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苏总······”
高明月斟酌着没有回答。
苏长明没有接着说下去，明月马上懂得，他是想让她说出来。
“您想给一些人看，您整改这里的决心。”
“不错。”
明月眨眨眼，看来关于苏长明的传闻是真的，心不由得怦怦跳起来。
“以苏总的能力这是绝对可以的。”
“那是当然。”
苏长明毫不谦虚，长臂后撤，他抱臂看向高明月：“你觉得的一些人，是哪些人呢？”
高明月在心里倒吸一口气。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她的领导，刘微微。
分公司还只有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就入职了。资历厚过老太太的脚后跟，随便刮一刀就是历史的死皮。
再加上她从人事走上来的，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耍得浑然天成。
公司里虽然也有对她不满的，但更多的人是佩服。所以没有她的示好，苏长明就是有总监之名，也很难把想法实施下去。
这么多年来，她累积的客户和厂家最多，更成为她横行的底气。
总之，是个硬茬。
他要想咬一口，恐怕吮到的只有脓包，不要说茹毛饮血了，牙齿能不能拔出来还另说。
明月回答道：“苏总，在我看到的，公司上下都在夸苏总您雷厉风行。”
苏长明拍拍扶手，进入正题，“明月，你知道这张桌子，我用了多少年了吗？十年。按理说，到我这个地位，何必折腾，从一个城市搬到城市，全新的人，全新的方向，全新的文化，搞不好还会玩砸。我大可以在总部，批批oa，喝喝茶，一天天也那么过去了。可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是抱着扎根的决心，这也是总部的意思，将来公司的重点也会放在这个城市。”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苏长明开始招兵买马。
明月道：“公司有要求，我也会和公司共同进步，继续努力。”
苏长明摆摆手：“场面话就不用说了。”
明月愣了愣。
“知道公司那么多人，为什么我唯独叫你来吗？”
苏长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明月，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你，我，我们是一样的人，可以为了目的不顾一切。”
“苏总——”
苏长明道：“你想要什么？钱，社会地位，我说得粗糙一点。谁工作不是为了这个呢。可是，平心而论，这些东西，刘经理给不了你，也给不了我。”
明月问：“苏总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就不浪费时间了。”苏长明道：“刘经理过几天会去出差，有几个她的项目，我会给你资源。期待她回来后，你的表现。”
她的表现？
她的什么表现呢？
当然是表现得比薇薇姐好。
最好，好到她干瞪眼，好到她瞎着急，好到她服软。
看来，苏长明的目的不仅仅是招安她，培养嫡系，也存着利用她的背叛，恶心薇薇姐的意思。
“苏总是要我和薇薇姐竞争？这——”
“害怕了？”
苏长明给她续上茶，明月双手捧着水杯去接，手心逐渐温暖起来。
“我怕我做不好。”
“明月，如果你想让我安慰你，告诉你你可以的，不要怕，我会一直支持你。那么抱歉，我做不到。”
苏长明给自己倒上茶，茶壶接触桌面，砰的一声，“但是，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资源，以及地位。”
地位？
明月感到一阵寒意，这说明苏长明压根也没想要薇薇姐的投诚，而是打算直接把她逼走。逼走就算了，还要用她的下属逼，杀人诛心。
这样心狠手辣。
因为在明月看来，薇薇姐只不过想借着资历，要求更多的权限和利益，度也在合理范围内。
可见苏长明不仅毒辣，而且眼里揉不得沙子，睚眦必报。
不过他们高层斗法，怎么斗，为什么斗。不是她一个小专员能插得上嘴的，她能自保就谢天谢地。
现在恼人的是，不知苏长明的底细，不知他在总部的地位。
贸然答应了他，若他在总部一无人脉二无资源，敌不过薇薇姐，那她以后还能在公司呆吗？
