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私塾出来,好昕耷拉着脑袋,往日乌黑灵动的头发也软软地垂在身后,诉说着小主人的失落。

    好昕正在启蒙的年纪,这个时间段不仅要学习知识,还要注重道德教育。好安便想着给他挑一个学问渊博,品德端正的先生。这个私塾的授课先生就素有贤名,而且还离家近。唯一的缺点就是严格。

    “姐姐,我是不是太笨了?”好昕微微抿起嘴唇。刚刚考校《三字经》时,他背得有些磕绊。

    在好安看来一个孩子能把几百上千个字背下来已经很厉害了,可先生却微微摇了摇头,委婉回绝了。

    “昕昕为什么会这么想?”好安蹲下身子,轻轻抬起他低垂的脑袋,和声问道。

    “先生没收我。”好昕眼里满是失落。

    “谁说他不收的就是笨的。”好安握住他的小手,捏了捏。

    “我背错了。”好昕嘟囔道:“先生收的都是没背错的。我背错了,先生肯定觉得我笨,不收。”

    “姐姐记得昕昕《千字文》背很熟练,是不是。”

    好昕点点头,说道:“这个学了好久。”

    “昕昕是一开始背就很熟练吗?”

    好昕摇摇头,“一开始错好多。”

    “但你现在已经背熟了呀。”好安说道:“你学得时间久,背的次数多就熟练了。《三字经》你刚学,背不熟练是正常的。这个和聪明、笨扯不上关系。”

    “真的吗?”好昕眼里闪过一丝犹疑。

    “对呀。”好安继续说道:“你看姐姐做红豆馅是不是都要把红豆泡满四个时辰。”

    好昕点点头。

    “先生给你的考核就像姐姐用红豆。先生想招能熟练背颂《三字经》的学生,姐姐想用泡了四个时辰的红豆。这个是先生和姐姐设的要求。但你能说泡了三个时辰红豆就不是好红豆吗?”

    好昕摇摇头。

    “所以先生没收你和聪明不聪明没有关系。”

    好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今天还有一家私塾,我们还去吗?”好安问道。

    好昕犹豫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去。”

    下一家私塾的先生年纪偏大,头发胡子都掺了白,说话举止都很轻柔。问了好昕几个问题,见他都大大方方的回答了便点头收下了。

    第二家顺利通过,好昕顿时自信了不少,第一家的事情便渐渐淡了。

    好昕的事情结束,好安便全力准备重阳节的活动。

    九是阳数之极,九月九日,两九相逢,故称重阳。这一天除了登高望远,遍插茱萸,还要赏菊饮酒,吃重阳糕。

    如此盛大的活动,店里少不了装饰一番。

    好记甜品不似其他店铺,吃食都放在摆在眼前。若是用一盆一盆的菊花来装饰,肯定要带着泥土,脏兮兮的。

    于是好安想到一种永不凋零的花——通草花。

    现在就是通脱木最佳的砍伐时节,茎髓趋于饱满,水分变少便于晒干。

    通脱木也很好找,县城里面不多,但稍微朝县城外走走,随处可见。

    砍通脱木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只要选树龄两到三年的就行。周娟见她爹正好没事,便把这活揽了下来。不然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砍树多少赚点。

    砍好的通脱木按照需要的长度截成若干段,再用竹筒顶出木头里的茎髓。

    这个茎髓就是通草。

    通草晒干后放在平整的地方,好安能做的就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是她指挥,谢宗林和好昕意会。

    将通草轻轻压住,用刀沿着一边切成薄而半透的通草纸。再将通草纸切成上窄下宽的纸片。宽的做花瓣尖的,窄的做靠近根部的那头。

    “菊花花瓣的纹路是最难的,每个花瓣要差不多大,要蜷曲要自然。”

    好安嘴上说的太抽象,可只有她一人知道大概怎么做。所以手工再烂,她还是要拿着一张通草纸做示范。

    刚把通草纸对折,纸就裂开了。不止她的,谢宗林和好昕的也裂了。

    “湿毛巾!”好安想起来,她在网上刷视频的看到那些博主都把通草纸放在湿毛巾里。

    好安照葫芦画瓢也翻出一块干净的布,打湿后微微拧干,然后把剪出来的通草纸都放进去润一润。

    “应该差不多。”好安拍了拍湿布,重新拿出通草纸,这回对折就没裂——成功的第一步!

    “后面就这样揪揪揪,它就会变弯。”好安四个手指头捏着薄薄的纸搓搓搓,好好的一张通草纸瞬间变得皱巴巴。

    嘴上说的和手里做的完全不一样。谢宗林和好昕很难理解。

    “我记得就是两根手指动几下啊。”好安把自己的通草纸拉平,重新来过。

    “这个是不是要修一下?”谢宗林道:“菊花的花瓣尖两边是弯的,这个方方正正的,应该揪不出自然的花型。”

