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永远的朋友

    “梁警官,拜托你求求你,你再仔细调查这个案子行不行?梁警官,这不是真相,你用,用你身为警察的直觉,用你一直以来断案的本能,这件事不可疑吗?梁警官啊,真的求你好不好?”

    金昔攥着梁琮的小臂,软和了语气状似哀求着。

    梁琮一脸难色,无奈劝道:“金昔同学,你说再多我也是这结果阿,你就别难为我们了。”

    “梁警官……”

    僵持间,一道孱弱的声音传来。

    “金昔,跟我去看看今今吧。”

    声音的主人想要传达的意思定住了金昔,那是以爸的声音,她听出来了,也放开了抓紧梁琮的手。

    金昔跟在以北的后面,这几天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背驮着,头发白了好多,眼睛里的沧桑衰老藏也藏不住。

    他只是一位失去了女儿的父亲啊,中年丧妻、老年丧女,这样的人眼底怎么可能还有希望和向往。

    金昔看得眼睛一热,忙仰起头憋回去,悲伤是会传染的,这个时候就别再勾起以爸的伤心事了。

    他们打车去了医院,穿过门诊楼住院区,一所独立的院子映入眼帘。

    一进大门迎面一股冷风袭来,不知道是不是金昔的错觉,周遭各处仿佛都是尸体的味道,吐出来又呼进去,从里到外都沾染上了。

    无言行至停尸房,以北替金昔推开门没进去,“金昔,你去看今今最后一眼吧。你,欸……”

    以北佝偻着背走远。金昔理解他的心情,失去至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天地间最无奈痛心的事。

    “哒—”鞋跟接触地板的清脆声,金昔连忙息音,以今在这里睡觉,这一丁点的声音会不会打扰她?

    以今就在死体冷藏柜里,柜门半开,露出半面脚掌来。

    手放在横杆上,轻轻一拉,就看得到她的脸。

    脸是干净的,皮肤虽然破损但好歹连在一起了,是提前敛过容,否则从八楼顶上掉下来遗体能好吗?

    金昔弯腰双手虚托着她的脸,话未出泪先至。“今今…今今我来看你了。”

    “这里很冷吧,我猜也是,不过今今你忍忍,等过几天咱们就不在这待了,阿,你乖乖的等两天……”

    她说不下去了。

    四指掐进掌心,一手死命的握着横栏,金昔呜咽出声,眼泪喷涌而出不要命的往下掉。

    “今今我不管了不管那么多了你回来好不好?!今今我听你的,你旷课逃课玩归都随你好不好,把今今还给我啊,她一个人在这那么冷,以今你tm给我回来,以今?以今!今今!我想你了,我好想你,别睡觉啊,求你别睡,我的人生没了你可怎么过,你就这么忍心让我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吗?你不是说好以后的每一个你回来好不好生日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一块过的吗?你食言你是个大骗子,说话不算话的大骗子以今,我们不都说好了吗?都说好了的,今今,今今你睁开眼睛醒来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

    再声嘶力竭的哀求也换不回来以今的呼吸,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嘴唇苍白无颜。

    有的人只需很短的时间就能确定她是一生的挚友,之所以说是一生,是因为这段友谊的割舍痛彻心扉,余生难忘。

    以今早在每次的故意接近讨好中走进了金昔外硬内软的内心,看似的面无表情,金昔每每都会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弯唇。

    对于缺少温情的人来说,一位朋友就是一辈子。

    同样失去也是。

    那天金昔弯匐在以今柜边痛哭出声,哀怨痛喊,字字惨挽,都在述说着离别的悲伤。

    在今天这个分水岭,以今的离去彻底带走金昔的柔软,她留的她有的,只有执拗与不甘。

    这一别就是永远,

    ~

    以今的葬礼在以家举行,四月八号,天大阴,乌云凝汇了一个早晨,直到葬礼开始也没返晴。

    金昔就是在这样的天气过来的。

    她一身黑色的裙装,脚上是同色的皮鞋。与他人不同的是她带了一束花。

    在门口领了白色菊花胸针,金昔走进客厅。

    和上次的新年氛围不同天差地别,除却来来往往的人清一色的黑色之外,压抑才是这次葬礼的主色调。

    金昔先去找以北,和主家打声招呼。

    “以叔叔。”

    以北忍着心中的伤痛操持了这场葬礼,眼睛里的血丝肉眼可见的浓厚。

    “金昔来了阿。”

    一句很平常的话让她热泪盈盈,曾几何时她每次跟着以今来的时候,以爸都会这样和她说开场白。

    以北也想到了旧事,眼神暗沉,肩膀再次颓倾,悲伤流露。

    “以叔您照顾好身体,以家就剩您了,您可别倒下了,我以后一定常来陪陪您。”

    “恩,恩,去看看今今吧,她在里面呢。”

    及至大厅,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水晶盒,周遭大片大片的是白色的菊花。

    金昔眼神眷恋的凝视着盒子,那里面是以今阿!

