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堰,”何湫的脸色并没有轻松半分,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你并不是看低我,我那时就算并没有因为这些事看轻你,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那时候…我当时考到全市最好的高中去,我爸妈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学习。别说是你了,我连自己初中的朋友都丢掉了。如果于昕没跟我考到一所高中,我恐怕现在也没这个朋友了…”

    “对于我爸妈来说,我考到那所高中,这是很给自己长脸的事情,我记得那段时间他们总拉着亲朋好友叨叨我如何懂事,听话,热爱学习…别人呢,也就用几句无关痛痒的夸奖来搪塞,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可能对我爸妈来说,新的生活里是不允许有跟你在街上跑这样出格的举动的。当然也可能是为我了好吧,怕我沾染上一些街上的坏习气…”

    “至于你爸妈闹离婚那段时间,我爸妈大概是觉得:跟你们碰面了总不免聊天,聊天又难免碰到禁忌,怎么样都讨嫌…”

    “其实每回丁叔叫我去找你玩的时候,我都是想去的。但我那时候,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何湫说这话时的神情,有种丁堰久而未见的哀伤,“我不想跟我爸妈起冲突,他俩吵的架够多了。我就总想着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就好了…”

    “我没想到沉默也很伤人…”

    何湫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低着头。

    丁堰把她重新揽过来,有点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头发:“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要苛求别人,更不要苛求自己。难得的是咱俩兜兜转转又凑到一块儿了,这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嗯…”何湫趴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回了句,又忽然抬起头,在丁堰下颌处亲了亲,“谢谢你嗷。”

    丁堰被她亲得发笑,也去碰她的脸颊,何湫觉得痒,咯咯咯笑着往他怀里躲。

    腻歪了好一会儿,丁堰看了看时间,去摇埋他怀里的人,“何湫,有点晚了,咱有什么明天再说成不成?回去好生睡一觉,嗯?”

    何湫刚刚说了一大堆话,确实也觉得累了,两只眼睛都是泪汪汪的。

    她起身走到玄关处换鞋,丁堰也跟过来。

    何湫疑惑地望过去,丁堰无奈地叹口气,“谈恋爱第一天,我总不能让你自个儿回去吧?”

    于是半夜十一点过,何湫被丁堰送回了家,手里抱着丁堰塞给她的药酒,还收获了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丁堰送完何湫回去,洗漱完躺床上的时候才发现手机里进了几条消息。

    都是何湫发来的,是几条很长的语音。

    丁堰有点奇怪,因为何湫一般不会发很长语音。真有文字说不清楚的,她就会直接选择打电话。

    丁堰把房间里的灯都关掉,只留了床头的一盏小夜灯。

    他戴上耳机,点开了语音。

    “堰哥…”何湫的声音比平时低,就显得乖,“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要跟你说一说…”

    “因为我怕我睡一觉起来,就把这些全忘了,回头想说也没话了。”

    “我就是想说,其实我高中跟你见面那一回,我印象很深刻。你拉我到镇上,说要请客。你拉我在街上跑,特别畅快。真的。”

    “那时候过得不算好,已经很少没在街上跑过了,”

    “那一回,是我高中时期很少有的畅快的时候…”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候除了上学和回家,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上学是做卷子,回家也是做卷子,还要听我爸妈吵架…就算关上门,也会有人把你的门打开,我是没有关门的权利的。”

    “所以,虽然事儿很小,但我却记了很久。我是想说,堰哥,谢谢你那时候给的温暖。”

    “照你刚刚说的话,你那时候心里头还膈应着我呢。就更显出你的可贵了。”

    “我记得我那时候不说话,你还逗我来着…”

    一夜好眠。

    民事调解则基本上是赵峥和丁堰陪着余青虹去谈的。

    刘继明的爸妈为了尽快把儿子捞出来,还算好说话。拉拉扯扯了好几天,刘家人交了钱,两方签和解书,这事儿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那刘继明呢?他后面要是又来闹事怎么办?”何湫收了一笔赔款,脸还是臭的。

    赵峥跟她站在吧台旁边,看了看余青虹的位置,才小声回她,“你不知道,刘继明老婆也是个混的,那天在派出所指着青虹的鼻子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我后来和堰哥商量了一下,就去找的刘继明爸妈说了下这事。他爸妈说出来之后就把刘继明送到他舅舅那儿去,说是在东门那边,但愿能好点吧…”

    赵峥让余青虹继续回来上班,不管心里头怎么想,至少大家明面上都没说什么,几个姑娘还都去安慰了余青虹几句。

    刘继明闹事的时候把后院弄得一片狼藉,Black Tower歇业了三天来做整顿。

    余青虹心里头很是过意不去,自己掏钱说要请店里的人吃烤肉。

    丁堰到的时候,炉子上的厚切五花已经烤得滋滋冒油了。他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拉开何湫右边的椅子坐下来。

    “你谁啊?我这座位是留给我男朋友的,你死开!”何湫吊着眉梢觑他,他俩昨晚上刚吵过嘴,她心里头还有气呢。

    丁堰被她推攘了几下,仍旧坐得稳当,还腾出左手去揽她肩膀,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我是狗的男朋友,你瞧见我女朋友了吗?她姓何,人挺漂亮,就是有个见人就咬的毛病,你瞧见她了吗?”

