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况野蹲在舒念学校门口,已经是第三天了。

    一开始,他只是坐在车上,盯着路过的学生;

    接下来,他进阶到时不时下车,东张西望地不放过一张脸;

    最后,他任寒风钻进黑色棉袄里,一心寻觅那个身影,连风也不忘记盯。

    舒念竟然一次都没出现。

    他微微皱眉,目光扫过校门口进出的学生。

    总有人低声议论,偶尔几人朝他偷偷看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周六了,怎么还不出来玩?江况野郁闷不已。

    她以前不会这么乖,会偷偷借着自习的名义去书店、奶茶店,哪怕期末复习,也会有出来透气的时候。可这几天,他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远处,几个男生小声议论——

    “那谁啊?长得挺狠的。”

    “不知道,蹲在这好几天了,看着不像好惹的。”

    江况野眼神淡淡扫过去,对上其中一个男生的目光,夸张地挑了下眉。吓得那人立刻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看手机。

    收回视线,他略显倦怠地蹲下身子。

    舒念是在躲着他,还是——

    身边有……

    他胸口莫名发闷,盯着手机上的好友申请,指尖捏得发白。

    舒念到现在都不出来,他脑子里早已经乱得不行。

    然而这些天来,让他坐立不安的,是撞车那天,林颂雪开玩笑说出的那句——

    “这位不仅是朋友,还是师兄哦~”他很难不多想。

    那晚的别墅区。

    舒念走后片刻,李尹气喘吁吁赶来。

    江况野靠在车边,双手插兜,眼神不善地盯着那个过来的男生。

    李尹穿着规矩的黑色棉服配白衬衫,即使来得匆忙,头发依旧整整齐齐,看起来就是那种家长喜欢、老师夸奖的“别人家孩子”。

    林颂雪主动和他搭话,客气地寒嘘几句。

    笑得意味深长:“哎,还是师兄呢,你们感情很好吧?”

    李尹微微一笑,态度得体:“确实关系不错。”

    江况野简直气到吐血,瞥了眼李尹,冷不丁开口:“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对方依旧平静,回答:“账单发给我即可,别吓到师妹。”

    江况野没再开口,冷着脸和李尹交涉,目光一直锁在这个温文尔雅的“师兄”身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回去后。

    他默默点开微信,把李尹拉黑。又打开林颂雪发来的个人名片,添加好友。

    研究生寝室。

    舒念连着几天夜班,整个人疲惫得快要散架。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踢掉鞋,瘫坐在椅子上,失去一切力气。

    舍友橙子从床上探出头,看着她那双熬得发青的眼眶,心疼得啧了一声:“你这几天是被当永动机使唤了吗?”

    舒念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她连话都懒得多说。

    橙子坐到她对面,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我没记错吧,李尹学长是不是李主任的儿子?”

    舒念闻言,疲惫地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

    “啧,你这状态?你不是他送回来的吗?”橙子咬着吸管,眨了眨眼,“嗯……你让他在带教面前美言几句呗,对他不过小事,你就不需要这么累了。”

    舒念闻言,神色微微一滞,一时沉默。

    思忖着,已经麻烦别人太多了,怎么好意思再开口?

    况且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偶尔帮李尹改改PPT,或者翻译几篇论文。路上带的食堂买的早饭,其实连油钱都抵不上。

    她知道,一段感情里若总是一方不同等的付出,早晚会崩盘。

    小忙或可麻烦对方,这种……

    假使她为了减轻负担,让带教看在李尹的面子上,为她开后门,总感觉怪怪的。

    众人都会想,她舒念要以李尹什么身份来接受老师们的优待呢?

    师妹?同门?多着去了,为了这层关系,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那只能是——他的恋人。

    平心而论,舒念不讨厌李尹,但也绝不喜欢。

    哪怕他再温柔体贴,没有一点架子,舒念都对他没有一点心思。

    如果安逸需要用这种变质的情感交换,那她宁愿痛苦些,她才不要向下的自由。

    “哦,对了,群里有个问卷记得填一下。”见舒念不语,橙子快速转移话题。

    舒念久违打开手机,一条一条查阅信息。

    点开好友申请,对面发来备注信息只有一个字——

    “车。”

    她一脸黑线,点了“通过”。

    橙子奸笑:“对了,你对帅哥感兴趣吗?”

    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最近学校大门天桥底下,有个帅哥一直在那转悠。”

    舒念:“……然后?”

    “重点是,他长得真的很帅!但问题是,看起来不太正经。”

    橙子咂舌,“我和同学还偷偷观察了好几天,他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穿着件黑色大棉袄,整天东张西望,没事往天桥边上一靠,就跟拍电影似的。”

    舒念没说话,眼皮半垂着,慢吞吞地喝了口水。

    橙子越说越起劲:“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哪个校外的学长,结果发现他根本不像学生,倒像是来学校踩点的小偷。”她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那张帅脸。”

    见舒念终于通过申请,江况野沉不住气地试探:“最近有时间吗?处理一下赔偿问题。”

    他要见舒念,恨不得立即、马上。

    可他该怎么解释那天和别的女人共乘一辆车?念念敏感多伤,他怕她多想。

    并且,小姑娘身边似乎有别的贱/男人了。

    不过呢,他一定会回到念念身边,什么手段都行。

    ——

    “可以,请问什么时候?”