而且明月不觉得自己单纯替苏长明做事，就能把薇薇姐挤到离职，恐怕以后还得替他做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苏长明可信也罢，可目前观察下来，他不像会对下属投入真感情的类型，用完就扔，才是本性。
再加上自古以来的上位者，对背叛者总带着忌讳。
历史告诉她，叛徒没有好下场。
虽然她刚进公司，压根和薇薇姐也没什么上下情谊可言，谁又知苏长明不会心存芥蒂？
而圣人又告诉她君子而时中，与时俱进才是生存之道。更大的风险也意味着更多的报酬。
她想要钱，她想要钱。
很多，属于自己的钱。
明月抬起头，看见苏长明带着笑意的嘴角，才发现自己算计的心思太明显了。不过不精于算计，他苏长明又怎么会欣赏呢。
明月心安理得地沉住气，依旧没有答话。
苏长明这才坐起身，拉开右腿边的抽屉，递给她一份文件夹。
打开一看，明月眼睛都直了，如果怀疑苏长明的诚意，那么这就是回应。
——他苏长明不是吝啬的人。
明月压下上翘的嘴角。
高预算，高报酬，低失败率，完全稳赚不赔的项目。有这样的项目傍身，就是跳槽了，底薪也能翻个好几倍。
如果这是苏长明的诚意，明月该偷笑了。
一物落，万物生。这个机会过去了，可就没有了。
明月喜欢苏长明这样的人，聪明，大方，洞察人心。完全符合社会标准的成年人，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达到双赢的局面。
她收起文件夹，“谢谢苏总了。”
“不用谢我。”苏长明道：“剩下的靠你自己。”
回到办公室，高宁还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分零食，明月没说话，继续干活去了。
照常到点下班，先开车去学校，明月爬上床铺，在牛仔裤里摸出钻戒。
吴以萌还在床上躺着，明月下床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她嘴边。
“还没缓过劲？”
吴以萌长叹一声，仰头狂灌水，“老了老了，身体不行了。想当年老娘一口气可以蹦到迪厅开灯，第二天照样上课。”
明月忍不住笑了，“你就别吹牛了。”
见对方喝完水，她收起水杯，拿上手提包，准备出门。
吴以萌把头探出窗帘，“一会一起吃饭呀。”
“不了，还有事。”
“又是陪男朋友？”吴以萌歪歪头，对明月的身影喊道：“不听话的男人得扔！！”
明月勾起嘴角，回头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
她把戒指戴在手指上，驱车去了商场。
今天发工资了。她平常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工作也努力，所以还算攒得下钱。饶是这样，她也足足存了半年的工资，才能买下这支钻石胸针。
别致小巧的蝴蝶造型，熠熠闪着光，展翅欲飞。
明月刷卡的时候依然很肉疼。虽然几个月前就打算好，要把它买下来，余额急速清空的一刻，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想想兰泊带上它的样子，她还是微笑着，拜托店员把礼物包装得漂亮一些。
嫁给兰泊这么久，也算吃过见过，花个钱还是畏手畏脚，难怪兰泊总是说她劳碌命。
她也曾有过做太太的想法，也试过穿华服戴珠宝，巧笑倩兮，和其他贵夫人聊聊天气，比比丈夫。
她曾经以为可以做到兰泊那样潇洒。
可是越用力，她才越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是编进基因里的。
她直到现在也不理解各种颜色，大小的珠宝有何区别，不懂得各种衣裙的年份，无法记清楚康德与黑格尔说了哪句名言。
或许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兰泊那样自信地举起香槟杯。碰到那一双双明亮，强大的眼睛，她唯一能做的，是垂下眼眸。
问题关键在于心。
一颗用精英教育喂养的心，和一颗清洁工养出来的心，是不同的。
她尽可以用水晶鞋和蓝舞裙装饰自己，可是听到十二点的钟声，还是忍不住扑扑围裙，打扫厨房。
在认识兰泊的第二年，明月就打消了跻身上流社会的念头。这些虚假得像梦的生活，只是沈太太的附赠。
她待在沈兰泊身边的每一秒，都是患得患失。
走出来，原来已经满天星光。明月心情大好，把那枚胸针看了又看，才发动汽车。
