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睡吧
娄絮频频侧耳寻找池风的位置，但池风走路声音很轻，她很难确认他具体的方位。
她咽了一口唾液：“前辈。”
“嗯，我在。”
娄絮转向左侧，道了声歉：“我是不是麻烦你了？”
“你在担心这个？”池风原本走在前面，现在他放慢脚步，好让人偶跟上他。
“不必担心，照顾你一个，对我不会有多大影响。”
他边走，边解释起当下的情况来。
“道品是天道规则之力的容器，你体内就有一个。它叫木果。”
“它会影响你的身体状况。或许你失忆是因为它。”
“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做了什么吗？操控藤蔓，吸食其他道者的生机，这些都是木果带给你的……能力。”
不止两者。她的饥饿、她的失控，也都是木果带来的。
池风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半分不耐，但娄絮显然误解了什么，低声争辩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嗯，不怪你。”
娄絮没再说话。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她的状态、她的所在、她的将来，以及美人的身份、美人的目的。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自从她恢复意识之后就如影随形般伴随着她，挥之不去，而且毫无思绪。
这些疑问，她不知从何问起。
也不知该不该问。
他们找到了一个空房间，娄絮被放到一张软榻上。
身下的手就要抽离，娄絮立即搂住了人偶的胳膊。
她不想一个人留在不熟悉的空间里，哪怕陪她的只是一具人偶。
美人的气息忽然近了，她听见了他的呼吸声。她向池风倾去，一只手收在胸前，犹豫着要不要去碰他。
想了想，她还是没敢动。
她听美人道：“它会留下来陪你。”
“嗯。”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娄絮有些紧张地抬头：“你刚才说我能操纵藤蔓……它们是从我身上长出来的吗？”
她想先了解身体里的木果，所谓的道品。
池风：“是。”
娄絮：“那，你的……伙伴，他之前说的紫薯精是……？”
池风：“是你，你身上长的是紫薯藤。”
紫薯藤？紫薯？
娄絮依稀记得，不久前她才吃了两只紫薯。
两件事之间有关系吗？
池风解释道： “所谓道品，本就是忽视自然法规的奇异事物。宿主身体不适，也是常有的。”
“它们还能破坏外界环境。”
譬如池风体内的道品，一旦出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凡人根本承受不住。
娄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摁进了人偶的棉布躯体里：“这么可怕吗？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池风低头看着她，眼前闪过了从前的自己，心里多了几丝同情。“不会。木果与你融合得很好。”
他说的是实话。
如今娄絮只要及时进食，就算无法控制木果，顶多也只是失控，自身不会受到什么损伤。倘若再入了道，距离控制木果就不远了。
池风没有保留，细细解释了一通。
“那……我不见，也是因为木果吗？”
“是，也不是。”
池风解释道：“生机不够时，木果会吸食宿主的生机。你体内生机少了，自然看不见。”
“你不必担心。如今你生机足够，原本能够恢复如常，只是我额外打了一道封印，暂时封住了木果。”
娄絮的呼吸窒了一瞬，抱住人偶的手指微微发麻。
她在紧张、恐惧，又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显现出慌乱。
既然木果与她融合得很好，那为什么美人要封印木果？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还是说……他其实在贪图她身体里的木果？
她不会被解剖吧？
娄絮掩饰情绪的计划失败了，她是个直性子，不擅长伪装。池风从她无神的眸子里看到了尤其直白的恐惧。
他不太理解她在怕什么。他封印木果，不过是防止她被木果侵蚀，导致失控。
道品是一种全方位的灾难，寄生宿主时对宿主而言是，遗落外界时对周遭所有生命来说，也是。
或许她因为不能视物而恐惧。
池风揉了揉太阳穴，耐下性子安抚：“等你入道，能够抑制木果，我就替你解开封印。”
封印道品的符箓不好画，费神。
他体内的道品比木果要霸道得多，将他的身体侵蚀得濒临崩溃，多年来也只画了一道。
若是今日替娄絮解了封印，她是能暂时恢复视力，但她恐怕会失控，再去抓人吃。
“好，我会努力的。”
娄絮安心了一些，默默提高了修道的优先级。
等入了道，解开了对木果的封印，她就能看见了。
池风：“早点休息，明早三十七会带你去学堂，道师会教你入道。”
学堂？明天要上课？
娄絮喉咙里突然泛起一股恶心。
