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思

    转身走了几步距离,迎面遇到一个蓝色衬衫长袖的青年男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金昔止住了脚步,那个方向只有一处墓地,他是来看以今的?可又不是祭拜的节日为什么来?

    金昔远远的跟在他后面,看着那人到了以今墓前,放下了一朵白菊,他身姿挺拔的站了会,面上不见丝毫的悲伤。

    不象是来吊唁凭哀的,倒象是路过顺手来看上一眼。

    等他回程来,金昔截住那人。

    “你好,请问你是来看以今的?”

    许知望点头,自报家门道:“你好,我叫许知望。是以今妈妈那辈的哥哥,算是他表堂哥。”

    他的眼神很沉稳,有股超脱本来年龄的悠远,金昔猜测他要不是早熟,要不是他孤独,否则那样的眼神怎么会在一个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身上出现。

    略弯唇,金昔刻意保持了一步的距离,既不会让他感到冒犯,也不会太疏远。

    “许知望,你好,我是以今朋友,金昔。”

    许知望无意识的再点头,“你好。”

    金昔暗笑,这人怎么说出这么又直又尬的话的,他不知道单单回一个你好是接不下来话的吗?

    许知望告辞,侧身要走。

    “等等!”

    他回头,伞下的女孩举着伞来,越过他的头顶,遮住了那不算大的细雨。

    “雨快下大了,借你把伞。”

    金昔赶在他拒绝之前开口,“我听以今提起过你,说你小时候带她玩,她可高兴了。”

    许知望不太有印象,小时候他妈妈带他回来过,似乎是见了几个同龄的小朋友的。见她一脸笃定的样子,许知望心里的那分不确定也强压下来了。

    “好像有点印象。”

    “…嗯。”

    金昔把伞柄递到青年手心,不给他推搡的机会,她退出伞外。

    双手撑在头顶,金昔眯着眼睛去看他,“说了借你的,你就接着呗。”

    “不用了,女生淋了雨更容易生病感冒,伞还给你。”

    金昔任他空举着胳膊,不客气反问,“那你怎么不说让我俩打一把伞?”

    许知望被噎了一下,他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小时候渴望,长大了反而反感了起来,怕对面的女生多想,许知望支支吾吾的没说原因。

    金昔呵笑出声,“不逗你了,你就当我还没缓过来借着这雨掉几颗眼泪吧。”

    半真半假的话是金昔说出来糊弄他的,许知望深思的模样令她暗笑,她说什么他都信,这样单纯的人真的还存在。

    “我说真的,伞拿好。再见。”

    转身之际,许知望突然的出声,“金昔。”

    她没回头,却止住了脚步,金昔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她不想再重新酝酿,就这样吧。

    “金昔,请节哀,好好活着才是逝者最大的期待。”

    许知望学的是心理专业,短短的几句对话他就看透了金昔极力所隐藏的哀伤,她一点不像表现的那样,她眼睛深处都是流泪的。

    背对着他的女孩好像吸了吸气,继而挺直了背,向这边摆了摆手。

    不知道是在应节哀,还是好好活着,又或者,两者均无。

    ~

    金昔是在第四次夜里睡不着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的。

    吃了安眠药半夜又醒来的次数每天都在增加,明明安眠药的剂量已经是安全情况下最大的了,她还会醒来。

    在固实的推荐下,金昔来到了咨询室,是他一个朋友开办的心理诊疗室。

    金昔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许知望,距离两人上次见面隔了一周,她一直还苦于没有机会再和他见面,真算得上是天赐良机了吧!

    许知望在那低头翻看着晾晒的药材,背对着她,看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金昔推测他在这工作,那就不急着去刷存在感,金昔转了脚尖,去主室。

    马全民是个头发全白且矮矮胖胖的老小头,老头穿着太极服,腰上不伦不类的系着一条红腰带,倒象是刚刚从公园里遛鸟回来的大爷。

    “你就是金昔吧?”

    “是我,马医生。”

    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他,“小丫头紧张什么,来这的又不是什么大病,咱们就当来聊聊天。”

    金昔笑笑,双手交握大拇指扣着手心还是有点紧张。

    “固实那块石头最近过得怎么样?”

