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还是不出?

    这里头有没有诈?

    这是二人所担心的。

    但是刘秀既然能猎杀掉七头野狼,那么发现她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康全凭李熙,于是他下意识看向李熙,眼神充满了依赖。

    李熙静静望着刘秀,见刘秀见她们不应已然抽出的长箭,火光顿时亮起,映得刘秀脸色更明亮泛红。

    “当家的,您在说什么,难道有人跟踪您?”有人惊诧。

    刘秀噙着笑:“跟踪啊,不知道呢,是或者不是呢?”语气意味不明。

    “我数三声,不出来我就放箭了。”刘秀缓缓拉弓,眼睛微微眯起。

    “一。”

    ……

    无人应答。

    刘康冷汗顺着脸庞滑落,他不适时地想起来对面那女子的厉害,箭无虚发,一刀斩首,记忆中那叮叮当当的铜环响声忽然又出现在耳边。

    他甩甩头才发现那都是他的臆想,耳边没有火焰,也没有狼嚎,更没有铜环扣响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安心,就听见擦擦声,转眼看去,竟是弓逐渐被拉满的微小碎声,而那弓箭对准方向,正巧就是刘康的眼睛。他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得吞咽都不会了。

    那个“二”未出,刘秀眼里闪过一丝戏谑,随即声音提高,说了个——

    “三!”

    刘康心里更是着急,暗骂一句:坏了,这娘们不会数数!

    但仔细一听就会发现刘秀的声音是故意的,这一个字在她嘴里一放一收,声音从大减小,戏谑嘲弄之意明显。

    刘康方才被箭扰得心一紧,又发现对方如猫捉老鼠般玩弄着他们,心下又觉得刘秀恶劣,不过那口气着实松了不少。

    刘秀并未射出此箭,看来之前说什么知道他们跟踪一事也是诈他们的,还好李熙没有上当!

    刘康一边庆幸一边赞叹,不愧是李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来以后得多和她学学!

    岂料刘康刚想着,就见李熙跟不藏了似的缓缓起身,从草丛里冒出头来,边还说着话:“你少个二。”

    刘康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少就少了你还提醒人干嘛,还有刚刚才夸你泰然自若,现在你怎么就忍不住冒尖儿了?不禁夸啊?

    刘康欲哭无泪。

    不过李熙都冒头了,刘康还能藏着不是?于是刘康也讪讪起身,往李熙身边儿靠了靠。

    咳咳,哪怕是被发现了,李熙旁边还安全一些不是?

    这边刘秀着实震惊了。

    她以为敢跟踪她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土匪就应该是吕县那些大腹便便的官爷,可没想到……

    她目光落在李熙身上又看向刘康,笑容顿时就僵了。

    怎么能是一个小孩儿和一个瘦得跟干柴一样的男人?

    于是,她下意识道:“你们父女这么想不通,来给这豺狼虎豹加餐来了?”

    “父、父女?”刘康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置信,他摸上自己的脸,还很嫩啊,不糙啊,怎么就父女了呢?

    刘康一脸委屈:“我还年轻,我连媳妇都没娶呢,怎么就父女了呢?李熙,我有这么显老吗?”

    李熙原本想无视他,可是他不依不绕,甚至还像个怨夫一样扯了扯李熙的袖子:“李熙!”

    李熙:“……”

    男人真麻烦。

    李熙无奈,只好敷衍他道:“还行。”

    刘康不干:“李熙!”

    李熙翻了个白眼,直接道:“闭嘴。”

    刘康:“……”

    委屈巴巴。

    刘秀看着看着看出了一些不对劲,她思索起来。

    这两个人看着年纪一大一小,相差许多,一般人都会认为那年纪大的是话事人,可是这二人说起话来竟像是那孩子在占主导,而那男子更像是随从,附和者,那女孩叫他闭嘴,他竟当真就闭嘴了。

    真是奇怪。

    刘秀思索着目光就下意识看向那小女孩,却见那孩子竟也看着自己,目光平静如水,不卑不亢,不像刘秀发现了她的跟踪,倒像是她发现刘秀跟踪了她似的,反过来了!

    刘秀想着觉得好笑,竟笑出了声。

    “当家的,您说有人还真有人,不过这两个人,一个孩子一个瘦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估计不是有心跟踪您的。”有人说道。

    刘秀却挑了挑眉,对那人的说法嗤之以鼻:“别小瞧这孩子,恐怕厉害着呢。”

    “当家的,开玩笑呢吧?就这个小女孩能有多厉害?”嗤笑声此起彼伏,寨中人几乎全都不以为然。

    “这次我可没开玩笑。”刘秀笑道。

    满身是血,眼睛却乌黑发亮,丝毫不害怕。而且,她可没忘记,她一路走来从未点灯,乌漆嘛黑的地方,竟能准确捕捉到她的身影,不受黑暗束缚,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厉害。

    至于为什么跟踪她不是旁边那个男人,那当然是因为,他都吓得脸色发白了,能是他吗?