她明明感觉自己已经把这辈子所有的课都上完了，怎么现在还要上课。
行吧。就当是为了眼睛。
娄絮有点不安：“这道好入吗？”
池风默了默：“不难。”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何地、如何入道的了。不过天下道者不少，想必入道并不很难……吧？
真假且不论，娄絮被安慰到了。她莫名觉得自己还算聪明，小小入道，应该不在话下。
“嗯。那接下来麻烦前辈……和三十七了。”
“嗯。”
池风应了声，没有久留。
娄絮松开人偶三十七的手，向床榻里摸索。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她有几分安全感的，首当其冲必然是被窝结界。
但是被褥忽然自天而降，落在了她身上。
娄絮再次屏住呼吸，浑身发麻：“是谁？”
“是我。”
女声柔和、低沉，听起来没有恶意。
但是……这里什么时候有别人？美人知道吗？
娄絮没有放下警惕。
突然，她的手被什么握住了，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脱。
那女声沉声安抚：“我是三十七。”
娄絮停下了手里的挣扎，但心中惊异不减。
人偶会说话？
“你叫娄絮，是么？”
娄絮轻轻点头。
人偶大概一早就在跟在美人身边，听到了她和美人的对话，因而知道了她的名字。
“絮絮，别怕。我会照顾你。”
人偶捏了捏娄絮的手心，布料很温暖，棉花因为挤压微微凹陷，把她整只手都包裹在内。
娄絮听了，肩膀逐渐放松。
在娄絮的认知中，三十七只是一具人偶，危险性没有活人这么高。
而且它听起来像女性，言语间也没有恶意，娄絮对它的警惕性自然更低一些。
还有可能是肢体接触的缘故。三十七的手，温暖、干燥，让人安心。
三十七拍拍她的手，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我年纪比你大些，你可以唤我姐姐。”
年纪？姐姐？
娄絮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它真是人偶吗？
但她还是乖巧道：“姐姐。”
而且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喊了一声：“姐姐，你需要休息吗？”
娄絮在很多时候都相当敏锐，知道怎么哄别人开心。就算如今记忆空空，行事逻辑也不会改变。
三十七：“我是人偶，不用休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开口。”
娄絮心里一喜：“我有一些事还不太清楚，可以问吗？”
“可以。”
“这里在哪？”
“上仙宫，麒麟府。”
上仙宫，听起来像是由道者组织起来的宗门，或者权力集结的产物。
“刚才那位前辈……他是麒麟府的主人吗？”
娄絮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还没问过美人姓甚名谁。
罪过。
“是。道尊独自住在这里。”
“道尊”，听起来不像名字，应该是一种名号或尊称。
看来美人地位还不低。
娄絮还想继续打听更多的信息，但三十七阻止了：“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她把手伸出被褥，被三十七主动捂住。
三十七：“怎么了？”
“姐姐，可以给我讲讲修道吗？我听完就睡。”
上仙宫和美人的信息，以后还有机会打听。但她明天就要去上课，却不知什么“入道”到底为何，心里有些紧张。
三十七同意了：“世有四灵，分别是金、火、土、风。”
“能够感应到四灵，并且成功操控它们，就算入道了。”
娄絮点点头。
听起来确实不难。
“那生机是什么？”
美人提及过。木果会吸食她和外界的生机，她的目盲也是拜生机流失所赐。
按照字面意思，倒是可以理解为生命力。只是娄絮觉得，醒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其逻辑和她的认知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三十七：“生机在四灵之外。生机足，则草木旺盛、肉身长存。反之，则万物凋敝、死亡横生。”
娄絮蹙眉。她想起被自己的藤蔓缠住的那几个人，似乎是被她吞噬了不少生机？
她心里略有些歉意。虽然不是她的错。
“如果被吞噬了生机，会怎样？”
“一般来说，生机是无法被转移的。”
三十七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强势，好像问到了它的什么禁区似的。它将娄絮的手塞回被窝里，再度为她掖好被角。
“睡吧。明日第一堂课在卯时。”
“啊？”娄絮把她的疑问抛到脑后。
卯时，五点到七点。
认真的吗？
娄絮不再问了，乖乖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她总觉得在睡觉之前应该进行某种仪式，比如拿起一个长方体，在它的表面上滑一滑。
不过她想不起来更具体的东西了。
