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人就在里面。”飞雁指了指身后的平乐楼,据线人来报,那男孩跳下车后就进了青楼。

    桃施眉头一皱,她好心放他离开,可不是让他一个牙都没长齐的男孩跑这来,到时候真被抓住了,可别怪她。

    崔筵抬手,吩咐身后的人都去守出口,牵着桃施的手径直走向簪花公子的厢房。

    “砰!”随着门被推开,里面的琴音也断了。

    簪花公子盯着断了的琴弦,不悦蹙眉:“这个时辰过来作甚,不是说了名册晚上给你送,害得我琴弦都断了。”说完,他扭腻着腰肢站起来。

    “另一件事,黑老大。”崔筵拉着桃施坐下,提点两句。

    簪花公子走过来,边斟茶边道:“黑老大入狱前后进来的小娘子还真不少,但大多都退下去了。留在这上面的也就那几位。”他自己喝了口,“不过你一直怀疑的芙蓉娘子这几日说身体抱恙告了假。”

    “你是要呆在……”

    崔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桃施截了去,“陪你一起嘛,怕你受伤。”说完眨巴了几下眼睛,捏着他袖子不放。

    簪花公子瞧见这情状,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扶着腰朝软榻走去,“快些去,可别叫人逃了。”

    *

    “阿童,你拿好,跟着兄长离开这。”芙蓉身着芙蓉花衣,颜色华丽,将枕头下面的银钱一股脑塞进男孩背上的包裹里。

    “阿姊……”男孩说话有些结巴,一双清澈的像山间小涧的眼睛不舍的盯着芙蓉。

    芙蓉强忍着泪水,将阿童狠狠往外推。她前几日就发现有不少人在盯着自己,再加上今日阿童浑身是伤的跑到这里,她就明白了。

    晴风吹动园中的树叶,沙沙作响,炽热的日光也被筛得细碎。一个壮年男子打开枯井盖,小心翼翼的将阿童放下去,自己站在井盖上面却没下去。

    “你快走啊,和阿童先走。我是平乐楼花魁,他们查不到我头上,等风头过去我再去找你们。”芙蓉声音哽咽,她知道这一别,只能来世再见。

    壮年男子抬起手,想替她擦去泪水,却被她躲开。他只好抽抽搭搭地抽出手,小指勾上她的紧紧缠握,声音沙哑:“一言为定。”

    “好好好。”芙蓉连声应好,在看见他俩都进了井,悬着的心才放下。

    来不及悲伤,她就要使出浑身力气将井盖搭好,又匆匆跑上楼,将自己准备好的白绫挂上。站在矮脚凳上,透过窗户,她能看见在下面守着的护卫,闭上眼,她能听见楼下大门被破开的声音。

    穿堂风掠过,白绫纱轻轻摇曳。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冰凉的木板上,她踮起脚尖,将头圈进白绫,一脚踢开下面的凳子。

    “啊啊啊——”桃施刚推开门就看见上吊的人,吓得立刻爬上崔筵的身体,将头埋在他的心口。

    后面的护卫听见尖叫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大事,立马赶过来,却看见这么尴尬的场景,立刻背过身。

    崔筵冷着脸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去,侧身拔开身边护卫的佩刀,一把上前割断那白绫。芙蓉就直愣愣的朝地上摔去,头还撞在那矮脚凳上了。

    桃施嘴角微勾,朝芙蓉走去。等她看完伤口后,没忍住腹诽:脖子连浅痕都没有,一看就是刚吊,方才把她抱下来什么事都没有,你非要拿剑割。现在好了吧,摔下来撞晕了,看你怎么审。

    叽里咕噜暗骂一大堆,又佯装害怕的贴到崔筵身边,“夫君,她都出血了,我怕~”

    崔筵不想让她打乱破案的节奏,便让她去楼下园子里玩,这可遂了她的意。破案这么无聊且费脑子的事,她可不想掺和一点。

    桃施刚下楼就看见树干上挂着的秋千,她走上前摸了摸,居然还是新的。她立刻笑眯眯坐上去,脚尖点地,秋千就晃了起来。

    忽然,她仰起头,目光穿过摇曳的树叶,望向那片枝繁叶茂。

    “不对,这树……”

    桃施确认楼里面没人注意她后,一个不经意间踩着秋千就跃上了树。

    这树分明就是那日她发现芙蓉娘子和外男有染的树!那男孩和他俩有关系?

