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玺玥三人一路风尘仆仆,就没好好吃顿饭,这回有这么好的酒菜,自然是敞开了吃。老鸨则一个劲儿的给邬玺玥敬酒。

    几杯酒下肚,邬玺玥就随口乱编,说她家以前还算富裕,家里有田又有宅,还有使唤的丫头。可自从家里儿子被征兵后,日子就越来越困难,尤其前些日子还被村里恶霸给抢了,就再过不下去了。

    老鸨赔笑假意安慰道:“这年头儿啊,家家都不好过。就拿我们这飘香阁来说吧,这几年收留的姑娘最多了,都是像你们这般日子过不下去的。本来我们生意也远不及前些年好过,但是看她们可怜,我就都给她们留下了。若有才艺的,我就让她们唱唱曲儿,跳跳舞,吹拉弹唱,有一样儿能给客人们助助兴就成。没有才艺的,就陪陪客人喝酒,若是不喜欢,就在后院做活儿,反正总有口饭吃,总比饿死的强不是。”

    “哎呀,那你是好人呀。”邬玺玥强忍笑道。

    见这“老头儿”不接她话,老鸨直接道:“我方才听你说,你想把女儿卖到醉仙居去,是吗?”

    邬玺玥道:“是啊,我来前跟人打听过,说那是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虽说是卖闺女,可我也想让女儿能活的好一点儿不是。”

    老鸨最烦听见有人说醉仙居的好,毕竟是多年来的死对头。

    她一拍大腿道:“什么最大最好,你个庄稼人什么也不知道。那是说给客人听的,可对于楼里的姑娘,那里边儿简直就是火坑。”

    邬玺玥故作诧异,“啊?为什么呀?”

    老鸨添油加醋道:“那里的老鸨,对她手里的姑娘非打即骂,若是不听话,打死的都有。我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你这女儿这么漂亮,若真送那儿去,那可就可怜了。”

    “这……”邬玺玥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看向左宗宝。

    左宗宝当即扯住邬玺玥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爹,女儿不去,女儿不去……,呜呜呜……”

    “哎,爹也是没法子呀。”邬玺玥想像他一样哭几滴眼泪,却发现挤了半天也挤不出一滴。

    唉,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也得有天赋啊。

    哭不出来,她只能抱着左宗宝假装拭泪,“父女”二人哭做一团。

    老鸨看时机成熟,转了转眼珠,“你们也不必难过。这不是遇上我了吗?你与其把女儿送到那火坑去,不如就把她卖给我吧。我一定会待她如亲生的。”

    邬玺玥假装拭泪,抬起头,“啊?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啊?在我这儿,吃的好住的好,还不累。多好啊。”

    邬玺玥扭头看左宗宝,左宗宝显得犹犹豫豫,娇滴滴的依偎在邬玺玥怀里撒娇。

    老鸨见邬玺玥有所动容,将她拉到自己这边,低声道:“你把女儿放在我这儿,你放心,我管保对她好。而且,我还能给你……这个数儿。”老鸨伸出五根手指。

    左宗宝探着头一瞧,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才五百两?”

    我就值五百两?

    老鸨一听,嘴角猛的抽了两抽。这丫的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左宗宝从小娇生惯养,除了钱,没见过别的世面。邬玺玥当然是心里有数的,听他这话,一脸黑线。

    老鸨扯了扯唇,压声问邬玺玥,“您这闺女儿,她是不是……”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里不太对呀?”

    邬玺玥讪讪的,“我这闺女自昨日得知,我跟她娘要卖了他,他就一直哭,八成哭得有些糊涂了。”

    老鸨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个傻子,可卖不得好价钱。”

    “那你看,这五两银子,可以了吧?”

