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阁大堂里歌舞升平,左宗宝如往常一样坐在台上装腔作势的弹琴。老鸨在旁边看着客人们贪婪的贱相得意洋洋。

    这时,有姑娘过来跟老鸨耳语了几句,老鸨脸色骤变,狠狠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藏在人群中的邬玺玥见状觉得有可疑,便跟了去,打算看看这老鸨气哼哼的干什么去。

    跟到楼外,一处安静的地方 ,就见老鸨正与一男子说话。那男人看着眼熟,好像就是醉仙居里的小厮,她立刻躲避得更严了些,怕被看见。

    “……我家主子说了,价钱随你开。”

    “元宝是我刚买来的,这才几天你们就想要人。不……不行,我不能把人卖给你们。”

    “呵,妈妈应该知道我家主子的手段吧?她想要的人,一定会要到手。您是乖乖开价交人,还是要人财两空,想清楚了再答复我。”

    老鸨知道醉仙居和北镇抚司的关系 ,要得罪了他们,别说是一个姑娘,到时天天借口来搜查,连开门迎客都难了。可是,若把人交出去,那客人们都去醉仙居了,哪儿还能来呢?这与关门歇业又有什么分别?

    “你等一下。”那男人正要走,老鸨喊住他。

    老鸨吞下心里这口气,“这可是个摇钱树,价钱可不便宜。”

    男人扯唇,不屑道:“只要价钱合理,随你开。”

    “你也看到了,这整楼的客人都是冲着元宝来的,你若带她走了,我怕是几年内都得关门歇业……”老鸨绕来绕去,就是不直说价钱,就想吊着多要点钱。

    “白银万两,够了吧?”男人打断她,直接了当道:“花无百日红,他就是再漂亮,新鲜劲儿也不过两年,两年后即便是红,也不至于抢了所有姑娘的生意。这一万两够你们全楼的人好吃好喝上两年了,算是合情合理。你若答应,明日带人来拿银子,你若不答应,晚上也不必再开门迎客了。”

    说完他就走了。

    老鸨瘪嘴,这钱给的确实不低了,她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但让她不爽的是这小厮的口气。心道这醉仙居有多大排场,一个小厮就敢白板万两银子,好大口气。

    真让人嫉妒。

    邬玺玥听到这儿,心思动了动,有了。

    飘香阁打烊后,她从屋顶跳进左宗宝所在的房间。

    这时,左宗宝已经睡了。邬玺玥跳下时,他并未察觉。她走到床前,轻轻拍了拍左宗宝的胳膊。

    左宗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当看到是邬玺玥时,一下子坐起,拉住她的手,带了几分委屈道:“娘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不过几天而已,再说我看你这几日过得不挺滋润的嘛?那些嫖客都快让你把魂儿勾没了。”邬玺玥道。

    左宗宝脸上泛红,想到自己给一群男人抛眉眼,还怪不好意思的,“我哪有滋润?看不见你的日子别提多难受了。”

    “你难受?我倒没看出来,我只看你每天挺乐呵的。”

    “我那是苦中作乐,冲一帮嫖客有什么好乐的?”左宗宝闷闷不乐,“娘子,你今天怎么来啦?是不是风声已经过了,我可以离开这儿了?”

    邬玺玥点头,“你的确可以离开这儿了。”

    “太好了,我做梦都想离开,那我们走吧。”说着左宗宝就要起身收拾东西。

    邬玺玥按住他,这时,旁边睡在坐榻上的顺子,翻了个身,抓了抓脖子又睡着了。

    左宗宝的视线从顺子身上转开,又回到邬玺玥身上,“娘子,你拦着我做什么?”

    邬玺玥道:“你是可以离开这儿,但是这姑娘……你还得继续扮。”

    左宗宝不解,“娘子,你什么意思?”

    邬玺玥把方才在外头偷听来的消息讲述一遍,左宗宝听了她的话得意,“我就说我不可能只值五十两嘛,万两白银这还着不多。”

    说到这儿,他忽然觉得不对,笑容僵住,“不对呀娘子,他们给多少银子,你也不能真把我卖了呀。我进来不就是为了避几天风头吗?如今风头过了,锦衣卫不查了,我就出去啦,你还真打算让我当一辈子姑娘呀。”

    邬玺玥瞧着他这身女子装扮,说心里话,觉得还挺适合他的。她不禁托起他耳鬓一缕秀发,“让你去醉仙居,其实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我想让你帮我去查一下隐藏在醉仙居里的密牢。”

    “密牢?”

    “嗯,根据这几日的观察,我推测醉仙居里二楼到三楼之间,很可能另外隐藏着一层密牢。而这个密牢正是拘禁穆云川的所在。”

    左宗宝一听“穆云川”三个字就烦,撇了嘴道:“又是穆云川,我巴不得这辈子看不见他呢。还让我替他打听,还让我扮成女人?”