尽管一再警告自己要专心，明月还是忍不住在工作途中给阿杰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得知兰泊现在身在何处。
问出位置的同时，也不禁长舒一口气，可见兰泊并不是不想见她。否则就算她把嘴皮磨破，阿杰人精中的人精，不可能向她透露一分一毫。
汽车驶入一间大洋房，铁门一开，恍惚间仿佛开进二十世纪的上海，满墙的蔷薇花，白色一人来高的喷泉，只有这么阔气的。
明月被人引着去见沈兰泊，才走到窗户处，就听到里面男人女人的嬉笑声。声音十分熟悉。是兰泊的几个表亲，在打麻将。
这笑声落在她耳朵，就像磁针卡碟一样，尖锐难听。
但是还是得推门进去，她来道歉，还需挤出微笑，恭敬温顺。
满室烟雾，一屋子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不知是灯光昏暗，还是因为看多了电脑，连带着视线也昏昏沉沉，明月眼前像蒙了一层纱，只觉得仓皇。
有女眷拥上来，围着她，或许因为兰泊在屋内，她们对她比平时更殷勤。
沈兰泊他们表兄弟关系好，妯娌们经常聚会，几乎就是住在一起了，明月比其他姑嫂年轻一大截，说话也说不到一起去，笑着寒暄着，脸上就有点僵。
“明月有好几天没来玩了吧。”其中一个道。
“最近忙。”明月道。
“二嫂，人家年轻人当然情愿和年轻人一起玩。你上了年纪了，已经过时了。”
明月忙道：“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两人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要不是，你就常来玩。”
牌声噼里啪啦中，明月一面应付，一面扭头寻找兰泊的身影。
——他坐在最里面的牌桌。
脚边卧着一只德系杜宾犬，歪着头，倦懒地伸长脖子，渴望沈兰泊的爱抚。一看见明月望过来，立刻仰起头，圆圆瞪起两只眼睛，警觉地站起身子。
沈兰泊穿一双黑色手工皮鞋，擦得锃光，泛着冷冽的光圈，手搁在大腿上，戒指在指间，一圈银光，缭绕着苦烟雾。
隔着烟烘烘，闹嚷嚷，华丽的，昏暗的空气，
他看向她。
明月握紧手中的礼物，一颗心没来由狂跳起来。
高明月斟酌着没有回答。
苏长明没有接着说下去，明月马上懂得，他是想让她说出来。
“您想给一些人看，您整改这里的决心。”
“不错。”
明月眨眨眼，看来关于苏长明的传闻是真的，心不由得怦怦跳起来。
“以苏总的能力这是绝对可以的。”
“那是当然。”
苏长明毫不谦虚，长臂后撤，他抱臂看向高明月：“你觉得的一些人，是哪些人呢？”
高明月在心里倒吸一口气。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她的领导，刘微微。
分公司还只有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就入职了。资历厚过老太太的脚后跟，随便刮一刀就是历史的死皮。
再加上她从人事走上来的，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耍得浑然天成。
公司里虽然也有对她不满的，但更多的人是佩服。所以没有她的示好，苏长明就是有总监之名，也很难把想法实施下去。
这么多年来，她累积的客户和厂家最多，更成为她横行的底气。
总之，是个硬茬。
他要想咬一口，恐怕吮到的只有脓包，不要说茹毛饮血了，牙齿能不能拔出来还另说。
明月回答道：“苏总，在我看到的，公司上下都在夸苏总您雷厉风行。”
苏长明拍拍扶手，进入正题，“明月，你知道这张桌子，我用了多少年了吗？十年。按理说，到我这个地位，何必折腾，从一个城市搬到城市，全新的人，全新的方向，全新的文化，搞不好还会玩砸。我大可以在总部，批批oa，喝喝茶，一天天也那么过去了。可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是抱着扎根的决心，这也是总部的意思，将来公司的重点也会放在这个城市。”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苏长明开始招兵买马。
明月道：“公司有要求，我也会和公司共同进步，继续努力。”
苏长明摆摆手：“场面话就不用说了。”
明月愣了愣。
“知道公司那么多人，为什么我唯独叫你来吗？”