    一桌子人哄堂大笑,何湫给他气得满脸通红,使劲晃肩膀想把丁堰的手给他弄下去,“下去下去,谁允许你摸我的?你流氓啊…唔,”

    丁堰把一块肥瘦适当的五花肉并着辣白菜一起塞进了何湫的嘴里,瞧见这张不停开合的嘴终于闭上了,满意地点头:“你多吃点。”

    何湫嚼了嚼,五花肉肥瘦相间,又烤得合适。一咬开,便满嘴的油香。

    她一下就泻火了,凑过去拉拉丁堰袖子:“这五花烤得挺香的,你也吃。”

    “这个蒜香牛舌好吃,你尝尝,”何湫夹了两块放丁堰盘里。

    “这块肉好肥,啧。”何湫把瘦肉吃了,肥的那部分扔进了丁堰的碗里。

    余青虹点了一堆的肉,何湫每种夹两块,就差不多饱了,又要了一盘西葫芦和口蘑烤着吃。

    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余青虹起身去结账,结果看到赵峥在柜台,已经是结完账的架势了。

    “老板,不是说我请客吗?”余青虹走到赵峥跟前,小声问他,“多少钱?我转给你。”

    “店里一起出来吃饭,没有让你请客的道理,”赵峥挥挥手,没有接她的茬,“还有,刘继明的事情你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错。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好好做工作,你把东西卖出去了,店里赚钱了,比什么都强。”

    余青虹感激地冲他笑笑:“谢谢老板。”

    赵峥没回她话,点点头就往回走了。

    饭吃完刚上车,三人群里的电话就打来了,何湫接起来。

    “喂?”何湫把扬声器打开,“啥事啊?这时候打电话来。”

    “何湫,我俩觉得你最近有点不正常…”杨漠在那头畏畏缩缩地抱怨,“于昕逼着我来问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何湫看丁堰一眼,爽利地回他,“对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有一瞬的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杨漠有些惊恐的声音才传来,“你谈恋爱了?你你你…”

    “你跟丁堰搞上了?!”于昕迅速接上他的话。

    “说话恁难听了你…”何湫笑着看丁堰。

    丁堰头没转过来,脸上却浮现笑意。他换了左手开车,右手来抓何湫的手轻轻摩挲,提醒她,“人问你呢,是不是跟我搞上了?”

    于昕在那头听见他的声音,叫起来:“堰哥好!”

    丁堰笑着“哎”了声,“回头请你们吃饭。”

    于昕很有眼色地把电话挂了,何湫乐得倒在座位上,手还被丁堰抓在手里。

    “外面太热了,不想去挤热闹,咱们回家吧。”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何湫往丁堰这边跑得就更勤了,照她的话来说,“一个房子里面一人一猫都招我喜欢”。

    下了班两个人一起回丁堰的房子吃晚饭,有时是何湫做,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丁堰掌厨。

    丁堰会做的菜更多,而且他干活比何湫利索。何湫一在厨房做点什么,他看不下去,就把人轰出去,自己接过活继续干。

    丁堰并不常来她这边。

    但早上何湫开门的时候,门旁边会有丁堰去菜市场顺带给她带的菜,她也会给丁堰带一杯鲜榨的豆浆去。

    丁堰有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住,何湫拒绝了。

    一来呢,两个人刚谈上,嘴都还没亲明白呢,谈同居为时尚早;更重要的是,何湫自觉还是要有些个人的独立空间的。

    她是这样,丁堰也一样。

    现在天气稍微凉下来些了,她又恢复了早上在阳台写稿子的习惯。金黄色的光斜斜照进房子,烘得整个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晚上的时候何湫也更愿意呆在自己的房子里。蒙蒙的黑落下,思绪就活泛起来。有时写稿写到对面楼的灯都熄了,她才看到手机上丁堰让她早休息的信息。

    “哎,丁堰,我想起来一事儿。”何湫趴在沙发上,脸高高扬起,肥皂在她的背上踩,舒服得她直哼哼。

    “说。”丁堰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过来,往何湫嘴里喂了一个小番茄,“你喜欢的。”

    “唔…”何湫翻身起来,把往沙发下跳的肥皂一把抓住抱怀里,“这小番茄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丁堰把盘子往她那儿推,“想说什么?”

    “啊…”何湫想起来了,“我俩好了这些日子,我都忘了问了。”

    “问什么?”

    何湫嘻嘻笑着蹭到丁堰边上,“能讲讲你那前女友的事儿不?”

    丁堰一颗葡萄放嘴边上,闻言吃了也不是,放回盘里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索性塞进何湫嘴里。

    “感兴趣啊?”丁堰问她。

    “废话!”何湫拍他手臂,“老实交代,什么情况?先说在前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丁堰被她晃得脑袋疼,“好好好,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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