    见邬玺玥沉了眼睛,左宗宝不敢再抱怨下去,“好好好,我这可都是为了娘子你。你让我继续扮姑娘 ,我继续扮就是了。”

    * * *

    次日,飘香阁老鸨不想让人知道她的摇钱树被人挖走,就趁街上人少时偷摸把人送去了醉仙居。

    左宗宝扮女人有几日了,经验十足,举手投足完全就是个女子,就连旁边的顺子也多了些女人味儿。

    他只在楼里一亮相,就引来楼里不少姑娘的嫉妒。

    醉仙居老鸨站在那神秘女子身边,站在三楼居高临下的看,不觉惊叹,“果然是倾城倾国的美貌,难怪这些日子,客人都跑到飘香阁去了。”

    神秘女子扶扇点头,“的确难得一见,这银子算是花得值了。”

    “既然人已经到咱们这儿了,那晚上是不是该安排一场歌舞?”老鸨几乎已经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堆积在眼前的光景,满眼放光。

    神秘女子神色淡然,“随你安排吧。不过,也不必过于铺张。毕竟买她来的目的 ,不过是免得客人都去了飘香阁,影响咱们收集消息,又不是指着她赚银子。”

    “话是这么说,可没有银子,咱们这整个儿楼 里的兄弟姐妹也没法儿活呀。”

    神秘女子斜了老鸨一眼,轻笑道:“我看你是来得久了,怕是连自己身份都快忘了。”

    老鸨闻言忙躬下身,卑微道:“不敢,老奴怎能忘了身份呢?”

    “行了,我并无责备之意,你不必紧张。”女子挥一挥扇,“你去安排她吧。”

    “是。”

    老鸨离开女子下楼,一见左宗宝就又恢复了老鸨该有的神态,站在大堂楼梯口处,上下打量他。不由得再次啧啧称赞,“真是个美人儿。”

    左宗宝来之前,邬玺玥大概跟他说了些关于醉仙居的事。他知道这里边多数都是鳌国奸细,就是个间谍窝点,而且,多半还与封天会有关,所以他对这里边的人有些忌惮和害怕。

    他心里紧张,脸上多少就带出了些不安。老鸨以为他是换了地方所以不安,毕竟新来的姑娘们大都是这个样子。

    她握住左宗宝的手,在他手心手背上摸了摸,没有老茧,她笑眯眯的安抚道:“别怕,来这儿和回家一样。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在这儿啊,只会比你在飘香阁更好,不会比那儿差。”

    醉仙居老鸨拉着左宗宝往楼上走,边走边说,“这楼里的房间你随便挑,看你喜欢哪个?”

    左宗宝听说那敌国的王后就在三楼,八成进入密牢的机关也在三楼,于是,他抬头朝楼上看去,捏着嗓子娇滴滴的道:“妈妈,元宝喜欢晚上坐在高处远望夜景,可否住得高一点?”

    老鸨倒也没在意,因为喜欢住在高处的人并不少。“这个我还没跟你交代呢,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先跟你说一声。这三楼住的是咱们醉仙居的主人,其他人只有受了主子的邀请方能上去。若是有人未得主子传话就上去了,那可是死罪。”

    这一点,邬玺玥自是提醒过他的。左宗宝故作惊愕,“啊?这么严重啊?还好妈妈提醒,不然,元宝还真怕哪天就好奇上去了呢。”

    “无妨,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懂事,日子久子,总有上楼的一日。”

    二人说时已经来到二楼走廊,老鸨指着二楼的房间,“三楼虽不能去,这二楼的房间却能随你挑。”

    左宗宝假意挨个屋子的瞧看,煞有介事的样子,但最后按着邬玺玥的指示,选择了走廊尽头的一间。这间房子正是那神秘女子房间的楼下。

    他走进这间房,四下看了看,有点小,家具也不新。

    他走到房间的窗口向外望 ,“妈妈,这里的视野也不错。妈妈您知道,元宝喜欢看夜景,要不就这间吧。只是……”

    他回头扫过屋里的家具,“就是这些家具简陋了些,可否请妈妈帮我换些新的?”

    老鸨翻眼朝屋顶上看去,心下寻思一会儿,“好吧,你既然喜欢这间,那就住这儿吧。我稍候让人给你换。”

    左宗宝在醉仙居安顿下来后,他本想尽快帮自家娘子查出些线索,但是发现这天晚上,不仅他门口好像有人监视着,就连窗下都有锦衣卫在把守。

    他坐在窗前佯装看夜景,手托腮,迎着夜风轻轻摇扇,故意翘起兰花指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偶尔偷摸朝窗下的树冠,草丛里窥上一眼。

    果然,还是我家娘子英明,一早就预料到他们肯定会提防的。

    夜深后,他捏着嗓子对顺子道:“如意,夜深了,扶我去就睡吧。”

    顺子同样捏着嗓子,“是,小姐。”

    顺子做作的扭着腰过来,扶起左宗宝离开窗口,随后带上了窗子。

    左宗宝本想着等门外监视的人离开后,他再起来,就在自己这屋里先窃听下房顶上是否能听见什么动静,但是,门外的人居然彻夜未离,他实在熬不过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青楼里的人常常都是白天睡夜里醒,所以即便日上三竿,楼里仍很安静,只偶尔传来有客人离开的声音。

    将近晚上时,老鸨来找他,问他都会什么,他便将自己在飘香阁里唱双簧的把戏告诉老鸨。老鸨闻言直摇头,“这可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哪日被人看出来,你的名声,连带这醉仙居都要坏了。”

    她想了想,“你从今儿起就跟楼里的姑娘学琵琶吧,待学会了再露面。”

    左宗宝求之不得,但也疑惑,“妈妈重金买元宝过来,却不急着让我见客,岂不是亏了?”

