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地五桥铺,虽然远离城池,却有大路岔口和睢水桥梁,是水陆南北通衢之地。此处有百十处酒楼,客栈,赌坊,兑坊。

    南北交通之地,也是恶人扎堆的地方。这家山寨人客栈,就是一群泼皮破落户霸占来的。客栈兼做酒楼,旁边还有赌坊,名字也叫山寨人。

    店里这两个家伙,正是泼皮中为首的。秃头的叫秃头刚,脸上有刀疤的是灰面大郎。

    秃头刚原本是本分瓦匠。一次,为工钱和老板争执。一时怒起,一拳打得那厮鼻血直涌。既然做了恶人,干脆投到江湖,做个专职恶霸。

    那个灰面大郎,却是娘胎自带的恶人。有时劣性起,举拳能打亲娘舅。无故郁闷发,抬脚踹塌邻家棚。惹得狂怒大发,点火要烧人屋。

    这两个家伙,拜有名的猛人蒋忠为师,颇学了些拳脚。在乡兵队里混个挂名的伍长,手下收了一二十个小弟。在五桥铺对商户敲诈勒索,每月收银钱。自家也霸占赌坊,酒楼经营。

    这一切,苏苔芝是后来才知道的。此时正要看房间,听那灰面太郎说:“这个字契你看一下。是你亲哥把你卖三百两银,给张团练为妾,你自己都按了手印的。”

    苏苔芝急忙说:“我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哪有什么亲哥?”

    灰面大郎说:“刚才癞头那人,不就是你亲哥?”

    苏苔芝又急又气,便说:“凤凰生一窝,哪里跑出个癞蛤蟆哥哥来?大宋是有律法的,你是骗我按手印,自己在纸上加文字。去官府自然能说个明白。”

    秃头刚嘿嘿笑道:“京师有真龙天子管着,这里也有土天子。在这里,张团练比知府的官还大一级,不服不行。”

    苏苔芝自幼生长在水桥镇,周围全是淳朴的乡亲。她以前还不知道坏人长什么样,只觉得曹熊像坏人,后来又发现他一点都不坏。她在人间毫无防御力,现在是真的坏人出现了。

    大女主可不是弱鸡,一对一可以打翻一个泼皮。她趁人不备,一个突然起身,把秃头刚推得撞到墙上。然后,直往门外跑。

    出门后,想找那匹大马,却见大马早已无影无踪。门外还有几个恶汉,冲了上来,把她团团围住。

    苏苔芝只好退回屋里,自己找个凳子坐下。暗中观察这些人,思索脱身之计。

    那几个恶汉还在旁边说话。听他们言语,慢慢分清几个人,都是有江湖诨号的。

    除了灰面太郎,秃头刚。还有个泼皮,长得粗短,叫做短头瘪。

    一会儿,听到秃头刚说:“每个月张团练,蒋师父那里要孝敬。他俩拿了大头,让我们兄弟们,不得快意喝酒吃肉。把这个美人献给张团练为妾,就说是大价钱买来的。可以省掉一年的孝敬钱。”

    短头鳖在旁贼笑道:“小娘子有这样的姿貌。别说是张团练,就是当今道君皇上见了,都要占为己有。”

    苏苔芝站起来,骂道:“你爷才扒灰。”

    忽然猫性大发,于是身子原地旋转两圈,冷不防一脚蹬过去。

    那个鸟人矮矬,被苔芝一长腿蹬在嘴脸之上,摔了个仰八叉。

    这一招叫做“春丽回旋踢”,本是街霸动作,强悍无比。为何要原地旋转两圈?因为屋里不能助跑借势,只能旋转借势。

    苏苔芝踢倒人,自己又后怕起来,急忙转身要跑。却被秃头刚一手拽住,哪里挣脱得了。

    短头鳖那厮爬了起来,嘴都肿了。顿时勃然大怒,举拳要打苔芝。

    秃头刚一手拦住他,对他说:“她早晚是张团练的人,你怎么能打她?你也是枉在江湖上混,被女人一踢就倒。”

    女主有张团练这个护身符,那些鸟人也不敢欺辱她。秃头刚安排了一间干净房间,给她住着。

    接下来,一连两个多月,都没见到张团练过来。女主想逃又逃不掉,倒算是白吃白住,给人供养着。一转眼,冬天过去了。

    这一段日子,苏苔芝暂时没什么事。对她的盯防慢慢松了些。管酒楼的王婆看她年轻貌美,要她去酒楼当垆。

    也不用做什么事,女主坐在那里就是个大号梅瓶,可以吸引食客。

    那天,苏苔芝正坐在酒楼大厅里。忽然看到对面墙头,伸出几枝桃花。原来已是初春了。

    回想起一年前的春天。那时她风风光光,离开水桥镇老家,踏上锦绣前程。

    如今又是桃花时节,她却被造化之手随意洒落,落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正在寻思脱身之计,听到门外传来车马喧哗之声。

    秃头刚跑出门去,看了一眼说:“怎么荆大人也来了?”他回到厅里,吩咐苔芝:“你先躲起来,不要出去。”