    缓缓发来的几个字,简短到不带情绪。

    江况野盯着屏幕,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

    她答应了。

    约定时间之后,舒念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起身后随手化了个淡妆后,抓上包出了校门。

    少女亭亭于路边,低头和师兄通话。

    “马上到,舒念你往前走走。”陈荆对着慢吞吞挪动的人流兴叹。

    舒念探头张望,正要往前迈步,冷不防一只手突然伸出,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地将她猛然拽进车内。

    “唔——!”谁啊?!

    舒念后背撞上冷硬的车门,整个人跌进男人怀里,柔软的身子被结实的肌肉抵得紧紧的。熟悉的气息猛地侵占鼻息,沉沉地,带着侵略性地裹挟住她的所有感官。

    她猛地抬头,杏眼睁大,对上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

    江况野低垂着眼,紧紧盯着她,像是一头被困太久的野兽,隐忍得近乎暴躁。他的手指收紧,掌心贴着她的腰。

    她下意识挣扎,却被江况野轻易困住。

    江况野的手臂有力地箍着她,嗓音低沉而郁闷:“你要去哪儿?”他明知故问。

    舒念心脏仿佛漏了一拍,随即微微喘息,挣扎着:“关你什么事?”

    她怨恨他不辞而别,整整五年有余。

    江况野的目光顿时冷了下去,薄唇紧抿,似乎被她疏离的态度狠狠刺痛。

    片刻后,他的眼睫颤了颤,缓缓垂下,眼眶猩红,像是隐忍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崩塌。

    他咬着牙,喉结剧烈滚动,掩饰着偏过头避免对视。下一秒,泪水无声地滑落,沿着凌厉的侧脸线条滚落至唇畔,满是委屈。

    舒念手足无措,之前她从未见过江况野流泪。

    女孩指尖轻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缓缓拭去他眼角的湿意。

    虽然怨恨,但是她善良,她贴心,她见不得男人流眼泪,更见不得江况野这种漂亮男人落泪。

    仅此而已,没有别的心思。因为她早就发誓要和这个人一辈子不见面不联系了。

    男人的身体刹那间一僵,指尖骤然收紧她的手腕,低头,鼻尖几乎擦过她的指尖,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灼热的温度。

    “念念……”他魅惑地呢喃,嗓音哑得不像话,透着一丝狼狈的脆弱,也透着一点克制不住的占有欲。

    说着,他缓缓低头,额头抵着她的下颚,眸色晦暗不明,在舒念看不到之处,得逞似的扬起嘴角。

    舒念屏住了呼吸,指尖仍停留在他的眼角,心里突然想,还好挂了电话。

    下一秒,却被他骤然扣住手腕,直接按在他剧烈起伏的心口——

    那里的心跳,快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所有禁忌。

    江况野的手掌微微用力,带着份炽热,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你这是做什么?”舒念恶狠狠给了男人一脚,报了这些年来的仇。

    “我想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盯着她,嗓音沉哑,滚烫的气息洒在她的唇畔,眼底压抑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无赖。舒念默念。

    “约会?”江况野突然笑了一下。

    舒念结结巴巴:“开会……你松手。”

    很好。会说谎了,他都听到刚刚的那个男人声音了。男人身上的戾气翻涌得几乎无法自持。

    好。

    他一点也不生气。

    他有什么立场生气?

    哦,他其实也知道,他没什么太大实力让一个人惦记那么久。

    他放宽心,放走了女孩。

    之前他总是害怕,怕自己这几年不在,舒念已经把所有过往都抛下,连带着也将他放在了无关紧要的位置。

    然而,今天念念既然愿意骗他,便说明没有忘掉他。

    而且改名用的也是小名,她要是真的不想被自己找到,一定会彻底改名换姓,远走他乡,让自己找不到。

    没忘掉就足够了。

    以后的日子里,他会变成淋雨的小狗,在念念面前装可怜他很拿手;变成邪恶的大灰狼,长大后的他学会了勾/引;甚至他可以变成口香糖,黏在念念的鞋底,念念去哪他去哪……

    宴会是为了庆祝陈荆父亲同僚的生日,聚会地点是京市一家出名的酒店。

    整个宴会到现在,只有陈荆父亲在儿子的介绍下,冲她浅笑着点了点头。

    舒念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胡吃海塞。

    直到某一刻,莫名生出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她下意识抬头——

    视线撞上了楼上的男人。

    江况野倚在栏杆边,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手臂上,白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他低垂着眼,俯视着她,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然后,他抬起手,朝她招了招手。

    姿态随意而漫不经心,偏偏透着种说不出的挑逗,仿佛笃定她会过去。

    舒念舔了舔嘴角的奶油,一时间连手里的蛋糕都忘了送进嘴里。

    楼上的男人等得不耐烦,轻轻挑眉,做出欲下楼的姿势,示意她快点。

    舒念握紧叉子,心头微微一滞,朝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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