苏长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明月，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你，我，我们是一样的人，可以为了目的不顾一切。”
“苏总——”
苏长明道：“你想要什么？钱，社会地位，我说得粗糙一点。谁工作不是为了这个呢。可是，平心而论，这些东西，刘经理给不了你，也给不了我。”
明月问：“苏总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就不浪费时间了。”苏长明道：“刘经理过几天会去出差，有几个她的项目，我会给你资源。期待她回来后，你的表现。”
她的表现？
她的什么表现呢？
当然是表现得比薇薇姐好。
最好，好到她干瞪眼，好到她瞎着急，好到她服软。
看来，苏长明的目的不仅仅是招安她，培养嫡系，也存着利用她的背叛，恶心薇薇姐的意思。
“苏总是要我和薇薇姐竞争？这——”
“害怕了？”
苏长明给她续上茶，明月双手捧着水杯去接，手心逐渐温暖起来。
“我怕我做不好。”
“明月，如果你想让我安慰你，告诉你你可以的，不要怕，我会一直支持你。那么抱歉，我做不到。”
苏长明给自己倒上茶，茶壶接触桌面，砰的一声，“但是，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资源，以及地位。”
地位？
明月感到一阵寒意，这说明苏长明压根也没想要薇薇姐的投诚，而是打算直接把她逼走。逼走就算了，还要用她的下属逼，杀人诛心。
这样心狠手辣。
因为在明月看来，薇薇姐只不过想借着资历，要求更多的权限和利益，度也在合理范围内。
可见苏长明不仅毒辣，而且眼里揉不得沙子，睚眦必报。
不过他们高层斗法，怎么斗，为什么斗。不是她一个小专员能插得上嘴的，她能自保就谢天谢地。
现在恼人的是，不知苏长明的底细，不知他在总部的地位。
贸然答应了他，若他在总部一无人脉二无资源，敌不过薇薇姐，那她以后还能在公司呆吗？
而且明月不觉得自己单纯替苏长明做事，就能把薇薇姐挤到离职，恐怕以后还得替他做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苏长明可信也罢，可目前观察下来，他不像会对下属投入真感情的类型，用完就扔，才是本性。
再加上自古以来的上位者，对背叛者总带着忌讳。
历史告诉她，叛徒没有好下场。
虽然她刚进公司，压根和薇薇姐也没什么上下情谊可言，谁又知苏长明不会心存芥蒂？
而圣人又告诉她君子而时中，与时俱进才是生存之道。更大的风险也意味着更多的报酬。
她想要钱，她想要钱。
很多，属于自己的钱。
明月抬起头，看见苏长明带着笑意的嘴角，才发现自己算计的心思太明显了。不过不精于算计，他苏长明又怎么会欣赏呢。
明月心安理得地沉住气，依旧没有答话。
苏长明这才坐起身，拉开右腿边的抽屉，递给她一份文件夹。
打开一看，明月眼睛都直了，如果怀疑苏长明的诚意，那么这就是回应。
——他苏长明不是吝啬的人。
明月压下上翘的嘴角。
高预算，高报酬，低失败率，完全稳赚不赔的项目。有这样的项目傍身，就是跳槽了，底薪也能翻个好几倍。
如果这是苏长明的诚意，明月该偷笑了。
一物落，万物生。这个机会过去了，可就没有了。
明月喜欢苏长明这样的人，聪明，大方，洞察人心。完全符合社会标准的成年人，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达到双赢的局面。
她收起文件夹，“谢谢苏总了。”
“不用谢我。”苏长明道：“剩下的靠你自己。”
回到办公室，高宁还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分零食，明月没说话，继续干活去了。
照常到点下班，先开车去学校，明月爬上床铺，在牛仔裤里摸出钻戒。
吴以萌还在床上躺着，明月下床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她嘴边。
“还没缓过劲？”
吴以萌长叹一声，仰头狂灌水，“老了老了，身体不行了。想当年老娘一口气可以蹦到迪厅开灯，第二天照样上课。”
明月忍不住笑了，“你就别吹牛了。”
见对方喝完水，她收起水杯，拿上手提包，准备出门。
吴以萌把头探出窗帘，“一会一起吃饭呀。”
“不了，还有事。”