    苏苔芝不知何事,就躲到碧纱橱后面,往外偷看。

    来了一辆马车,下来两个官人,衣冠楚楚。这两个大人都是巨胖,并排站着能堵死一道城门。

    接下来,请两位大人就席,准备上酒菜。

    平时秃头刚,灰面大郎是管赌坊的。这里的王婆,才是真正管酒楼的。

    王婆见到官,屁颠屁颠的,带着一群人张罗酒肉。

    苏苔芝隐身在橱后,听那两位大人言谈,粗俗不堪。说没两句,就往女人身上扯。

    慢慢听明白了,其中一个土鳖就是张团练,名叫张瘪瘪,号猪头伯。另一个是荆都监,名叫荆忠,号土肥伯。

    这两人作为武官,看那样子,对领兵练兵一窍不通。其言谈,无非是些下流话题。

    苏苔芝见过举人进士出身的官,多少带些儒雅之气。而眼前这两位,都是江湖出身的,就像披官袍的土匪。

    酒菜来了,那帮人开始吃喝。只有秃头刚,灰面大郎陪两位官人一桌。其余人另坐几桌。

    只听到张瘪瘪说:“荆大人,这么来两口。难道不爽歪歪,乎?”

    荆忠说:“不亦爽歪歪乎?然也,张大人,端的爽歪歪也。”

    “喝喝喝也,喝他姥姥的喝也。忠君主要靠酒量也。”

    “酒和小娘子,俺老哥图的不就是这两样。难道不是,乎?”

    “然也,西门大官人也是这么说的。财宝,酒和小娘子,完全正确也。”

    这两个真是知音。听那言语,一个是酒□□扛旗的,一个是猥琐界领队的。

    苏苔芝心想:“这两人明明目不识丁,土不拉几,说话非要加个之乎者也。”

    又听到荆忠说:“宋城有个东哥,曾大人,是个酸秀才,总是混吃喝。那厮最爱说段子,听得懂的人才会笑。”

    “丽卿小娘子,哥哥来也。”

    “师师,赵大官人来也。”

    “王干娘,梅汤不用加酸了。被莲姐甜住了。”

    这些段子,苏苔芝只听懂第一个,就是猥琐男被暴打的意思。

    只见张团练那厮,似乎听懂什么了。忽然一阵怪笑:“噫,嘻嘻嘻嘻,嘿嘿嘿。”

    笑完,咳出一口老痰,吐在茶盅里面。然后点头说:“东哥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

    苏苔芝看张团练那丑样,被恶心得不行。心想:“怎么是这种货色?这厮是个弱智吧。”

    听人说东哥,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后来才知道,那位龙套人物,其实是全篇的灵魂,女角的导师。

    过一会儿,苏苔芝听到张团练又在怪笑:“噫,嘻嘻嘻嘻,嘿嘿嘿。四六二十六。单这四处地盘,月入两百六十两银,这是个肥地盘。”

    荆都监呵呵笑道:“张大人,四六者,二十四也。”

    秃头刚在旁打圆场,也学他们腔调:“那是张大人高瞻远瞩也,早早把利钱算进去也。”

    苏苔芝继续窥视,估测那个张团练的实力。那厮不过是六尺矬男,虚胖之徒。

    刚才丽卿小娘子的段子,让女主顿时有了个主意。

    去年在京师时,听说了陈丽卿暴打高衙内之事。而女主作为穿越女,有七尺五的高个头和强悍体魄,类似陈丽卿。一对一,打矬男没多大难度。

    初步有个办法,一去张瘪瘪那里,先是曲意逢迎,再要求单独驾马车带她野游。到了无人之处,学陈丽卿,一阵拳脚打翻那厮,然后夺马而逃。

    这办法是好,就是怕那厮是老江湖,不会中计。

    这时已是散席之际,两位大人起身。听到张团练又在怪笑。

    “噫,嘻嘻嘻嘻,嘿嘿嘿。吃得好,酒肉就是忠君。丽卿小娘子,师师小娘子,金莲姐。张总来也,油腻叔来也。”

    秃头刚去恭送两位大人,送完往回走时,和那几人说起话来。

    “本想这个时候,把美人献给张团练,不料荆大人在场。万一荆忠先要那女人,要我如何是好?他官位还比团练还大一级。所以还是把她藏起来。”

    短头鳖说:“理他做什么?我们地盘又不是荆忠给的。”

    秃头刚说:“你不知道,荆忠不给你地盘,但是随时能拆你地盘。”

    几个人进门后,见两个婆娘不知何事争吵起来,正在对骂。新届绿茶妹苏苔芝,挑战资深母夜叉王婆。

    王婆本是骂人界的奇才,不料遇到一个骂人界的天才。

    苏苔芝声又脆,调又高,语又快,脏的雅的都能来,完全淹没那婆姨的声音。

    两个女将对骂了八百个回合。好容易停了下来,王婆又骂道:“老娘骂十八条街从无对手,没遇见过这么舌快的。贱人休要给我张狂。”

    苏苔芝骂道:“你个短舌鸟,要和鹦哥斗嘴。老娘能用安南占婆吕宋三佛齐四国语言骂人。我迟早去张团练那里争宠卖乖,到时候,看他一个个抬举你们。”

    最后一句是个杀手锏。一搬出张团练,王婆顿时无声了。

    贼窝有贼窝的立身之道。苏苔芝如今越来越暴躁了。要不是看王婆是个女人,早就一脚踢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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