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桃施夹了块煎鱼放在崔筵碗里,似不经意间问道,“这小孩儿从哪儿捡的,长这么大怎么会没人养?”

    崔筵含糊道:“那日去茶肆出案子,偶然碰见的。”

    说到茶肆,桃施盯了眼小孩。他身上的衣裳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破得像渔网,明明已经入了夏,手上的冻疮还没消。

    可她只想确认茶肆安不安全,遂偏头问道:“什么茶肆,居然还能捡小孩儿?要是咱们以后生不出,就去捡一个?”

    崔筵被这话一呛,伸手将她头撇正,“你整日脑子在想什么?”

    见他岔开了自己的话,桃施在心里白了一眼,接着重重拍桌,“崔!筵!这就是你外室生的吧,她没钱养就让你领回来。明明那日你说的是去出案子,却给我送回来一个小孩儿。”她气得双手抱胸,脸颊微红。

    崔筵无奈道:“那日我的确是去茶肆出案子,那茶肆通过比试孩子来卖消息,他偷跑出来,我瞧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大理寺。查了户籍,发现他自幼孤露,周围同僚也没人敢养,我只好将他带回来,就留在府上做活吧。”

    桃施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也不拆穿,只听完后拽住崔筵的手,一双美眸含着水雾,“你是说,那茶肆不讲人性将孩子当做赚钱的工具?”说罢不知从哪掏出一张手帕掩住,很是悲恸的看向对面的小孩,“孩子可怜,茶肆也可憎啊。”

    崔筵没想到她情绪变化这么快,但看她演的这般认真,也点点头。

    桃施抓住这个话头,赶紧问道:“那……那间茶肆可被你惩治了?”

    “不曾。它给无家可归的孩子提供吃食和住处,并未触犯我朝律法。”

    听到这个答案,桃施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起身朝男孩走过去,笑嘻嘻道:“吃饱了吧,见你手上生了疮,想必是瘙痒不堪,我这就命人去给你拿药。”说完,转头就叫阿圆将孩子带出去。

    她又从架子上取下大氅披在崔筵身上,“你这几日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要是还不去歇着,我可是要心疼的。”桃施作势捂着自己的心口,朝飞雁道:“还不快扶你家主君去书房休息?”

    崔筵被推搡着出门,脚还没迈出去,背后就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阿满,收碗!”与方才的柔情截然相反。他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朝外面走。

    碍眼的人一走,桃施一下倒在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幸好茶肆没出什么事,不然查到她就要危险了。

    桃施将头埋进被子里,反正崔家人少,搞定崔筵就好了。

    一旁的窗户没关紧,吹进几缕凉风,将灯烛吹得一晃一晃的。

    阿满一进来就看见桃施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看话本,头在地上,脚还搁在床梁上。她捏捏鼻根,赶紧走上去,“夫人,眼睛会看坏的。幸好没被主君瞧见你这样。”

    桃施明知故问:“瞧见了又怎样,左右不过说上几句。”

    阿满摇摇头,将她身体摆正,“主君让你明日腾出个时间,去给那孩子买几套衣裳。”

    “叫旁人去不就成了,一个捡来的孩子也值得他这般费心?”桃施脱口而出,不知想到什么,又答应下来。

    *

    吃完午膳,桃施才优哉游哉的拎着那小男孩出门。崔筵今日要值守,说晚点直接过去接他们。

    桃施盯着男孩,都说孩子藏不住事,可她没在那小孩的脸上看出一点别的东西。

    突然,马车猛地抖动一下,接着从前面传来车夫抱歉的声音,说是踩到了石块。男孩没稳住,径直朝前面的桌子倒去。桃施怕他磕着,赶紧用手去挡。

    “喂,你都不说句谢谢啊。”桃施瞥他一眼,“我给条野狗撒点米,它都会朝我摇摇尾巴。你就不会感恩?”

    男孩非但没说话,还将嘴巴抿得更紧了。

    桃施弯唇一笑,拿手肘撞了一下他,“那日在人房见你不争不抢,没想到还能赢。”她本以为男孩会有点反应,结果他直接将头扭到另一边了。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车夫开的格外不稳,车内的帘子时不时被晃起来,外面的景象乍现。

    “嘿!你这小孩。”被无视这么多次,桃施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长着薄茧的手直接钳住男孩儿的下颚,逼他看向自己,“说话。”