    不过刘秀向来不正经惯了,即便她说得认真,可一笑起来,让旁人见了都觉得她在开玩笑,便没放在心上。

    寨子里头的人看着李熙,刚开始觉得有些熟悉,可看着看着她那糊了血的脸竟和记忆中那张黑炭脸对上了号。

    “啊!”

    一声惊叫之后,有一个人指着李熙不可置信地喊:“李熙?你是李熙?”

    李熙看过去。

    这不是之前说的熟人中的一个吗?

    李熙没说话,但她这样的表现却更让人确定。

    “是李熙!真的是李熙!”第二个熟人站了出来,语气惊喜。

    刘秀来了兴趣:“孙来,孙往,你们兄弟认识她?”

    孙来忙道:“认识啊!大当家的,您还记得您救我下我们时说我们运气好,其实那日就是她给我们指的明路,若非李熙,我们也像其他人一样喂猛兽去了!”

    刘秀这下倒是更惊异几分,她看向李熙:“哦?竟然是你?”

    李熙未答。

    刘秀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才眼尖发现她怀中涌动之物,她仔细瞧去,眼睛一亮,跟着了魔似的直勾勾望着那一个个毛茸茸小脑袋,不确定道:“你、你怀中的是老虎崽子?”

    她忙上前想看看,李熙却伸手一护,将冒出头的虎崽子压回怀里,目光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刘秀发现李熙警惕的目光才觉醒自己的失态,她立马站定,收回了手,继续叉回腰,似刚刚那急迫的想摸虎头的人不是她一样,只是她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一只只窜出脑袋来的老虎幼崽身上,缓缓说来:“前几个月山上的老虎突然变得很急躁,我出门探查发现其有孕,现在想来也该生了。”

    “你没有想错,就是那只。”李熙回答。

    刘秀点头:“果然如此。但是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那只老虎对面有个熊洞,那只熊可以说是山中霸王,若让它嗅见血气,它必然会趁老虎虚弱之际,出洞寻食幼崽。老虎也好说,但是,你是怎么在熊的眼皮子底下抱走这几头小崽子的?”

    李熙只道:“很简单。”

    “哦?”

    刘康闻言,嘿嘿一笑,语气间不无自豪:“当然是全都杀了啊!”

    哪怕刘秀早已猜到这个答案,但是刘康一说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忙追问道:“谁杀的!”

    刘康笑着卖起了关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他的目光就看向了李熙,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刘秀的目光刹那间落在李熙身上,落在她近乎被血浸透的脸蛋上。

    果然是她!

    好厉害的女娃!

    刘秀这下是真的震惊到脑子都转不来了。

    她才几岁啊,就这么解决了两头猛兽?其中一头还是这座山的土霸王!

    “当家的,别听他们胡说!就凭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能打过老虎?我看梦里打的吧!”

    “我看也是,吹牛不打草稿……”

    刘秀厉声打断寨中人的嘲讽:“闭嘴!”

    “当家的?”

    “闭嘴!”刘秀呵斥。

    而李熙依然平静的看着她,无惊无喜,在被夸耀的时候她也像个局外人,在被人质疑的时候她也像是局外人,这样的孩子还真的能被当成孩子吗?

    刘秀心里一咯噔,而这下,她就开始对李熙的来意有些惶恐不安了。

    她下意识握紧了弓箭,“既然你这么厉害,跟踪我做什么?”

    李熙将她态度的一系列转变看在眼里,等她问,李熙如实回道:“我……”

    依照刘康对李熙的了解,她肯定会说得很气人,刘康连忙拉了拉李熙,小心提醒道:“跟土匪说话,不要太直白。”

    李熙点了点头:“放心。”

    果断答应后才继续对刘秀道:“我需要有能耐的帮手,现在我觉得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都不错。投奔我,我照单全收。”

    刘康一听,顿时无奈扶额。

    果然,这个人就不知道“委婉”一词怎么写!

    “居然敢这样说话,小小年纪口气还不小!”激进的人立马就骂了出来。

    刘秀抬手阻止其咒骂。

    她眯起眼睛看着李熙,既警惕又好笑:“你们就两个人,要我们投奔你?这真是我今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李熙雨露均沾地抚摸着窜出头来的小老虎,眼神不动:“你很明白我没有开玩笑。”

    刘秀眼一沉。

    她的确明白,但是……

    “你有什么能耐让我跟随你?又或者说我凭什么跟随你?”

    “你需要一个让你信服的理由,还是你需要一个服众的理由?”李熙反问。

    刘秀一惊,只觉得好敏锐的人啊!

    她再不敢把她当孩子看。

    刘秀故作镇定,说道:“让我信服是如何?服众又是如何?”

    李熙淡淡回应:“第一,我与官府已签下地契,从半坡乱葬岗之始至这寨子处,地皆属于我合法拥有。你们居留于此,犯我利益。”

    “地契?”

