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宗林一人悄悄去了趟老铺点心。

    那店小二一开始还心存戒备,见谢宗林掏出几块碎银眼睛顿时直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问必答。

    谢宗林:“你家掌柜最近可见了什么人。”

    “哎,你问掌柜没用,他就一记账的,老铺点心的事都是东家拍板。他前几天见了一个人,应该就是你们铺子里的。”

    店小二快言快语,甚至流露出几分热情。

    “是谁,还记得具体时间吗?”谢宗林连忙问道。

    “大概是三天前,老铺要关门的时候,我正好准备回去,无意间瞅见的。但人我就不认识了,只是在好记见过这个人。”店小二往前凑了凑,问道:“你们好记工钱多少?”

    “身高、样貌还记得吗?”

    后半句,谢宗林全当没听见。

    “没你高,但比我高。”

    这句话毫无信息含量。

    铺子里谁都没他高,铺子里谁都没店小二矮。

    “其他嘛……”店小二挠了挠头,回忆道:“干瘦,方脸,手上有颗痣。你们找到他是不是要把他辞掉?”

    这三个点谢宗林已经知道是谁了,每一条都精准命中张叔。

    于是,他把碎银塞给老铺的店小二便准备离开。

    “等下,看在咱俩有这交情的份上,你们好记招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呗。”店小二抓着谢宗林的衣服,忍不住诉苦道:“那老铺东家脑子不正常,天天发病。我这个月底契书到期就不在这干了。

    你既然能来打听这些事,就说明好记东家很看中你啊。到时候好记招工你照顾一下兄弟呗!

    兄弟也不亏待你,回头告诉你一个大事,保证让你在东家那长脸!”

    谢宗林的手已经握在对方的手腕上,原本正要向下用力,听见店小二的话后立刻变为向上,拍了拍兄弟的手,改口叹气道:“我们东家这几天气着了,我也不敢多问呀。不如你把这件事告诉我,然后我回去借着这件事,定能为你说上几句好话,如何?”

    店小二面露犹豫,谢宗林再接再厉道:“我看你这个人讲义气,有担当,我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说着,谢宗林一边搂着店小二,一边掏出一块碎银,道:“我自己还攒了一点碎银。走兄弟咱们喝酒去!”

    店小二看见银子眼睛又闪了闪,他可是偷溜出来的,哪有时间去喝酒。

    而且两人喝酒还得对半分,哪有一人喝来着爽快。

    他眼珠一转,想到:就算今天他不说,说不定过几天好记东家一样也能知道,不如今天买个好,还能落点银子。

    他瞄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拉着谢宗林到拐角,低声说道:“我们东家的妹妹可是平陵糖大户的爱妾,最近还怀了,糖大户找了好几个大夫看过了,确定是男胎!”

    “平陵城里姓唐的大户多了去了?他们在我心中远不如兄弟的一根头发,不重要。”谢宗林笑道。

    “你个傻子,这个'糖'可不仅是因为他姓唐。”店小二黑豆似的眼睛随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道:“更因为他有糖,咱平陵城里所有的糖都要过他的账本!”

    谢宗林眼色微变,又听店小二继续道:“今早东家让我们准备了好多礼盒,中午就送过去了。现在是趁着他们没来得及通知下面各个铺子,你们好记赶紧多买点糖屯着!”

    “平陵城这么大,糖怎么可能一家独大?”谢宗林不信。

    “怎么不可能,糖里的弯弯绕绕多着呢。咱平陵所有的糖坊不论大小都是他的,就算新……”话说一半,忽然有人探头来喊他。

    “不信你自己查去,我要是说假话喝水都烂嘴丫子!”

    说完,店小二迅速夺过谢宗林手里的碎银,头也不回的跑了。

    谢宗林回去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

    禁糖?

    离谱,但管用。

    谁家点心铺子能不用糖呢。

    张叔的事情都被衬托的不那么严重了,已经知道是谁了,还在眼皮子底下,先放放。

    姓唐。

    好安想起,她平日买糖的铺子门口确实挂了一个唐字。

    这些事她一个外来人还真不清楚。

    “去看看。”

    好安脱下围裙,随便去了一家卖糖的铺子。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效率就是高。

    好安这张脸像是已经被科普过,她一连去了几家,家家看到她都挥手不卖。

    “动作还真快。”好安气鼓鼓的回到铺子里,想砸了老铺的心都有。

    “我们可以让其他人帮忙买。”谢宗林安慰道。

    好安摇摇头:“临时这样可以,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要不从万和县买吧,一天时间不算远。”

    “不行。万和县的糖本来就比平陵城贵。再加上车马费,成本就上去了。如果我们涨价,无缘无故的涨价顾客是不会接受的,甚至会流失一部分顾客。不涨价的话利润就少了。都不是长久之计。”