    “什么?”左宗宝一听自己才五两银子,气得险险跳起来。他压了压火,钻进邬玺怀里,使劲儿摇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爹爹,女儿不愿 。”

    邬玺玥假意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闺女莫急,你若是不愿意……”

    不待她说完,老鸨忙改口,“十两,十两银子可是我这楼里姑娘最 高的价儿了。”

    左宗宝哭得更大声了,“爹爹,女儿以后日日卖艺,也能养活你和娘的。”

    “十五两,十五两总可以了吧。”

    不等邬玺玥说话,左宗宝道:“爹,要不咱们还是去醉仙居吧……”

    这么漂亮的姑娘去了醉仙居,那以后还有她飘香阁什么事?

    老鸨这回大气,一拍桌子,“我出五十两。”

    左宗宝还要开口,邬玺玥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凑到他耳边低语,“差不多得了。”

    左宗宝这才闭嘴。

    邬玺玥点点头,看向旁边一直假装抹泪的顺子。老鸨只看她眼神,就知她何意,连连摇头,“这个,这个就算了吧,差太多了。”

    老鸨心说:这个不止是差,简直已经是雌雄难辨了,膀大腰粗的,一看就只能粗使,不值半两钱的。

    左宗宝一把扯住顺子道:“妈妈,你就把她也买了吧。她从小就在我家,跟我情同姐妹,您就留她给我当个丫鬟也好啊。”

    “可咱们这楼里不缺粗使的丫鬟呀。”老鸨道。

    “我就习惯用她了,她要是不留下,那我也不……”

    “好好好,但我不可能花那么多银子买个粗使丫头。”老鸨勉为其难,一咬牙,“五十五两,这俩我就一并收了。”

    邬玺玥又不是真来卖人,当即点头。老鸨就怕他反悔,立刻让人去拿银子。

    当银子摆到三人面前,最后要立字据的时候,邬玺玥又犹豫了。

    老鸨不安,“怎么啦,快签呀。”

    邬玺玥手指悬在字据上,又放下了,“这银子是够了,不过,我还有几个条件。”

    老鸨不悦,“那你说说,我听听。”

    邬玺玥握着左宗宝的手,满眼不舍,“我女儿生性胆小,她这也是头一回离开我和她娘,能不能……别那么快让她接客?”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你放心,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还想着让她当花魁呢。怎么能让她轻易接客呢?”老鸨不以为意的说了句,然后隔着邬玺玥,拉了左宗宝的手,“告诉妈妈,你叫什么名字?”

    “就叫我元宝吧。”左宗宝道。

    老鸨笑眯眯的,“这名儿好,吉利。那元宝,你都会些什么呀?唱曲儿?跳舞?琵琶,古琴都会吗?”

    邬玺玥道:“这庄稼人哪会这些?”

    “那你什么都不会……”老鸨皱了眉头。

    左宗宝自认为没当过姑娘,可青楼他可没少去。里边的东西他怎么着也会点儿。

    “倒也不是什么都不会,我会斗蛐蛐儿,玩色子,划拳……”

    老鸨一听乐了,“你这个都是客人会的玩意儿,做姑娘会这些没多大用。”

    她想了想,“这样吧,这两天你跟着楼里的姑娘学学弹琴。”

    左宗宝皱眉,“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吧?”

    “没让你真学,就学学样子。到时候,你在台上假弹,后边儿给你安排个人真弹。只要露张脸就成。”

    “哦,就是唱双簧嘛。”左宗宝不以为然。

    老鸨呵呵的笑,“这闺女也不傻嘛。”

    *

    立了字据,左宗宝挑了顶楼视野最好,也是最方便邬玺玥翻墙进来的一间屋子住下。这算是找个了能暂时躲避搜查的地方 。

    邬玺玥则于黑暗中隐藏在城中的犄角旮旯,暗中观察锦衣卫的动向。

    左宗宝在飘香阁住下,关起房门来,往床上一躺,终于松了口气。顺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算是涂脂抹粉的,可怎么看也不似主子那样。

    “爷,小的这样儿也不像女子啊,真怕哪天被他们发现了。”

    左宗宝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满不在乎,“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咱们也呆不了几天。主要不也是为了躲避搜城吗?”