    “固老师还是跟以前一样。”

    想到固实,马全民眼睛暗了一瞬间,那是他好多年前接触的一位病人了,对方心里问题的棘手着实让他费了好些工夫。

    “听你们老师说,你暂时不上学了。”

    “对,我办了休学。”

    “休学好阿,暂时性的休息一阵,回到学校效率更高嘛,常言道,玩得好才能学的好嘛。”

    估计照他的意思来教学的话,学生大概都烂漫无度,金昔吐槽,是个会带着人玩尽兴的主。

    金昔不说好也不否认,笑着附和点头。

    两人聊了会天,老马是个健谈的,完全没有架子,见过半辈子的大风大浪沉淀下来的睿智幽默让金昔不知不觉中被他引导着说了很多话。

    “好了,今天的咨询结束了。小丫头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金昔错愕,“我们,咨询不是还没开始吗?”

    “哈哈,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三天后再来,时间你看着定。”

    “不用拿药吗?我见电视上很多看过心理医生的都拿了很多药。”

    “小丫头没事少看点没营养的,不用吃药,什么都不用,怎么舒心怎么来。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叫小海给你咱们做饭阿,老好吃了。”

    金昔挑眉,“小海?”

    他不是叫许知望吗?难道还有什么小名?

    老马自顾自的呵呵笑,“在门口的那个是我这里的实习医生,叫许知望,海龟嘛,小海。”

    金昔噗嗤乐了,这个昵称真是,至于为什么不叫小龟这个称号,金昔没问,听着都象是骂人的。

    “谢谢马医生,我不在这吃了,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来蹭饭,到时候还得请您,对,还有小海,你们可别嫌我吃得多阿。”

    马全民笑着起身,晃了晃中指,“你个小丫头阿。”

    到门口遇到许知望,他明显在这见到金昔很惊讶,一双眼睛露出很多的眼白。

    金昔吃笑,开玩笑道:“怎么,前几天才见过不认识了?许知望。”

    “你们认识呀?”

    金昔抢在他之前开口,“我们见过一面,点头之交。”

    马老头在这,金昔有些话在这时机不对,和许知望对视了下,她告辞,“马医生,许小医生,再见。”

    师徒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她走在阳光下,发丝泛着金色,整个人撒下成圈的阴影,走路洋溢着轻快愉悦。

    可她的心里真的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开心无忧吗?

    许知望不信,相比于外人的表现,他更坚信自己的专业直觉。

    “老师,她是不是心理问题很严重了?”

    马全民叹了口气,不似刚才的乐呵,双手背过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也看出来了,她正在抑郁的边缘,现在她的感情缺了一块,我想给她缝上,如果不缝上,我怕她过这个坎时不是过不去就是彻底掉下去。”

    说完,马老头叹息着摇了摇头,从古至今,心理问题都难解复杂。

    只怕她已经坠到地底下了,许知望没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只是担忧的眸子再次看了眼那背影。

    “我和她在墓园认识……因为以今。”

    这个名字马全民在刚才听过,也是金昔心里问题的源头,想到刚才的对话还有没注意到的什么,他沉了沉声音说。

    “跟我上去说。”

    三天后金昔如约再来,带了很多食材,对马全民说,“老马,今天带你吃点不一样的晚饭。”

    对她的称呼转变马全民脸色诧异又好笑,也没说什么。

    “咱吃啥阿?”

    “露、天、烧、烤。”

    看着她忙里忙外张罗着,马老头屁颠过去,“我给你帮忙阿,你会做饭吗?”

    金昔一副顶级大厨的样子,讳莫如深的摆好了架子食材,迟疑开口:“咱们仨不是有会做饭的吗?”

    那就是不会做饭了,马全民指指那边不染尘埃的青年人,眼神狡黠。

    金昔顺着目光看过去,他穿着翠绿色的宽袍,指尖翻弄纸张间,白洁瘦削。象是隐世的大家,和他们这边的烟火气息隔了一道沟似的。

    格格不入。

    她带来的是烧烤架,还有一些肉类,和老马两个人用签子穿起来,然后,他们就尽力了。

    眼巴巴的望着看书的人,许知望叹气,合好书本,手端起了碗盆。

    纤纤仙仙的人正在拿着鸡蛋在磕,染上了烟火,多了些人气。

    金昔得逞扯唇,转瞬即逝。

    许知望还惦记着她借的那把伞,说要还给她,金昔不再故作推脱,邀请他在咖啡馆见面。

    高乐区繁华街道上的一家很普通的甜品店,金昔提前来到了“扬唇”,点了块小蛋糕和果饮,许知望来的时候她正好吃完。

    “抱歉来晚了。”

    看了眼手机,还没到约定时间,是他也来早了,金昔客套回道:“我也刚到,不晚。”

    “伞我带来了,还给你,还有,谢谢那天你把伞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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