，奇怪地看着她：“你这几天，可是又跑出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父亲，女儿在这府里长大，自小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最清楚，我想带阿娘走的心思，已经不是一两天了，父亲你也不是这两日才开始装聋作哑的。你们将我跟阿娘视作家丑，与我们就此断绝关系，不是更合你们的意吗？嫡母方才已经答应我了，父亲你又何苦再继续唱这出戏？”
“放肆！”
案上的纸砚落了一地，弄脏了她青灰色的裙摆。
沈牧庭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留在后院照顾你阿娘？又是谁跑到我面前哭，说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院里看着她？我养你到今日，你不想着知恩图报，还想一走了之，跟我断绝父女关系。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莫非，是世子？”
他竟然怀疑世子。
上一世他对阿娘的态度就很奇怪，如今又因为阿娘的事，开始疑心李观棋，难道阿娘身上，真藏着什么秘密？
商谈无果，沈亦楠心里七上八下，摇摇晃晃出了书房门，一抬眼便见到嫡母守在窗下。
“如果你真想走，我倒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姜安澜心思缜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真到了危机时刻，方才看得出将门虎女之风范。
上一世，她为了护着沈牧庭，带着人解决掉了王府藏在院子里的暗卫，身手竟比沈牧庭还要高上几分。
沈亦楠不敢轻视，却也不想被人踩在脚下，于是不卑不亢，冷声说道：“看来嫡母是认定我能左右你女儿的婚事了？”
姜安澜铁着脸，隐忍着怒火：“少在我面前装乖，若非你从中作梗，世子怎会对清禾视而不见？”
这夫妻俩为了沈清禾，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亦楠何德何能，竟能被嫡母如此高估。男女婚嫁，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济，男女倾心彼此，亦是良配，倘若世子真对沈清禾有意，旁人就算有这个心，又能改变什么？嫡母只是见他跟我说了几回话，就认定他对我有意，岂非太过武断了？”
见姜安澜愣在那里，刚要抬步离开，却又被叫住：“难道你不想带着你阿娘离开这里？”
心下微微一顿，迟疑片刻，沈亦楠回头微笑：“父亲白日里刚刚斥责我不该阳奉阴违，嫡母现在却逼我违逆父亲。嫡母到底是看不惯我们母女，想将我们早日扫地出门，还是觉得父亲说的话，根本无关紧要？”
姜安澜怒火中烧，正要发作，谁料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沈牧庭看着阶下的人，厉声呵斥：“混帐东西，平日里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滚回去。”
“父亲如此大动肝火，却不问明事情因由，明明是······”沈亦楠刚要辩解，就被无情打断。
“住嘴，你还想编排你母亲不成？我看你如今心气太盛，若再纵容你，你非得害死我们全家才肯罢休。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去，好好在家静思己过。”
姜安澜一个眼神，一旁的管家婆出来，搜罗一番，将后院大门的钥匙拿走了。
沈牧庭又言：“三日之内，将《心经》抄满万遍送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轻狂性子。”
茫茫然回到后院，屋内的烛火依旧昏暗，竹清竹苓两个丫鬟正等着。
沈亦楠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你们回来了？可见到小昭了？她怎么样？还有那封信，你可送出去了？”
竹清抢先说道：“小昭姑娘很好，还给姑娘带了这些东西，说姑娘能用得到。”只见桌上有个暖手炉，还有一件素色外褂。“她说这几日衙门里又出了几起命案，明日还要去城庄查看案情，跟姑娘一样，刚好也没时间，不过她说，等她忙完了就会来找姑娘了。”
小昭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如今是衙门里的小仵作。
听说她的情况，沈亦楠心里也放心了：“这样也好，我料得不错，父亲果然不肯让我出门，原先还跟她约好去看鸽子，看来只能等下次再去了。”
竹苓则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脸上一阵怅然：“姑娘，奴婢在茶肆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人，会不会是李公子刚好有事耽搁了？要不奴婢明日直接送去王府吧？”
沈亦楠拿过那封信，轻轻放在烛火上方，等到燃为灰烬，才轻松一笑：“无碍，见不到，就算了。”
忽然，窗外“扑通”一声，似是有人从高处跌落。
“什么声音？”
“姑娘别怕，兴许又是花老舅在外喝酒，爬墙回来了。”竹苓说着便出去了，不一会儿进门，却什么都没看到。
等到半夜，两个丫鬟刚回去，沈亦楠左右睡不着，想起竹苓说花老舅出去喝酒的话，便朝着侧厢房走去。
才走到半路，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脚。
“救，救我！”
煤灯一晃，掉在地上，一张带血的脸，横躺在她的脚边。
“混账，我素来教导你要安分守己，可你看看你这几天做的事，那小世子也是你能随便相与的？若论姿色，你的确比清禾强上一些，可你有个得了疯病的母亲，哪家的公子愿意攀这样的亲家？
遑论人家还是王府嫡子，那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你有什么命能跟人家结成连理？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沈亦楠低着头，跪在地上，静静听着，纵然她没有这个心，听了这些话，眼底还是一阵潮湿。
沈牧庭见她神情很是落寞，又换了个口吻：“你年岁渐长，父亲我也着急，可再怎么样，咱们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是不是？
清禾虽也生在咱们家，可人家至少有个当侯爷的外祖父，任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可你有什么？还非得追上去跟世子爷眉来眼去，平白惹人注目，真是不知羞。”