    那小男孩也是倔,尽管下颚被捏的发麻也是一声不吭,只是眼神死死瞪着桃施。

    “这是什么?”小孩子皮薄,桃施一下就摸到他牙齿上面有一块硬硬的东西,拿出另一只手想要直接掰开。

    哪知男孩直接偏头躲开,也不知哪里来的牛劲,在桃施又伸手之前直接挣开她的钳制。又站起来,掀开帘子往下跑。要不是桃施反应快,小孩恐怕就要被车轱辘压断骨头。

    桃施将他狠狠甩在软榻上,像是被气急了,指着男孩就是一顿骂。趁男孩低头蠕动嘴唇之时,眼疾手快的给他嘴巴掰开,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咦~”桃施恶心的将东西扔在小桌子上,又用那男孩的衣服擦自己指尖,“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是一块玉石。”她定睛一瞧,质地也称不上上乘。

    玉石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被男孩一把攥在手心里。桃施有预感,崔筵想知道的东西,肯定与这块玉有关。

    马车稳稳的在一间成衣铺停下,这铺子是藩王府的私产。敞开来讲,崔筵那老狗正监视着她和这个男孩。

    “掌柜的,帮我给他量量身形,做几套衣裳。”桃施接过掌柜递过来的茶,懒洋洋的指了指面前的男孩,“就用我前几天挑的布吧。”

    掌柜立刻点头哈腰的去拿东西,顺便带回来一件成衣,“衣裳三日后会送去夫人府上,这件是奴家照着小郎君的身形挑的。”

    桃施点点头,盯着阿满带男孩去更衣。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桃施就站起来。吓得一旁的掌柜赶紧上前,“夫人,奴家可有招待不周?”

    “你去忙吧,别跟着我。”桃施朝他摆摆手,往反方向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后院有路可以直通更衣室。

    她躲开人流,好不容易找到房间,一推开门就看见那男孩刚把阿满打晕的场景。

    男孩对突然出现的她甚是惊恐,眼神不断朝旁边的窗户看去,鬓角也开始渗出汗珠,手掌不受控制的捏紧。

    桃施迅速关上门,上前确认阿满的情况才看向走到窗边的男孩。

    “你跳吧,就算不死也残。更何况下面到处都是崔筵的眼线……”桃施眼眸流转,缓缓靠近男孩,“要不你夸我两句,到时候我帮你美言几句,就别把你丢乱葬岗了?”

    正当男孩愣神之际,她猛地抓住男孩的胳膊,想把他拽离窗户,却被他狠狠一咬。“嘶~”桃施倒吸一口凉气,真是痛死他爹了。尽管这样,桃施还没放开,强忍着疼痛将他拽过来。

    “出去左转,那边有几个箱子,藏进去。”桃施甩了甩发麻的手,好声没好气道:“还不赶紧去!等别人把货运走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话音刚落,男孩拔腿就走。

    那几个箱子是铺子新上的货,但都有瑕疵,正要退回去。或许是老天垂怜,桃施感叹一声,上前将阿满扶到凳子上。

    只是被敲晕了,还好还好。她拍拍胸脯,正要拿茶壶出去接水,就看见穿着一身宝蓝色翻领长袍的崔筵带着飞雁从走廊尽头出现,赶紧关上门。

    “他怎么来了?”桃施压下心中的疑惑,赶紧趴到阿满的腿边,用壶中仅剩的水渍沾到自己下睫毛下面。

    以至于崔筵一进门就看见桃施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一愣,瞅了眼飞雁就赶紧上前。他的手刚一伸过去就被桃施缠上,听她的声音怪委屈的。

    “呜呜……夫君,那个小孩他跑了,还把我的阿满打了。”桃施装的太像,差点没喘过来气,使劲掐着自己指尖的肉,“阿满她……呜呜……”

    “你先别哭,交给我,我来解决。”崔筵被吵得头疼,立刻将桃施抱到一旁的凳子上,“你先在这儿休息,等我去把他抓回来给你赔罪。”刚说完,手臂就被桃施抓住,只听她说,“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嘛,我怕。”

    听到这话的飞雁一噎,也不知道之前夜黑风高之时,飞进桃花林和他打架的人是谁。下一秒就听见他家主君应声说好。这更是两噎。

    铺子上出了这事,掌柜赶紧过来赔罪,连带着在四周负责布控的领头。

    “这么多人看一个孩子还能弄丢,真是白养你们了。”崔筵一手握着桃施,另一只手用扇子敲桌,“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掌柜微弓着腰,“方才是夫人婢女将那孩子带去后院的厢房更衣,紧接着夫人也跟去了。后院的门有人把手,我自然放心。”他将麻烦踢给了领头。

    领头是个马大哈,他刚刚偷了个闲去买了胡饼,没想到发生了这事。只好将看守的人扔上前,那人说道:“主君,后院并没有人进出。只有几个箱子被运了出去。”

    “箱子?”崔筵皱眉,“不是说一个人都别放出去吗!”

    掌柜吓得跪在地上,“主君明鉴,那是购置的布匹,结果货不对板,只好拿去退了。”

    崔筵将扇子拍在桌上,“货要送去哪?沿途都给我查!若是查不到,都给我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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