    说着他忽然坐起来,走到镜子前,欣赏镜子里的自己。

    “当当当。”

    门上传来三声敲响,跟着门就从外被推开了。老鸨领着个姑娘进来,二人手里都抱着琴。

    老鸨让他跟姑娘学弹琴的样子。

    左宗宝打着哈欠,萎靡不振,“妈妈,我实在是累,能明日再学吗?”

    老鸨沉了脸,“你如今可不是在家,是在青楼,这会儿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你怎么能睡呢?要睡也是白天睡。”

    老鸨态度前后的变化还是让左宗宝有些惊愕。这和立字据之前那个满脸堆笑的妇人是同一个人吗?

    “明儿晚上,妈妈已经专为你安排好了,你首次亮相,可不能草率。你们俩什么时候能演好这出戏了,什么时候才能睡觉。”

    老鸨打一巴掌给个红枣的态度让左宗宝终于见识到青楼繁华背后的凉薄。好在他不是真的姑娘,也知道呆不了多久,更知道自家娘子这时候一定藏在某个地方保护自己,所以也不至于害怕和担心。只是累点学学琴而已,我全当是多学门技艺,未来给娘子跳舞的时候,就能自弹自跳了。

    老鸨看他学得还挺认真,就满意的关起门睡觉去了。

    左宗宝学了一夜,已经记下了一首曲子的具体指法。

    到了次日晚上,飘香阁门庭若市,来得人比往常多了许多。

    “老鸨,听说昨晚那姑娘已经落你手上啦?”有昨晚见过左宗宝的客人问。

    老鸨得意,“我是看那一老一小的可怜,就收留他们啦。”

    客人笑呵呵的,“你那是见人家姑娘好看。老鸨,你可真狡猾。”

    “就是,要不是你先一步下手,说不定那姑娘已经成我府里小妾了。”另一客人道。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与客人们打趣道:“爷,您就甭跟我争了,您家里的小妾都多少了?养得过来吗?”

    “什么话?再多十个八个也养得起。”

    “老鸨,那姑娘你既然收下了,什么时候让我们瞧瞧呀?”

    “几位爷别急,今儿晚上就让她出来跟爷们见见。”

    ……

    老鸨跟客人们寒暄几句,就到后边儿看姑娘们准备的如何,当看到打扮好的左宗宝时,简直惊为天人。

    真是太美了。

    怎么这么个大宝贝儿就落我手里了?

    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很快,左宗宝上台假弹琴,众嫖客根本无心在他的琴声上,一个个色眯眯盯着他,就差流口水了。

    邬玺玥这时藏在暗处,隔窗看着台上的左宗宝,嘴角一阵阵上扬。

    这家伙,怕不是投错了胎吧。原是个女儿身,投错了男胎。

    可也不对,他在床上的时候……

    脸上一阵燥热,她晃了晃头,我在想什么?真不合时宜。

    她正寻思着,余光里闪过一物,她抬头看去,就见是先前消失在醉仙居洞口的那只鸽子。

    它已经把信送到了?

    看它此刻飞行的这个方向,往南去的。

    她立刻跟着鸽子跑到一僻静的地方,然后吹响了哨子。鸽子原本是往南飞行,但当它感受到哨子的召唤,就在附近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后,而后落在一棵树上,眨巴着眼睛。

    邬玺玥再次吹哨,那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下。她伸出手去,那鸽子正好落到她胳膊上。

    借着月光,她清楚的看到,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的确已经换了。

    她将信解开,打开一看,映入眼中的又是一片血迹。

    血书。

    血书的确是穆云川的字迹,含糊其辞的写了几句:目标是敌国细作,青楼女主是王后。

    邬玺玥在给他的信中问他在哪儿,但看这封信里对他自己只字未提。有种可能是他处境过于凶险,他不想她去救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邬玺玥偏向后者,因为鸽子能安全进入,他还有能力吹哨传信,可见手脚仍可用。

    再看这信,目标?应该指的是穆清河。

    再回忆那天醉仙居里小厮和姑娘的眼神,心下有了推测。

    他是敌国细作,这么说醉仙居里的人很可能全是细作。

    不过,即便知道了这些,却不知道他被困在何处,又如何救他?

