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头顶是一整面的平面镜，分秒不差地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走廊两边有层层叠叠的雕花，各种古铜色家具，中古氛围的灯具，他们在黄昏一样的暖光中看向彼此。
陈澄的脸放大再放大，明月看到他脸颊的细绒，像法兰绒一样柔软的肌肤，琥珀色上是一排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不约而同感觉到一种异样感，在两具身体之间流动。
空间无限拉伸。
静止。
他们身处龙卷风的风眼，中心地带。
陈澄下压身体，力图将这种异样感持续下去。
可明月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她，眼里发散着不羁的光，与明月的谨小慎微截然相反。
明月收回目光，这才警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分，轻咳两声，“神经病。”
有时候，你的人生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让你哭笑不得，让你觉得可惜，又无法触碰。
比如说方便面的里偶尔多出来的调料袋。买完第二瓶可乐，才发现瓶盖上的再来一瓶。吃完饭之后，商家才送上来的小菜。
再比如说，
陈澄接下来的话。
又比如说，
陈澄接下来的举动。
这位和她同样年轻，同样意气风发，同样漂亮而骄傲的少年。他们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可是明月想要弄懂他，却像登天一样难。
她尽可以看到他的动作，听到他的声音，却永远搞不清楚，他言行背后的真假虚实。
他就像一只体型巨大的缅因猫，你对他冷漠时，他偏又凑过来，讨你的欢心。当你顺着毛摸摸他，他又可能反过来咬你的手，俯仰百变，难以琢磨。
所以，当陈澄的脸再次靠近的时候，她没有动。
然后，
就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淡淡温暖。
一股清爽的男士木质香水的味道骚动，侵略性的气味愈发浓烈，几乎要渗透她的全身。
顺着那强劲而陌生的肩膀，高明月看到墙壁上的巧克力色方形钟，秒针当当当向前走了三格，她才猛然明白过来，
——陈澄吻了她！
在大庭广众之下，
在随时可能碰到熟人的俱乐部！
她丈夫的亲外甥吻了她的唇，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明月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震痛。
她用力推开陈澄，逃命似的仓惶跑掉了。
陈澄怔了一两秒，也追了上去。
没等明月想好到底该怎么办，手腕已经给人握住了。
简直是八点钟狗血档电视剧，明月看一眼就会换台的剧情。她挣扎起来，可他死死抓住她的手，霸道又强劲，根本像铁铸的一样，挣不脱。
“你到底想干什么？”高明月不得不看向他。
“我要追你。”陈澄坦然自若，好似在跟她聊今天天气真好，明天吃什么之类平淡话题。
“什么？”明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澄沉下脸，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明月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玩笑的痕迹，才愈发不安，像有一只鸟在心里拍翅膀。
扑扑扑——
每一声都告诉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也并不只是一个吻就能结束的。
她脑子嗡地一声响，一阵阵地发昏。
可陈澄丝毫不避讳她的眼神，直直看着她，甚至渐渐有了笑意，仿佛很好奇她的反应似的。
“你没事吧？怎么嘴唇白乎乎的。”
过了一会儿，他怔怔问道。
满脸无辜，仿佛对她的健康状况很是担忧。
明月想怒吼，想发飙，想不顾一切质问他，自己这样到底是因为谁？可是咬咬牙忍住了。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看，不管她回答什么，陈澄都会很乐意听的样子。骂他反而让他有了发挥空间。
“怎么不说话了？你傻了？”陈澄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明月推开陈澄那张欠揍的脸，要离开，却发现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高明月，你也在这里呀。”