当然，想起来也没用，毕竟她身穿的那一刻，手机搁架子上播电子榨菜，没拿手里。
她咽了一口唾液：“前辈。”
“嗯，我在。”
娄絮转向左侧，道了声歉：“我是不是麻烦你了？”
“你在担心这个？”池风原本走在前面，现在他放慢脚步，好让人偶跟上他。
“不必担心，照顾你一个，对我不会有多大影响。”
他边走，边解释起当下的情况来。
“道品是天道规则之力的容器，你体内就有一个。它叫木果。”
“它会影响你的身体状况。或许你失忆是因为它。”
“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做了什么吗？操控藤蔓，吸食其他道者的生机，这些都是木果带给你的……能力。”
不止两者。她的饥饿、她的失控，也都是木果带来的。
池风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半分不耐，但娄絮显然误解了什么，低声争辩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嗯，不怪你。”
娄絮没再说话。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她的状态、她的所在、她的将来，以及美人的身份、美人的目的。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自从她恢复意识之后就如影随形般伴随着她，挥之不去，而且毫无思绪。
这些疑问，她不知从何问起。
也不知该不该问。
他们找到了一个空房间，娄絮被放到一张软榻上。
身下的手就要抽离，娄絮立即搂住了人偶的胳膊。
她不想一个人留在不熟悉的空间里，哪怕陪她的只是一具人偶。
美人的气息忽然近了，她听见了他的呼吸声。她向池风倾去，一只手收在胸前，犹豫着要不要去碰他。
想了想，她还是没敢动。
她听美人道：“它会留下来陪你。”
“嗯。”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娄絮有些紧张地抬头：“你刚才说我能操纵藤蔓……它们是从我身上长出来的吗？”
她想先了解身体里的木果，所谓的道品。
池风：“是。”
娄絮：“那，你的……伙伴，他之前说的紫薯精是……？”
池风：“是你，你身上长的是紫薯藤。”
紫薯藤？紫薯？
娄絮依稀记得，不久前她才吃了两只紫薯。
两件事之间有关系吗？
池风解释道： “所谓道品，本就是忽视自然法规的奇异事物。宿主身体不适，也是常有的。”
“它们还能破坏外界环境。”
譬如池风体内的道品，一旦出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凡人根本承受不住。
娄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摁进了人偶的棉布躯体里：“这么可怕吗？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池风低头看着她，眼前闪过了从前的自己，心里多了几丝同情。“不会。木果与你融合得很好。”
他说的是实话。
如今娄絮只要及时进食，就算无法控制木果，顶多也只是失控，自身不会受到什么损伤。倘若再入了道，距离控制木果就不远了。
池风没有保留，细细解释了一通。
“那……我不见，也是因为木果吗？”
“是，也不是。”
池风解释道：“生机不够时，木果会吸食宿主的生机。你体内生机少了，自然看不见。”
“你不必担心。如今你生机足够，原本能够恢复如常，只是我额外打了一道封印，暂时封住了木果。”
娄絮的呼吸窒了一瞬，抱住人偶的手指微微发麻。
她在紧张、恐惧，又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显现出慌乱。
既然木果与她融合得很好，那为什么美人要封印木果？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还是说……他其实在贪图她身体里的木果？
她不会被解剖吧？
娄絮掩饰情绪的计划失败了，她是个直性子，不擅长伪装。池风从她无神的眸子里看到了尤其直白的恐惧。
他不太理解她在怕什么。他封印木果，不过是防止她被木果侵蚀，导致失控。
道品是一种全方位的灾难，寄生宿主时对宿主而言是，遗落外界时对周遭所有生命来说，也是。
或许她因为不能视物而恐惧。
池风揉了揉太阳穴，耐下性子安抚：“等你入道，能够抑制木果，我就替你解开封印。”
封印道品的符箓不好画，费神。
他体内的道品比木果要霸道得多，将他的身体侵蚀得濒临崩溃，多年来也只画了一道。
若是今日替娄絮解了封印，她是能暂时恢复视力，但她恐怕会失控，再去抓人吃。
“好，我会努力的。”
娄絮安心了一些，默默提高了修道的优先级。
等入了道，解开了对木果的封印，她就能看见了。
池风：“早点休息，明早三十七会带你去学堂，道师会教你入道。”
学堂？明天要上课？
娄絮喉咙里突然泛起一股恶心。
她明明感觉自己已经把这辈子所有的课都上完了，怎么现在还要上课。
行吧。就当是为了眼睛。
娄絮有点不安：“这道好入吗？”