    邬玺玥眼下能确定的是,穆云川应该就在醉仙居。但是,它和北镇抚司有关,她一个人不方便去查。

    这时,她脑子里忽然浮现那天鸽子消失在那个窗口的一幕。

    那洞口……

    虽然知道那洞口很可能联通着拘禁穆云川的密牢,但她没敢去,打算先等几天,等风声过去再去,毕竟穆清河仍在城里搜查自己。

    * * *

    穆清河让锦衣卫全城搜索,他们就挨家挨户的问,搜查是否有外来人,但始终毫无线索,也没再见其有任何动作,就怀疑可能已经在当晚避出了京城,搜捕行动也就逐渐松懈了,只是加派了人手,继续出去捉拿疾风。

    这夜,月黑风高,邬玺玥趁 四下无人,潜至醉仙居附近,她远远看着高墙半腰上那个巴掌大的窗口。

    她朝四下又望了眼,不见有任何动静,便抠着墙缝攀了上去,攀到窗口上,她透过窗口向内看,但这窗口实在太小,又是晚上,里面几乎不透光,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里边的东西。她侧耳听了听,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她想朝里边说句话,但不知里边有没有人把守,没敢随便开口。

    在上边儿待了一会儿,邬玺玥怕被人发现,也没敢多逗留,又跳了下来。

    她站在楼下,看着墙上的那扇小窗,观察之下她发现二楼到三之间的墙体看着高得离谱,按理说这个高度,如果不是中间还有一层,那二,三层的房间应该很高才对,可她那晚去打探的时候,里边的房屋和普通客房没有分别。也就是说,二楼和三楼之间应该还藏着一层。

    虽然知道了密牢所在,但找不到入口也是白搭 。

    可上次暴露了,他们肯定对我有所提防,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 * *

    左宗宝在飘香阁呆了没几日,就俘获了一群嫖客的心。他是不太能懂女人心,但打小出入青楼的人,对男人的心思他是再了解不过的。只一个眼神丢出去,那些男人们就跟狗似的摇晃尾巴,疯狂打赏。

    老鸨看着台上一个劲儿搔首弄姿的宝贝儿,高兴的合不住嘴。这元宝“姑娘”的名声一下子就在京城名妓之间传开了。飘香阁更是名声大噪,一跃成为京城第一名楼。

    相比之下,之前的第一名楼醉仙居忽然间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辰,醉仙居里的客人寥寥,老鸨领着几个姑娘来到三楼,找那神秘女子抱怨。

    “主子,咱这儿都冷清了好些日子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打探消息了,就是日常的开销都难了。”春花愁眉苦脸道。

    神秘女子动作妩媚,翘着兰花指端起茶杯淡然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有这么严重吗?一个姑娘而已,就把客人都带走了?”

    醉仙居老鸨道:“主子您不知道,那个元宝我去瞧过了,还真的是美得不可方物。”

    “哦?”神秘女子显得有些兴趣。

    秋月气道:“我听人说呀,那个元宝的爹当初是打算把她卖来咱们这儿的,谁知道却被那个飘香阁的老鸨半路给拦了去的。真是气人。”

    几个人都显得愤愤不平。

    神秘女子放下茶杯,眼神微侧,“既然这样,把人弄来不就成了。”

    老鸨皱了眉头,“这么个摇钱树,换谁也不可能放手的。怎么弄来呀?”

    神秘女子扯了扯唇,语调慵懒且随意,“就凭飘香阁,还没资格跟咱们抢人。你们先去谈,价钱随她开。若她们不肯……,呵,她们也不敢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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