苏长明笑着，眼睛眯了眯，目光顺着那紧牵着的手，从明月身上移到陈澄身上。看清陈澄的模样后，挑起眉，很诧异似的。
明月要甩开那只讨厌的手，陈澄不肯松，她只好勾起手指，用指甲挠他的手心，可陈澄像是故意跟她较劲儿似的，越挠他，他握得越紧。
两个人暗自角斗着，一个要放一个不肯松，一个要松一个不肯放。
苏长明笑笑，走上前，向陈澄伸出手。
陈澄也只好放开手，同他握手，顺便肆无忌惮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高明月简直想把陈澄咬碎，拍烂，再扔到油锅里炸一炸，把他身上那股嬉皮笑脸，没礼貌的劲儿给脱没了。
相比之下，苏长明简直比他成熟一百倍，稳重一千倍，他毫不在意陈澄方才的冒犯，反而不卑不亢地请高明月替他介绍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堪称完美。
明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对陈澄介绍说，这是她的上司。
言外之意是，你丫给我收敛点儿！
介绍陈澄时却犯了难，难不成要告诉苏长明：
这是我老公的外甥，我们刚刚出于亲情接了一个热辣辣的吻，顺便牵了一会儿手。但请领导放心，绝对是24k纯亲情哦。
我们思想纯洁，品德高尚，没有搞腐化问题，千万不要多想哦。
高明月哽了一下，抿抿嘴，没出声。
陈澄先她一步，伸手拥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我是他老公。”
“？”
高明月狠狠瞪他一眼，拂开陈澄的咸猪手，“你在胡说什么？”
又转头向苏长明解释，“苏总，他是开玩笑的。”
可是始终想不出语句来形容两个人的关系。
陈澄爽朗一笑，没结过婚，却有人夫派头，手一摊，好似九分无奈，兼又一分甜蜜，“看，又和我闹脾气了。”
一副男人都懂的语气，好像苏长明是他的同盟。
苏长明于是默认，“想不到你丈夫也这么年轻。”
“苏总——”
高明月无奈。
陈澄却一笑，张开手指把额前的头发背过去，仿佛这样能显得成熟些。其实成不成熟，与他的外貌无关。他这个动作就显得挺幼稚的。
也难怪苏长明一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笑容看着她。高明月总觉得苏长明笑得她心里直发毛，隐隐的一种不安自背后滋生，她只好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对了，饶小姐也在这里，你要见见吗？”
苏长明指了指身后，动作温润优雅，却把明月的脸给臊红了。
对对！
支线太复杂，她都快把主线任务给忘了，真是不敬业。
“要的，我这次就是和她约好，来打壁球的。”
苏长明笑，“看来你有认真工作。”
明月的脸更红了。
他便引她去见饶旭，趁他背过身，明月狠狠瞪了陈澄一眼，“还不走吗？”
陈澄厚颜无耻，挑眉看向苏长明，弯下腰在她耳边问：“舅舅知道你有个这么帅的老板吗？”
声音低沉，带着撩人的暖意。
高明月一咬牙，转过脸直视他，“那你舅舅知道你刚刚亲了我吗？”
没想到他反而笑起来，笑得发梢都在抖动，肆意而张狂，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威胁，像毒蛇丝丝伸出红舌。
“我不介意他知道。”他反问明月，“你呢？”
明月不吱声了。
她告诉自己就当多了个跟班。
只不过这跟班比她更像主角。
他一来就凭借油嘴滑舌逗得饶旭哈哈乐，一会夸她年轻，一会夸她有气质。
等明月从更衣室换完运动服回来，两个人已经从名字的来历，聊到人生理想，处得跟亲姐弟似的了。
饶旭和她说：“我还以为你们整天坐办公室的，性格都很沉闷呢，没想到你竟然有一个又帅又有趣的男朋友，真难得啊。”
高明月讪讪地笑笑，“是是，没有你们艺术家活泛。”
陈澄笑得更是得意，对着明月夹夹眼皮，“听到没，真难得，要珍惜。”
明月不理他，他就走到明月身旁，戳戳她的肩，认真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弄得饶旭和苏总都来关心她。
真是被他的无赖打败，高明月把球拍捏了又捏，总算忍住把手里东西砸他脸上的冲动，咬牙道：“我们现在开始打吧。”
两两分组，本来饶旭主动要和陈澄一组，明月和苏长明一组。
但陈澄说饶小姐太厉害了，不敢跟她一队，说什么也要赖着明月。咣咣一顿输出，饶旭不仅没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地接受了，还直夸陈澄深情又周到。哪有还一点艺术家的清高和傲慢。