    “有道理。”说完,好安理所当然的把手里的通草纸递了过去。

    好安的纸已经揉得不成样,谢宗林接过后默默的拿了张新的修好后递给了她。

    “我记得就是这样,捏出弧度然后揉一揉按一按就行。”好安嘴上轻轻松松,手里却坎坎坷坷。

    “姐姐,要不我们去买盆菊花照着模仿吧。”好昕看着姐姐手里又废掉一张,忍不住建议道。

    “有道理。”趁着中午还有时间,好安立刻出去买了两盆形态各异的菊花。一盆是花瓣细长如丝,从花心向外伸展的金丝□□,一盆是花朵大而饱满,花瓣厚实又灿烂的万寿菊。

    谢宗林和好昕各摘下一片花瓣仔细研究。

    好安见他们专心这个便不打扰,也去研究自己的吃食了。人还是专注自己擅长的比较好。

    酒楼卖菊花酒,点心铺自然要卖菊花酥和重阳糕。

    菊花酥有两种,一种是扁平的暗酥和半暗酥,万和县的花酥多是这两种做法。菊花酥、桃花酥之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多捏几个花瓣的问题。还有一种是立体的明酥,花瓣要立起来,像一朵真正的菊花一样,层层叠叠,丝丝缕缕。

    好安觉得第一种谁都会做,她好记要做就做不一样的,但第二个有些难度。

    要想像朵真菊花,花瓣不仅要立起来,而且要立的整齐。

    好安擅长做西点,这种油炸糕点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

    试了几次,花瓣一到油锅里就像头发伸进风里,狂野不羁,凌乱不堪,每片花瓣都像注入了一个独立的灵魂,各有各的想法。

    若改用烤的话,花瓣又张不开,愁煞人。

    做法就在这,只能多练。

    炸了半天,好安也渐渐找回手感。

    皮不能叠太多层,不然花瓣太薄太多,容易乱。刀口也不能切太大,容易塌。面团要放在笊篱里,小火低温。

    花型稳了,好安便开始定颜色。

    南瓜里的胡萝卜素稳定,高温也不会变色,可以用来做黄色的菊花或者花蕊。

    波棱菜焯水加盐固色,做绿色的菊花花瓣。

    紫色用紫薯,红色用红曲。

    红黄绿紫,四种颜色就做四种馅料。

    ————

    重阳当日,好安在门口摆了一个大大的多层花架,架子上错落有致的摆上菊花。

    好安骨子里是现代人,哪怕架子上除了菊花还有茱萸枝,也感觉怪怪的。

    可这里习俗如此,只能硬着头皮搞了。

    花架最上面是谢宗林和好昕琢磨出来的通草花。

    这盆通草花是仿着这几年最受追捧的瑞云殿做的。全身纯白,花朵飘逸纯洁,仿若云端仙子落凡尘。

    “咚咚咚”。

    好安一手锣一手锤,站在好记门前,高声道:“九九重阳,日日暖阳,今好记大酬宾。凡是到店消费满四十文,便可来参加摸奖活动。”说着,好安指了指最上面的一盆道:“一等奖,瑞云仙子。此花……”

    好安还没说完,就有人叫唤起来:“那不是瑞云殿吗?我们抽到了真的会给我们吗?”

    市面上一株瑞云殿少则几十两,多则百两,花型越好价格越贵。

    “当然,现场交付。不过我这个是瑞云仙子。”好安脸上挂着笑。

    “不长一样吗?”围观群众不明所以。

    “瑞云殿会凋谢,但我这朵瑞云仙子,只要开了便永不凋谢,而且仅此一朵。”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世上怎么可能有花不会凋谢!”

    “你好奇,中回去不就知道了。”有人笑道。

    很快,好记有一朵永不凋谢的菊花如风一般刮透整个万和县。

    爱花的老者,爱美的姑娘,不少人慕名而来。

    好安神秘地笑了笑,对此不再多言,继续介绍其他奖品。

    “二等奖,菊花酥一份,限量十份。”

    好安定了十个四宫格木盒,四种颜色各放一朵。层层分明的菊花在菊叶的掩映下仿佛真要随风起舞。

    “这个好香。”

    “说明猪油放得足。”

    “店里是不是也有?”

    “有,但四个要八十文呢。谁要是抽到了它那可赚大了。”

    好安说一个奖,大伙就要讨论一下。

    “三等奖,好记重阳糕一份。”

    好记的重阳糕做得又高又大,顶部洒满了羊肉、猪肉、鸭肉的丝簇,再插上五色小彩旗。好安把它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头,摆放在门口。

    “这个糕比我拳头都大”

    “我刚刚数了足足九层。”

    “现在好多都是五层,还是好老板实在。”

    “四等奖,好记茱萸香包一个……”

    香包是好家村村民做的,没有绣花。用植物染印的方法,印上或者画上茱萸、纸鸢、菊花之类的花样。

    “只要满四十文,就能参加摸奖活动。摸到就是赚到。”好安举起一旁的抽奖箱,说道:“好记保证把把有奖!”

    好记的每个奖品都很拿的出手,最多的香包虽然简朴但也别有一番野趣。

    众人一听把把有奖,立刻冲了进来。

    有的人就是图个新鲜,胡乱地拿个几个凑够四十文便急冲冲的去排队等摸奖。

    “中了,中了!二等奖!”摸了二三十个香包和重阳糕,终于有人中了菊花酥。

    “四十文赚了八十文,这个人运气真好。”

    “我能中个三等奖就知足啦。”

    这是目前最高的奖,一群人围在门口,看着他从好安手里接过第一份菊花酥。

    中奖的包装和自己花钱买的包装可不一样。小郎君昂首挺胸双手接过,听见旁边羡慕的声音顿时觉得自己特能干还倍有面。

    有些人不差钱,且对瑞云仙子充满执着,就想拿下来仔细瞧瞧。

    只有假花永不凋零,可瑞云仙子茎叶上的纹理毛绒又不像假的。

    于是化身氪金大佬,一次不中就再来四十文,手里拎着五六个的重阳糕,腰间别着一排的香包,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中,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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