    站了好一会儿,金昔低了低头压下眼底的情绪,把怀里的洋甘菊放到她前面。

    黄心白瓣翠茎的小花,根根细茎被牛皮纸包裹着,是这白色之间唯一的色彩。

    “今今,我就知道你,你喜欢白色又不喜全白,呐,送你的。要是你在,你肯定会说,呀小甘菊,谢谢金金我真的很喜欢,特别喜欢。”

    金昔待了一会就走了,只是离开了大家的视线,她在远处跟着,看着以爸捧着盒子看着以今出了大门,跟着以今来到了墓地。

    秦东郊的风景尤好,是个半坡,临谷而建,四季苍翠。

    待得众人走后,金昔才从矮树丛后面出来,把提着的纸袋拿出来,里面是她送的皇冠,金昔双手举着轻放到墓碑前。

    墓碑上镶着的是以今的黑白照片,是她笑着的自拍照,很好看,只是因为它的色彩给照片平添了几分凄悲。

    “今今你先拿着,其它的东西我烧给你,一样不缺,你先等等。”

    话说完,她抚摸了下墓碑前的照片,勾唇笑了下,“呵,我怎么老是叫你等,在医院是,现在也是。不过还有一件事也请你等等。”

    等什么呢?金昔没说,在心底给了她答案。

    等等我找出真相,等等我亲手要来该有的结局,还你一个公正的真相。

    金昔把黑伞撑开,卡到墓碑上挡住她的照片,“今今,快要下雨了,你别被淋着了。”

    “再见了,我的挚友。”

    “下辈子我们别当朋友了,我去你家,以叔还当爸爸,我们当家人,血浓于水有亲缘关系的家人。”

    ……

    几天后,秦城刑警大队给出以今案的最终判决结果,上面说,她是自杀。

    以今的手机跟着跌落下来,在立案当天就被警察扣押,金昔手里只有那张染血的照片。

    她查了校园内的监控,画面上显示是以今一个人走到的顶楼,那夜并没有第二个人上过楼。

    金昔没了头绪,采用最笨的一种方式去给警察施压。

    横幅扯在树上,金昔一个人举着纸板,上面是用动物血写得大字,来的似乎太急,那血迹还没完全干涸,嘀嗒的流下淌出黑红色的印记。

    梁琮收到消息赶来,看到那“血淋淋”的“以今不是自杀!”几个字,脑子直突突的抽,这金昔怎么这么轴,什么倔驴脾气!

    “金昔同学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不行吗?”

    “梁队,我要求你们重新调查,重新查明真相。”

    “金昔阿,真相我们已经调查过了,现在仅仅是你的一片之词就要我们重新推翻之前的思路,重新再审理一遍。恕我直言,我和我的团队都不会接受。”

    “我要求你们重新调查!”

    她一副冥顽不灵软硬不吃的态度,梁琮利害关系也讲明了,实在是没辙了。

    事实被摆在面前,连以北身为父亲都相信了真相,梁琮不明白她们只是朋友关系,她有什么不好相信的。

    小何是个暴脾气,早看不过金昔一副不服他们警察的样子,气冲冲道:“金昔你这是扰乱公共秩序的违法行为,你再不停手我们有权拘留你的你信不信?”

    “行啊,拘留我我就在拘留所里举牌子。”

    远处有群众举着手机在拍照,小王制止回来,问梁琮,“梁队,现在怎么办?”

    “金昔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死犟到底是不是?”

    “她不是自杀。”

    “把她给我送去拘留所。”

    “是,梁队。”

    小王赶走那些拍照的人,但还是有人把视频发到了网上,再经由媒体夸大噱头,各个媒体达人的肆意宣传,等到这件事被梁琮重视起来的时候,已经闹大了。

    金昔举牌一事在网上发酵,风向并没有按着金昔所想的走,大多数人没有同情她们的遭遇。

    金昔在女警那里借了手机,看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大喊大叫状若疯狂。很平静的把手机还回去,甚至还和着声音道了句谢。

    那之后的几天里,金昔在网络上被人肉,更有些键盘侠的行为算得上是网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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