    老鸨笑道:“咱们醉仙居不缺你这点儿银子,况且,你越是不露面儿,就越是吊着客人的胃口。打今儿起,你虽不用见客,但是要每日在窗前坐上一会儿。”

    左宗宝当时就明白了,心道:这能当细作的果然不一样,手段就是高明。

    * * * * *

    “有人在吗?”

    伴随连续的拍门声,有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从门外传来。

    邬玺梅正在家里整理衣物,听见好像有人叫门,就出来开门。

    自从之前捕快来搜过家之后,周围的人都知道有个女人独居在此。她以前能装做家里没人,但是现在,若总不开门,反而会引起外人猜疑。所以,未免麻烦,她即便不想和太多人接触,却也不能再装做没人在家的样子。

    宅门打开,她见门外站着的,是附近街上卖柴火的男人。这男人她听说过,人们都叫他林麻子,三十几岁的年纪,因为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瘦的像个麻杆儿,个头儿跟邬玺梅差不多,又没才能又卖不了体力,就只能靠着捡柴卖柴勉强跟人换口吃的。

    林麻子早就开始观察宅子里的人了,起初他只是琢磨有没有可能卖柴火进去,但是后来有几个妇人闲得没事拿他打趣,说他老光棍儿又穷又弱没活路,不如入赘给巷口七十岁的老寡妇,给她养老送终,最后说不定能白捡一套宅子。

    林麻子虽是要啥没啥 ,可还有一身骨气,想自己堂堂三尺男儿,入赘?就算入赘也不能入赘一个老太婆。于是,他把目标瞄准了这个神神秘秘的女人。

    想她一个女人,不管因为什么独居就是不正常,不是寡妇就是丑的没人要,反正就是自己这条件肯定配得上。

    于是他打上了邬玺梅的主意,一般稍微正常点儿的人,若是有心思,要么托媒,要么自己去提亲,可他又因为自卑不敢登门,就借卖柴经过,总在这附近瞎溜达。上回,在官兵搜查邬玺梅家时,他故意告诉官兵这宅子里有人,然后就躲起来远远瞧着,虽没见到她的样貌,但只看身段儿觉得还不错,又听其他人传她貌丑,心里就多了几分自信,觉得以他男人的身份还是可以拿得下的。

    前阵子,他特地找了个媒婆提亲,但是发现媒婆要的钱太多,还说两家悬殊太大,就是说不成也要辛苦费。他就把媒婆骂了一顿,说她贪财,骂她势利,还说人家骗钱,然后把人家轰出了门儿。可媒婆就是靠嘴吃饭的,挨了这一番咒骂,人家可不惯着他,你没钱不找我来就是了,给我扣一堆帽子做什么?我又不是许愿池的龟仙,你跟我这儿说什么梦话?我不图财?难不成还图你满脸麻子?图你又老又穷又跛脚吗?还想找人家年轻有房的女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媒婆堵着林麻子破木头板儿一般的大门,叉腰骂了大半日,直到骂饿了才走人。林麻子缩屋子里愣是连大气都没敢出。

    就因为这,林麻子被周围邻里当笑话说了好几天,要不是被生活所迫,他都不敢出门儿。若是换了别人,被人说不配可能就看清现实,不再妄想了。可他偏不,非要仗着自己男人的身份早晚住进那大宅里。

    这天,林麻子特意换上了身儿比较新,少补丁的衣裳,扛了两捆柴就来了。

    当看到蒙着面的邬玺梅,林麻子露出一脸憨笑,半天说不出话来。

    邬玺梅见状疑惑道:“林大哥找我有事吗?”

    她认识我,看来平日里也没少留意我呀。

    这种想法给了林麻子不少鼓舞,他立刻将柴火送到她面前,一脸真诚道:“我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就给你送来点儿柴火,你,你应该用得上。”

    邬玺梅一时没看出他什么意思,猜测可能是如今北方打仗,牵连这边的生活也艰难,这人的柴卖不出去,所以才主动来敲门卖柴。

    她点点头,随即掏出几个铜 钱递过去,“那好吧,这钱够吗?”

    林麻子下意识接了钱,但转瞬想起自己是来提亲的,又把钱递了回去,“不是,我,我,我不是来卖柴的,我是,我是想,是想送给你,不要钱。”

    邬玺梅皱了皱眉,满眼困惑,“啊?这怎么行,你卖柴不易,就收下吧。”

    邬玺梅没接这钱,看了眼脚下两捆鸡肋般的柴火,就这柴,放火里八成眨眼就烧没了,根本没法用。她讪讪的笑了笑,那钱只当是施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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