高明月无赖到叹气，只好在和陈澄擦身而过时，咬牙切齿地警告，“你给我安分点，打一局就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陈澄大言不惭。
“什么怎么办？”高明月一头雾水。
“我在帮你呀。”
陈澄向已经走到球场中心的饶旭扬扬下巴，立刻得到对方的热烈反应，他收回目光，冲明月歪歪头，“你的客户，好像挺喜欢我的。怎么办？”
明月磨磨后槽牙，“我就算拿不下订单，也用不着你出卖色相，下作。”
陈澄笑得更荡漾了，让明月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越骂他，反而越让他兴奋。
这个变态！
她吞下接下来骂他的话，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陈澄的确长得清爽帅气，身姿挺拔，健康而有活力。
并且光长相还不足以说明他的特别。
他更大的魅力在于，他有一颗善于洞察的心。
他的善解人意，他的晶莹剔透，让他的油嘴滑舌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那么地讨人欢喜。
少一分便淡，多一分又嫌浓，而他偏偏能做到正正好，这是一种本事。
虽然明月暂时还没领略到那种独特的魅力，但看饶旭的反应，一定是难以阻挡的。
他真能帮到她也说不定。
她刚跟苏长明投诚，实在是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能出错。
而这个念头只是在高明月心里转了一瞬，即刻便消逝了。
她是很需要这次的客户，但是她也决不和陈澄合作。不光因为他刚才的话，还因为这个男人让她感到危险。
陈澄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地层深处。你永远也没办法判断此刻的惠风和煦，是因为他是支哑炮，还是因为他在等候时机，等待敌人放松警惕，脚底轻轻移动，那时他就会爆发自己威力，毫不犹豫扼取敌人的首级，把一切炸得粉碎。
他的危险，让她忍不住远离。
而多年以后，高明月绝对不会想到，也正是因为陈澄的危险，陈澄的不可控，陈澄的易燃易爆炸，让他们两人的命运紧紧绑在一起。
不管明月愿不愿意，当她和他面对面立在教堂宣誓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取代沈兰泊。
变成那个不论健康还是疾病，贫穷还是富贵，都要照顾她，爱他，呵护她，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的“高澄”。
高明月就是再要强，先天不足的还是先天不足，她是怎么也比不上陈澄天生的精力充沛。
才和他打了几个来回，就感觉到体力严重不足，只好申请中场休息，饶旭很高兴可以替补她。
于是休息区就只剩下她和苏长明。
和上司待在一起总归是尴尬的，不管这个上司多帅，多风趣，高明月都有一种星期天碰到班主任的局促。
她和他寒暄了几句，掏出手机，想看看视频，缓解尴尬，刚解锁就弹出来一通电话。
高明月心猛地一跳，按下接听键，“喂，兰泊。”
“你在哪？”
高明月看了身边的苏长明，快步走出运动场，“我在运动呢，陪同学打球。”
“又是同学？”对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男的还是女的。”
高明月望了望饶旭，自动忽略球场上另外两个人，“女生，当然是女生。”
那边似乎有事，没多过多跟她纠缠，只说，“现在过来找我。”
“我这边走不开。”
“快点。”
明月柔声道：“我现在真的有事，我很久没和同学没在一起，我不想别人把我当成怪胎，每次都消失不见。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对面依旧是沉默。
明月哀求道：“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这一次好不好。”
“随便你。”沈兰泊的语气显得很不爽，他快速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明月长舒一口气，关掉手机，抬起头就和苏长明对视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运动场出来了，站在她的不远处。
明月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及讳莫如深的神态，心骤然凉了半截儿。