    刘秀想过千种万种蛮横无理的理由,却没想到李熙说得这么实在,居然看地契?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李熙一挥手,刘康立马将草图奉上,等刘秀拉开,他便附和一句:“请看,不多不少四亩地,恰好到这里。”

    刘秀望着那简略的草图,又听刘康道:“这是地契,就不交给你了,你远远看看官印就行。”

    刘秀视力极好,一看就看见了红红的官印,哪怕她没见过官印,但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造假呢?

    刘秀觉得不妙。

    又听李熙道:“相反,若你们与我同行,便是合法居留,官府奈何不了你们。”

    一正一反,利害并用,条理清晰。

    “地的确属于你,但是若我杀了你们呢?没了人官府就不会来了不是吗?”刘秀说着杀气尽显。

    李熙半点不惧:“常理而言的确如此。但是刘康的兄长隶属官府,我寻你行踪同时留下痕迹,若明日不返,自有官兵拿你。当然,他亦是我手下一员,有这层关系在,对你们也是好事。”

    刘秀一听心里一震,一时竟不知道该赞叹官兵衙役竟都与她一伙儿,还是该赞叹她连这一层都想到了。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吗?

    按理说,第一点就能让刘秀心里没底,但是她又隐隐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充分,让她不得劲,于是她抿了抿唇,问道:“你刚刚说了第一,那第二呢?”

    李熙答:“第二,这山就这么大,你们数十口人,选择坐吃山空便是蠢人行为。而且,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的身份或是流民或是土匪,皆无户籍,寸步难行,你们不会甘心在这山上枯坐一辈子的。但是,若加入我等,那便一起开荒种地,前期可保证每日温饱,后期富余便照雇用关系给予月钱补贴。日后有机会可能获得户籍,成为良民。”

    刘秀听到这里,心一下子就松动了。

    再看她身后那些人,听完后面露迟疑面面相觑,可眼神中无不动摇。

    真是好甜的一颗糖啊!

    “第三呢?”连刘秀都迫不及待问道,可想而知这颗糖有多甜。

    但是李熙却不会再给他们一颗糖,反而说道:“第三不是个好选择。刘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只能报官剿匪,腾出这片土地给能为我所用之人。”

    刘秀心一颤。

    刚刚的糖有多甜,现在这一巴掌就有多狠。

    恩威并施,让刘秀不答应都不行。

    一路被她牵着鼻子走,刘秀难免不甘心:“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李熙看着她不甘心的神情,客观评价:“杀我无益,但留我于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你,刘秀,你听完了我所有的话,你该对我信服。”

    好狂妄、好傲慢的人!

    可是这一次无人训斥她的无礼傲慢。

    刘秀深深望着她平淡如水的眼眸,那双似乎不会掀起涟漪的眼眸,一方面让刘秀感到了挫败,而另一方面,刘秀不甘心的是她说对了。

    她服她。

    她服她一人杀了土霸王,她服她小小年纪多智近妖,她服她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她服她句句扎心没有废话。

    “之前你说的都是真话?”刘秀忍不住最后又确认了一句。

    李熙只道:“真话。”

    刘秀相信她不撒谎。

    刘秀深呼吸一口气,单膝跪下,膝盖撞地结结实实就是一声,她露出笑容:“成,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但是其他人我可不能保证……”

    刘秀话还没说完,寨子众人便齐齐跪下:“我们跟着当家的!”

    刘秀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嘿!我没白疼你们!”

    李熙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群,缓缓地撸“猫”,有一下没一下的。

    刘秀抬眼瞧了眼眼前那多余的身影,想了想不得劲,她伸手就拉住刘康的衣角狠狠一拽:“你也给我过来跪着,不许占老娘便宜!”

    刘康:“……”

    什么人啊这是!

    这下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李熙想了想,很快伸手将刘秀扶起来:“你不必跪我,他们也不必跪我,只当我是个雇主即可。”

    “那哪儿行啊!”刘秀说完,眼睛不自觉瞟了李熙怀中好几眼,不过这暗戳戳的眼神也不是第一回了。

    刘秀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嘿嘿一笑:“当家的,你看,我们都跟着您了,那我现在可以摸摸咱家的虎崽子了吧?”

    咱……家?

    改口这么快?

    李熙愣了一下,不过转眼看见眼前这些人接连起来,脸上都很开心,她也被感染到了。

    算了,今天她高兴。

    于是李熙道:“摸吧。”

    刘秀眼睛一亮,当即伸手就抱走两只:“多谢当家的!”

    刘康站起来,锤了锤腿,看见刘秀的模样忍不住跟李熙小声蛐蛐:“我怀疑她就是为了你那几头虎崽子才加入你的,小心些,别被她把家偷了。”

    李熙看着刘秀一会儿摸摸虎头,一会儿挠挠虎胸,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模样,无奈扶额:“……我现在也有点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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