    好安拧眉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拿来纸笔,一边写信,一边说道:“糖的问题还是要用糖来解决,有些事可以交给好家村的人做。”

    好安写了两封信。

    一封写给去了的北方的田桂。

    今年四月,田桂听说北边发现一种能长三四百斤的猪,便麻溜北上了。她写信给田桂希望她能留意一种叫甜菜,像萝卜一样埋在地里的植物。

    一封写给村长。

    问他愿不愿意带着村民搏一回。

    第一封静候佳音,第二份应该很快就有来信。好安估计这件事自己要亲自回去一趟,可在此之前还是要把张叔这个隐患除了。

    她都给了这么长时间,还在那狗戴帽子装好人呢。

    一直憋到晚上吃饭。

    好安坐在院子里,谢宗林站在身后,张叔一家三口,两大夹一小的跪在地上。

    “张叔,一晚上都没想好?”好安看着他们仨的卖身契问道。

    “小的不知道东家说什么?”张叔扬起与往日分毫不差的笑容,憨厚、质朴。

    不知情的人保准一骗一个准。

    “这个月十三号傍晚,你去哪了?”好安身体前倾,胳膊肘抵着膝盖。

    话音一落,张叔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微缩,身体随即抖了起来。

    同时开始抖的还有旁边两人。

    呵,看来这两货也知道,全家合谋啊。

    “东家你听我解释!”一低一抬间,张叔眼睛已经红了。

    “不听。”好安果断道。

    你让我听我就听,谁才是主子啊。

    无非是些被逼被利用的废话,还不如屁话能听个响。

    “三个都绑起来。”好安随手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手心。

    这声音落在张叔一家耳朵里就是要杖杀呀。

    “不,你不能杀我们。”张叔挣脱绳子,搂着身边的儿子,说道:“你没证据证明我们卖主求荣,想杖杀至少去趟府衙。”

    “是没证据。”好安点头肯定道。但好安原本也没打算给他们安这罪名。

    “你们这么想去衙门是不是因为有人已经给你们打通关系了?”

    张叔不说话了。

    “这个碗好看吗?”好安随手拿起一个碗递给张婶。

    张婶不知道好安到底想干什么,捧着碗哆嗦道:“好看。”

    好安用眼神点了点旁边的小张。小张“懂事”地接过碗,也道:“好看。”

    “还有一位呢,你觉得这个碗好看吗?”好安声音柔柔的,但听在他们耳朵里确实毛毛的。

    “好看。”张叔捧着碗,看也不看地说道。

    忽然,站在他们身后的好安猛地抬脚一踹,张叔没吃住力,整个人趴向前,碗也一下碎了。

    “看见这个碗了吗?”好安冷笑道:“这么好看,我好喜欢。你怎么把它打碎了呢?你说蓄意打坏主家财物,这个该怎么判呢?”

    “我没有。”张叔连忙缩着手,摇头道:“府衙不会判,不会判。”

    “府衙?关府衙什么事?”好安直起腰身,道:“我又不是平陵府城人,你们卖身契上也不是平陵府的印,平陵府管不着。”

    “我们现在在平陵府啊?”张叔不解道

    好安:“今天在不代表明天也在。”

    张叔一听彻底愣住了,这个角度是他没想过的。对方跟他保证的前提都是在府衙断案的前提下,这下可怎么办?

    “我会烤面包!”

    张叔这么说有点半求饶,半威胁的意思。

    他有手艺,他有价值!

    好安要是不像把秘方外传就得留着他。

    “好,我知道,到时候你有得是机会烤。”好安拍了拍张叔肩膀说道。

    隔日,正如好安预料,村长收到信后立刻召集族老商量了一夜,第二天就派村里的年轻人亲自去了趟府城。

    好安接到人后立刻动身,顺带稍上一家三口。

    回到万和县就方便多了,在王家的运作下,一家三□□着,但当即就送去了高田县的晒盐厂,尽情去太阳下热烈炙烤吧。

    张叔的事完了,好安马不停蹄地赶回好家村。

    她在信里说了。她想在好家村办一个制糖作坊。她有技术,村里有人力和场地。唯一缺的是原材料——甘蔗。

    甘蔗她提议村里先派人和她一起南下,然后尝试在好家村种植。

    不过甘蔗主要生长在南方,虽然好家村的温度勉强适合,最终能不能活还不确定。

    但糖的诱惑太大。上好的糖就是奢侈品,普通的糖也是生活必需品。而且食物匮乏的时候糖是能救命的。

    就算种植不能成功,从南边运甘蔗回来再做成糖也是有赚头的。

    村长怎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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