走廊两边有层层叠叠的雕花，各种古铜色家具，中古氛围的灯具，他们在黄昏一样的暖光中看向彼此。
陈澄的脸放大再放大，明月看到他脸颊的细绒，像法兰绒一样柔软的肌肤，琥珀色上是一排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不约而同感觉到一种异样感，在两具身体之间流动。
空间无限拉伸。
静止。
他们身处龙卷风的风眼，中心地带。
陈澄下压身体，力图将这种异样感持续下去。
可明月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她，眼里发散着不羁的光，与明月的谨小慎微截然相反。
明月收回目光，这才警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分，轻咳两声，“神经病。”
有时候，你的人生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让你哭笑不得，让你觉得可惜，又无法触碰。
比如说方便面的里偶尔多出来的调料袋。买完第二瓶可乐，才发现瓶盖上的再来一瓶。吃完饭之后，商家才送上来的小菜。
再比如说，
陈澄接下来的话。
又比如说，
陈澄接下来的举动。
这位和她同样年轻，同样意气风发，同样漂亮而骄傲的少年。他们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可是明月想要弄懂他，却像登天一样难。
她尽可以看到他的动作，听到他的声音，却永远搞不清楚，他言行背后的真假虚实。
他就像一只体型巨大的缅因猫，你对他冷漠时，他偏又凑过来，讨你的欢心。当你顺着毛摸摸他，他又可能反过来咬你的手，俯仰百变，难以琢磨。
所以，当陈澄的脸再次靠近的时候，她没有动。
然后，
就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淡淡温暖。
一股清爽的男士木质香水的味道骚动，侵略性的气味愈发浓烈，几乎要渗透她的全身。
顺着那强劲而陌生的肩膀，高明月看到墙壁上的巧克力色方形钟，秒针当当当向前走了三格，她才猛然明白过来，
——陈澄吻了她！
在大庭广众之下，
在随时可能碰到熟人的俱乐部！
她丈夫的亲外甥吻了她的唇，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明月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震痛。
她用力推开陈澄，逃命似的仓惶跑掉了。
陈澄怔了一两秒，也追了上去。
没等明月想好到底该怎么办，手腕已经给人握住了。
简直是八点钟狗血档电视剧，明月看一眼就会换台的剧情。她挣扎起来，可他死死抓住她的手，霸道又强劲，根本像铁铸的一样，挣不脱。
“你到底想干什么？”高明月不得不看向他。
“我要追你。”陈澄坦然自若，好似在跟她聊今天天气真好，明天吃什么之类平淡话题。
“什么？”明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澄沉下脸，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明月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玩笑的痕迹，才愈发不安，像有一只鸟在心里拍翅膀。
扑扑扑——
每一声都告诉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也并不只是一个吻就能结束的。
她脑子嗡地一声响，一阵阵地发昏。
可陈澄丝毫不避讳她的眼神，直直看着她，甚至渐渐有了笑意，仿佛很好奇她的反应似的。
“你没事吧？怎么嘴唇白乎乎的。”
过了一会儿，他怔怔问道。
满脸无辜，仿佛对她的健康状况很是担忧。
明月想怒吼，想发飙，想不顾一切质问他，自己这样到底是因为谁？可是咬咬牙忍住了。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看，不管她回答什么，陈澄都会很乐意听的样子。骂他反而让他有了发挥空间。
“怎么不说话了？你傻了？”陈澄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明月推开陈澄那张欠揍的脸，要离开，却发现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高明月，你也在这里呀。”