左不过还是为了沈清禾，沈亦楠感觉心底的寒凉开始蔓延，在这个家里，终归没有她的位置。
“爹，只要你答应送我跟阿娘离开，自此以后，我绝不见世子一面。”
她只是想要一句承诺，若眼前人真对阿娘真存有一丝情意，就不该让阿娘这样长年累月地枯瘦老去，孤灯残影，悲苦过完这一生。
可落在沈牧庭眼里，此事实在太过反常，他眼里那个永远只会躲在角落里的女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主意了。只见他紧皱着眉头，思索再三，随后便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一个女儿家，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儿？身无长技，你又如何能保你阿娘周全？我是一直拘禁着她，可也没少她饭吃，她不一直活的好好的吗？”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又抬眼，奇怪地看着她：“你这几天，可是又跑出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父亲，女儿在这府里长大，自小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最清楚，我想带阿娘走的心思，已经不是一两天了，父亲你也不是这两日才开始装聋作哑的。你们将我跟阿娘视作家丑，与我们就此断绝关系，不是更合你们的意吗？嫡母方才已经答应我了，父亲你又何苦再继续唱这出戏？”
“放肆！”
案上的纸砚落了一地，弄脏了她青灰色的裙摆。
沈牧庭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留在后院照顾你阿娘？又是谁跑到我面前哭，说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院里看着她？我养你到今日，你不想着知恩图报，还想一走了之，跟我断绝父女关系。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莫非，是世子？”
他竟然怀疑世子。
上一世他对阿娘的态度就很奇怪，如今又因为阿娘的事，开始疑心李观棋，难道阿娘身上，真藏着什么秘密？
商谈无果，沈亦楠心里七上八下，摇摇晃晃出了书房门，一抬眼便见到嫡母守在窗下。
“如果你真想走，我倒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姜安澜心思缜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真到了危机时刻，方才看得出将门虎女之风范。
上一世，她为了护着沈牧庭，带着人解决掉了王府藏在院子里的暗卫，身手竟比沈牧庭还要高上几分。
沈亦楠不敢轻视，却也不想被人踩在脚下，于是不卑不亢，冷声说道：“看来嫡母是认定我能左右你女儿的婚事了？”
姜安澜铁着脸，隐忍着怒火：“少在我面前装乖，若非你从中作梗，世子怎会对清禾视而不见？”
这夫妻俩为了沈清禾，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亦楠何德何能，竟能被嫡母如此高估。男女婚嫁，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济，男女倾心彼此，亦是良配，倘若世子真对沈清禾有意，旁人就算有这个心，又能改变什么？嫡母只是见他跟我说了几回话，就认定他对我有意，岂非太过武断了？”
见姜安澜愣在那里，刚要抬步离开，却又被叫住：“难道你不想带着你阿娘离开这里？”
心下微微一顿，迟疑片刻，沈亦楠回头微笑：“父亲白日里刚刚斥责我不该阳奉阴违，嫡母现在却逼我违逆父亲。嫡母到底是看不惯我们母女，想将我们早日扫地出门，还是觉得父亲说的话，根本无关紧要？”
姜安澜怒火中烧，正要发作，谁料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沈牧庭看着阶下的人，厉声呵斥：“混帐东西，平日里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滚回去。”
“父亲如此大动肝火，却不问明事情因由，明明是······”沈亦楠刚要辩解，就被无情打断。
“住嘴，你还想编排你母亲不成？我看你如今心气太盛，若再纵容你，你非得害死我们全家才肯罢休。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去，好好在家静思己过。”
姜安澜一个眼神，一旁的管家婆出来，搜罗一番，将后院大门的钥匙拿走了。
沈牧庭又言：“三日之内，将《心经》抄满万遍送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轻狂性子。”
茫茫然回到后院，屋内的烛火依旧昏暗，竹清竹苓两个丫鬟正等着。
沈亦楠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你们回来了？可见到小昭了？她怎么样？还有那封信，你可送出去了？”
竹清抢先说道：“小昭姑娘很好，还给姑娘带了这些东西，说姑娘能用得到。”只见桌上有个暖手炉，还有一件素色外褂。“她说这几日衙门里又出了几起命案，明日还要去城庄查看案情，跟姑娘一样，刚好也没时间，不过她说，等她忙完了就会来找姑娘了。”
小昭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如今是衙门里的小仵作。
听说她的情况，沈亦楠心里也放心了：“这样也好，我料得不错，父亲果然不肯让我出门，原先还跟她约好去看鸽子，看来只能等下次再去了。”
竹苓则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脸上一阵怅然：“姑娘，奴婢在茶肆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人，会不会是李公子刚好有事耽搁了？要不奴婢明日直接送去王府吧？”
沈亦楠拿过那封信，轻轻放在烛火上方，等到燃为灰烬，才轻松一笑：“无碍，见不到，就算了。”
忽然，窗外“扑通”一声，似是有人从高处跌落。
“什么声音？”
“姑娘别怕，兴许又是花老舅在外喝酒，爬墙回来了。”竹苓说着便出去了，不一会儿进门，却什么都没看到。
等到半夜，两个丫鬟刚回去，沈亦楠左右睡不着，想起竹苓说花老舅出去喝酒的话，便朝着侧厢房走去。
才走到半路，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脚。
“救，救我！”
煤灯一晃，掉在地上，一张带血的脸，横躺在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