“又是陪男朋友？”吴以萌歪歪头，对明月的身影喊道：“不听话的男人得扔！！”
明月勾起嘴角，回头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
她把戒指戴在手指上，驱车去了商场。
今天发工资了。她平常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工作也努力，所以还算攒得下钱。饶是这样，她也足足存了半年的工资，才能买下这支钻石胸针。
别致小巧的蝴蝶造型，熠熠闪着光，展翅欲飞。
明月刷卡的时候依然很肉疼。虽然几个月前就打算好，要把它买下来，余额急速清空的一刻，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想想兰泊带上它的样子，她还是微笑着，拜托店员把礼物包装得漂亮一些。
嫁给兰泊这么久，也算吃过见过，花个钱还是畏手畏脚，难怪兰泊总是说她劳碌命。
她也曾有过做太太的想法，也试过穿华服戴珠宝，巧笑倩兮，和其他贵夫人聊聊天气，比比丈夫。
她曾经以为可以做到兰泊那样潇洒。
可是越用力，她才越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是编进基因里的。
她直到现在也不理解各种颜色，大小的珠宝有何区别，不懂得各种衣裙的年份，无法记清楚康德与黑格尔说了哪句名言。
或许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兰泊那样自信地举起香槟杯。碰到那一双双明亮，强大的眼睛，她唯一能做的，是垂下眼眸。
问题关键在于心。
一颗用精英教育喂养的心，和一颗清洁工养出来的心，是不同的。
她尽可以用水晶鞋和蓝舞裙装饰自己，可是听到十二点的钟声，还是忍不住扑扑围裙，打扫厨房。
在认识兰泊的第二年，明月就打消了跻身上流社会的念头。这些虚假得像梦的生活，只是沈太太的附赠。
她待在沈兰泊身边的每一秒，都是患得患失。
走出来，原来已经满天星光。明月心情大好，把那枚胸针看了又看，才发动汽车。
尽管一再警告自己要专心，明月还是忍不住在工作途中给阿杰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得知兰泊现在身在何处。
问出位置的同时，也不禁长舒一口气，可见兰泊并不是不想见她。否则就算她把嘴皮磨破，阿杰人精中的人精，不可能向她透露一分一毫。
汽车驶入一间大洋房，铁门一开，恍惚间仿佛开进二十世纪的上海，满墙的蔷薇花，白色一人来高的喷泉，只有这么阔气的。
明月被人引着去见沈兰泊，才走到窗户处，就听到里面男人女人的嬉笑声。声音十分熟悉。是兰泊的几个表亲，在打麻将。
这笑声落在她耳朵，就像磁针卡碟一样，尖锐难听。
但是还是得推门进去，她来道歉，还需挤出微笑，恭敬温顺。
满室烟雾，一屋子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不知是灯光昏暗，还是因为看多了电脑，连带着视线也昏昏沉沉，明月眼前像蒙了一层纱，只觉得仓皇。
有女眷拥上来，围着她，或许因为兰泊在屋内，她们对她比平时更殷勤。
沈兰泊他们表兄弟关系好，妯娌们经常聚会，几乎就是住在一起了，明月比其他姑嫂年轻一大截，说话也说不到一起去，笑着寒暄着，脸上就有点僵。
“明月有好几天没来玩了吧。”其中一个道。
“最近忙。”明月道。
“二嫂，人家年轻人当然情愿和年轻人一起玩。你上了年纪了，已经过时了。”
明月忙道：“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两人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要不是，你就常来玩。”
牌声噼里啪啦中，明月一面应付，一面扭头寻找兰泊的身影。
——他坐在最里面的牌桌。
脚边卧着一只德系杜宾犬，歪着头，倦懒地伸长脖子，渴望沈兰泊的爱抚。一看见明月望过来，立刻仰起头，圆圆瞪起两只眼睛，警觉地站起身子。
沈兰泊穿一双黑色手工皮鞋，擦得锃光，泛着冷冽的光圈，手搁在大腿上，戒指在指间，一圈银光，缭绕着苦烟雾。
隔着烟烘烘，闹嚷嚷，华丽的，昏暗的空气，
他看向她。
明月握紧手中的礼物，一颗心没来由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