苏长明笑着，眼睛眯了眯，目光顺着那紧牵着的手，从明月身上移到陈澄身上。看清陈澄的模样后，挑起眉，很诧异似的。
明月要甩开那只讨厌的手，陈澄不肯松，她只好勾起手指，用指甲挠他的手心，可陈澄像是故意跟她较劲儿似的，越挠他，他握得越紧。
两个人暗自角斗着，一个要放一个不肯松，一个要松一个不肯放。
苏长明笑笑，走上前，向陈澄伸出手。
陈澄也只好放开手，同他握手，顺便肆无忌惮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高明月简直想把陈澄咬碎，拍烂，再扔到油锅里炸一炸，把他身上那股嬉皮笑脸，没礼貌的劲儿给脱没了。
相比之下，苏长明简直比他成熟一百倍，稳重一千倍，他毫不在意陈澄方才的冒犯，反而不卑不亢地请高明月替他介绍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堪称完美。
明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对陈澄介绍说，这是她的上司。
言外之意是，你丫给我收敛点儿！
介绍陈澄时却犯了难，难不成要告诉苏长明：
这是我老公的外甥，我们刚刚出于亲情接了一个热辣辣的吻，顺便牵了一会儿手。但请领导放心，绝对是24k纯亲情哦。
我们思想纯洁，品德高尚，没有搞腐化问题，千万不要多想哦。
高明月哽了一下，抿抿嘴，没出声。
陈澄先她一步，伸手拥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我是他老公。”
“？”
高明月狠狠瞪他一眼，拂开陈澄的咸猪手，“你在胡说什么？”
又转头向苏长明解释，“苏总，他是开玩笑的。”
可是始终想不出语句来形容两个人的关系。
陈澄爽朗一笑，没结过婚，却有人夫派头，手一摊，好似九分无奈，兼又一分甜蜜，“看，又和我闹脾气了。”
一副男人都懂的语气，好像苏长明是他的同盟。
苏长明于是默认，“想不到你丈夫也这么年轻。”
“苏总——”
高明月无奈。
陈澄却一笑，张开手指把额前的头发背过去，仿佛这样能显得成熟些。其实成不成熟，与他的外貌无关。他这个动作就显得挺幼稚的。
也难怪苏长明一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笑容看着她。高明月总觉得苏长明笑得她心里直发毛，隐隐的一种不安自背后滋生，她只好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对了，饶小姐也在这里，你要见见吗？”
苏长明指了指身后，动作温润优雅，却把明月的脸给臊红了。
对对！
支线太复杂，她都快把主线任务给忘了，真是不敬业。
“要的，我这次就是和她约好，来打壁球的。”
苏长明笑，“看来你有认真工作。”
明月的脸更红了。
他便引她去见饶旭，趁他背过身，明月狠狠瞪了陈澄一眼，“还不走吗？”
陈澄厚颜无耻，挑眉看向苏长明，弯下腰在她耳边问：“舅舅知道你有个这么帅的老板吗？”
声音低沉，带着撩人的暖意。
高明月一咬牙，转过脸直视他，“那你舅舅知道你刚刚亲了我吗？”
没想到他反而笑起来，笑得发梢都在抖动，肆意而张狂，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威胁，像毒蛇丝丝伸出红舌。
“我不介意他知道。”他反问明月，“你呢？”
明月不吱声了。
她告诉自己就当多了个跟班。
只不过这跟班比她更像主角。
他一来就凭借油嘴滑舌逗得饶旭哈哈乐，一会夸她年轻，一会夸她有气质。
等明月从更衣室换完运动服回来，两个人已经从名字的来历，聊到人生理想，处得跟亲姐弟似的了。
饶旭和她说：“我还以为你们整天坐办公室的，性格都很沉闷呢，没想到你竟然有一个又帅又有趣的男朋友，真难得啊。”
高明月讪讪地笑笑，“是是，没有你们艺术家活泛。”
陈澄笑得更是得意，对着明月夹夹眼皮，“听到没，真难得，要珍惜。”
明月不理他，他就走到明月身旁，戳戳她的肩，认真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弄得饶旭和苏总都来关心她。
真是被他的无赖打败，高明月把球拍捏了又捏，总算忍住把手里东西砸他脸上的冲动，咬牙道：“我们现在开始打吧。”
两两分组，本来饶旭主动要和陈澄一组，明月和苏长明一组。
但陈澄说饶小姐太厉害了，不敢跟她一队，说什么也要赖着明月。咣咣一顿输出，饶旭不仅没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地接受了，还直夸陈澄深情又周到。哪有还一点艺术家的清高和傲慢。