池风默了默：“不难。”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何地、如何入道的了。不过天下道者不少，想必入道并不很难……吧？
真假且不论，娄絮被安慰到了。她莫名觉得自己还算聪明，小小入道，应该不在话下。
“嗯。那接下来麻烦前辈……和三十七了。”
“嗯。”
池风应了声，没有久留。
娄絮松开人偶三十七的手，向床榻里摸索。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她有几分安全感的，首当其冲必然是被窝结界。
但是被褥忽然自天而降，落在了她身上。
娄絮再次屏住呼吸，浑身发麻：“是谁？”
“是我。”
女声柔和、低沉，听起来没有恶意。
但是……这里什么时候有别人？美人知道吗？
娄絮没有放下警惕。
突然，她的手被什么握住了，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脱。
那女声沉声安抚：“我是三十七。”
娄絮停下了手里的挣扎，但心中惊异不减。
人偶会说话？
“你叫娄絮，是么？”
娄絮轻轻点头。
人偶大概一早就在跟在美人身边，听到了她和美人的对话，因而知道了她的名字。
“絮絮，别怕。我会照顾你。”
人偶捏了捏娄絮的手心，布料很温暖，棉花因为挤压微微凹陷，把她整只手都包裹在内。
娄絮听了，肩膀逐渐放松。
在娄絮的认知中，三十七只是一具人偶，危险性没有活人这么高。
而且它听起来像女性，言语间也没有恶意，娄絮对它的警惕性自然更低一些。
还有可能是肢体接触的缘故。三十七的手，温暖、干燥，让人安心。
三十七拍拍她的手，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我年纪比你大些，你可以唤我姐姐。”
年纪？姐姐？
娄絮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它真是人偶吗？
但她还是乖巧道：“姐姐。”
而且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喊了一声：“姐姐，你需要休息吗？”
娄絮在很多时候都相当敏锐，知道怎么哄别人开心。就算如今记忆空空，行事逻辑也不会改变。
三十七：“我是人偶，不用休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开口。”
娄絮心里一喜：“我有一些事还不太清楚，可以问吗？”
“可以。”
“这里在哪？”
“上仙宫，麒麟府。”
上仙宫，听起来像是由道者组织起来的宗门，或者权力集结的产物。
“刚才那位前辈……他是麒麟府的主人吗？”
娄絮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还没问过美人姓甚名谁。
罪过。
“是。道尊独自住在这里。”
“道尊”，听起来不像名字，应该是一种名号或尊称。
看来美人地位还不低。
娄絮还想继续打听更多的信息，但三十七阻止了：“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她把手伸出被褥，被三十七主动捂住。
三十七：“怎么了？”
“姐姐，可以给我讲讲修道吗？我听完就睡。”
上仙宫和美人的信息，以后还有机会打听。但她明天就要去上课，却不知什么“入道”到底为何，心里有些紧张。
三十七同意了：“世有四灵，分别是金、火、土、风。”
“能够感应到四灵，并且成功操控它们，就算入道了。”
娄絮点点头。
听起来确实不难。
“那生机是什么？”
美人提及过。木果会吸食她和外界的生机，她的目盲也是拜生机流失所赐。
按照字面意思，倒是可以理解为生命力。只是娄絮觉得，醒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其逻辑和她的认知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三十七：“生机在四灵之外。生机足，则草木旺盛、肉身长存。反之，则万物凋敝、死亡横生。”
娄絮蹙眉。她想起被自己的藤蔓缠住的那几个人，似乎是被她吞噬了不少生机？
她心里略有些歉意。虽然不是她的错。
“如果被吞噬了生机，会怎样？”
“一般来说，生机是无法被转移的。”
三十七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强势，好像问到了它的什么禁区似的。它将娄絮的手塞回被窝里，再度为她掖好被角。
“睡吧。明日第一堂课在卯时。”
“啊？”娄絮把她的疑问抛到脑后。
卯时，五点到七点。
认真的吗？
娄絮不再问了，乖乖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她总觉得在睡觉之前应该进行某种仪式，比如拿起一个长方体，在它的表面上滑一滑。
不过她想不起来更具体的东西了。
当然，想起来也没用，毕竟她身穿的那一刻，手机搁架子上播电子榨菜，没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