    带着心里的困惑,桃施蹲在树上开始一寸一寸审视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不知看见了什么,她直接飞了下来,朝崔筵在的地方走去。

    “夫君~”桃施拽着崔筵往窗边走,指着下面的枯井,“方才我在下面荡秋千,不经意间看见那里的土都被踩烂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就急匆匆领着人下去了。等她慢慢走下去时,那井盖已经被人打开,飞雁正在脱佩剑准备下去。

    飞雁刚伸进去一只脚,一团黑影急速掠过桃施奔向井口处。接着他的脚就被抓住,动弹不得。

    桃施看清黑影是谁之后,赶紧走上前。

    “求求你们了,放过他们吧。”芙蓉也不管脸上的胭脂,双手撑着地面就朝崔筵磕头。泥巴地听不出响声,但能清楚的看见她额头的血泥浆。

    唉,一伤未愈,又添新伤。桃施在心里叹了口气,弯腰想去将她扶起,却怎么也拽不动她。

    芙蓉生的娇小,此刻哭得双眼通红,发丝凌乱。见崔筵不为所动,双膝挪动,抓住对方的腿,指甲嵌进肉里,“把我带回去吧,只有我清楚事情始末,他们都是无辜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又绝望。

    崔筵别开脸,飞雁识趣的将她拖走。

    芙蓉指尖扣着地面,大声道:“被你们打伤的郎君、男孩都是孤儿,从小被阿耶,也就是被你们抓紧牢狱的黑老大收养。”

    飞雁抓她衣领的手一松,桃施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只听她哽咽道:“不久前,阿兄被查出身患绝症,要想吊着命只能靠名药续着。阿耶金盆洗手后靠买菜为生,哪里会有那么多钱。”

    “正巧,阿耶的兄弟告诉他城南有个搬货的差事,来钱快。阿耶傻不愣登的就去了,哪知竟是重操旧业。那晚他拿了一大把银钱给我,叫我治好阿兄的病。我不明所以,欢喜的拿钱买药,转眼就瞧见阿耶入狱的消息登上了告示。”

    “不出几日,家里就没了米粮。我不敢叫患病在床的阿兄知晓,只好叫弟弟在家照顾,而我来城中做工。”倏地,似是自嘲一笑,“反正入了贱籍,早就不想活了。”

    芙蓉的头垂下,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她使劲眨眼,面前的人脸才清晰起来,是那日救她阿兄的娘子。

    桃施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崔筵往后拽,她想甩开,刚转过头,芙蓉已经被护卫带走了。紧接着就听见崔筵说道:“一部分人去城门守住,另一部分人在城中搜寻,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犯法的人不是芙蓉,将她带回去留个文书就成。真正行窃偷盗的那两个人可是要带回去挨过板子才算事了。法不容情,就算只吊着一口气也得受着。

    “你干什么!”桃施的脸耸拉下来,“这么小的案子,难道还要死人吗?”方才与其是芙蓉在说自己,不如说是在说每一个孤儿。明明生下来就是不幸了,命运还要横插一脚。

    崔筵面色不变,无论桃施怎么发脾气都没松开她的手。交代完飞雁接下来的事,就拎着她上车回家了。

    桃施率先爬上马车,轮到崔筵时,她却用脚挡住,不让他上来。

    崔筵挑眉看向她。

    “你方才为何将我拉走?”桃施想不明白,“你何故这般绝情,奸商贪官沆瀣一气你不抓,非得去抓这些苦命百姓?”

    崔筵叹了口气,将她腿掰开,坐到她身边,“你离她那样近,万一她包藏祸心呢?”他从袖口拿出一支簪子,“这是飞雁趁她不注意从她身上取下的,若是这个还在她身上,恐怕下一秒我就要被威胁去救你了。”

    至于后一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也回答不了。

    桃施看了眼簪子,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但心里的气还没消,干脆偏过头看窗外。呵,就算她要刺杀我,你姑奶奶也有本事逃脱,别瞧不起人。

    一直到晚上睡觉,桃施都没同崔筵将过一句话。其实她心里早就没气了,可只要一想到芙蓉那张哭花了的脸,心里头就不是些滋味。若是之前她的气运再差些,被姓崔的抓进了牢狱,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次日醒来,为了不撞见崔筵,她愣是等到午时之后才从榻上爬起来。

    “他可走了?”

    阿满拿来罗裙点点头,“主君午时之前便离开了,说晚膳前回府。”她不明白为何就出了趟门,两人便如此生分。见桃施穿完衣裳,才将拜帖呈上去。

    桃施扫过一眼,“徐琰?谁啊?”

    “徐太傅的宝贝嫡孙女。”阿满微皱眉心,最终还是贴在她耳畔私语几句。

    桃施听完轻笑出声,“崔筵都结亲了还有烂桃花,我可要去会会。”起身前她突然拦住阿满,“她这骑射宴可要留我们吃晚宴?”

    阿满看了眼拜帖的时辰,迟疑的点点头。

    “那就好,快给我洗漱更衣。”桃施站在衣柜前指点江山,“呃……就穿那件镶满了宝石的骑射服。”

    人靠衣冠马靠鞍,在气势上她可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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