高明月无赖到叹气，只好在和陈澄擦身而过时，咬牙切齿地警告，“你给我安分点，打一局就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陈澄大言不惭。
“什么怎么办？”高明月一头雾水。
“我在帮你呀。”
陈澄向已经走到球场中心的饶旭扬扬下巴，立刻得到对方的热烈反应，他收回目光，冲明月歪歪头，“你的客户，好像挺喜欢我的。怎么办？”
明月磨磨后槽牙，“我就算拿不下订单，也用不着你出卖色相，下作。”
陈澄笑得更荡漾了，让明月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越骂他，反而越让他兴奋。
这个变态！
她吞下接下来骂他的话，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陈澄的确长得清爽帅气，身姿挺拔，健康而有活力。
并且光长相还不足以说明他的特别。
他更大的魅力在于，他有一颗善于洞察的心。
他的善解人意，他的晶莹剔透，让他的油嘴滑舌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那么地讨人欢喜。
少一分便淡，多一分又嫌浓，而他偏偏能做到正正好，这是一种本事。
虽然明月暂时还没领略到那种独特的魅力，但看饶旭的反应，一定是难以阻挡的。
他真能帮到她也说不定。
她刚跟苏长明投诚，实在是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能出错。
而这个念头只是在高明月心里转了一瞬，即刻便消逝了。
她是很需要这次的客户，但是她也决不和陈澄合作。不光因为他刚才的话，还因为这个男人让她感到危险。
陈澄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地层深处。你永远也没办法判断此刻的惠风和煦，是因为他是支哑炮，还是因为他在等候时机，等待敌人放松警惕，脚底轻轻移动，那时他就会爆发自己威力，毫不犹豫扼取敌人的首级，把一切炸得粉碎。
他的危险，让她忍不住远离。
而多年以后，高明月绝对不会想到，也正是因为陈澄的危险，陈澄的不可控，陈澄的易燃易爆炸，让他们两人的命运紧紧绑在一起。
不管明月愿不愿意，当她和他面对面立在教堂宣誓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取代沈兰泊。
变成那个不论健康还是疾病，贫穷还是富贵，都要照顾她，爱他，呵护她，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的“高澄”。
高明月就是再要强，先天不足的还是先天不足，她是怎么也比不上陈澄天生的精力充沛。
才和他打了几个来回，就感觉到体力严重不足，只好申请中场休息，饶旭很高兴可以替补她。
于是休息区就只剩下她和苏长明。
和上司待在一起总归是尴尬的，不管这个上司多帅，多风趣，高明月都有一种星期天碰到班主任的局促。
她和他寒暄了几句，掏出手机，想看看视频，缓解尴尬，刚解锁就弹出来一通电话。
高明月心猛地一跳，按下接听键，“喂，兰泊。”
“你在哪？”
高明月看了身边的苏长明，快步走出运动场，“我在运动呢，陪同学打球。”
“又是同学？”对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男的还是女的。”
高明月望了望饶旭，自动忽略球场上另外两个人，“女生，当然是女生。”
那边似乎有事，没多过多跟她纠缠，只说，“现在过来找我。”
“我这边走不开。”
“快点。”
明月柔声道：“我现在真的有事，我很久没和同学没在一起，我不想别人把我当成怪胎，每次都消失不见。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对面依旧是沉默。
明月哀求道：“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这一次好不好。”
“随便你。”沈兰泊的语气显得很不爽，他快速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明月长舒一口气，关掉手机，抬起头就和苏长明对视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运动场出来了，站在她的不远处。
明月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及讳莫如深的神态，心骤然凉了半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