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条件?”罗域问。

    “他想请元帅单刀赴会,于城前亲自与他说。”

    “岂有此理!”雷珏义一听就火了,怒道:“他以为他是什么身份,敢……”

    “好,我答应 !”罗域不等他说完,手在案上一撑,站了起来,爽快的答应 了。

    另三人闻言惊住。

    单刀赴会?这等危险的事怎么能如此轻易答应?

    穆云川提起时都要犹豫再三,没想到罗域竟答应的如何爽快。

    罗域绕过书案,到穆云川面前,“有劳穆兄弟再跑一趟燕关,告诉魏正淼,就说他的条件我答应了,明日我便孤身前往,与他城前会面。”

    韩庭还想劝,罗域抬手拦住。

    直到穆云川离开大帐,韩庭忍不住问,“元帅不可如此草率答应,就不说这穆云川是否诚意来投,只说魏正淼,他若为此提前设下陷阱,那元帅此去危矣。”

    “是啊,这太危险了,怎么着也得带上我去。”雷珏义旁边附和。

    “可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罗域反问。

    二人沉默,他们若有别的法子,也就不必在此苦守半年了。

    罗域朝帐门踱了几步,“自我们从北江镇出兵以来,所到之处杀贪官,治豪绅,劫富济贫,我自认为无愧于百姓。而魏正淼此人我有所耳闻,他并非迂腐之辈,我相信,孰是孰非他心中早有定论。”

    “可人是会变的,万一元帅有个什么闪失,你让罗家军怎么办?”韩庭道。

    “不是还有你们俩吗?罗家也不只有我,我侄儿尚在。”罗域说时,眼神略显黯然,不觉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韩雷二人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怎么听着像交代后事。俩人眼圈儿一下子红了。

    “元帅……”

    罗域拦住他们,稍稍收了思绪,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你们放心,我没有求死之心。这一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燕关兵马诈称十万,实则也不过五六万,还净是些百姓乔装的老弱病残。当年我能单枪匹马将梅儿从鳌营救回,这次也不会有事。”

    见他态度坚决,韩雷二人再无话可说。

    * * *

    燕关内,穆云川再见燕关总兵魏正淼,将罗域已经答应前来赴约的事告诉他。

    闻言,魏正淼大喜,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在此刻消失了。他坐在书案后,双掌在大腿上一拍,道:“罗域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有容人之量,对我这么个临时提上来的总兵官也愿意屈尊来见。

    “咝,不过,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穆云川哭笑不得,“我知魏总兵向来谨慎,不过也不至于谨慎若此吧?现在是罗大帅单枪匹马来见总兵,又不是让总兵您去见他。能有何诈?”

    “呃……,哈哈哈哈……”魏正淼愣了瞬,不禁摇头自嘲,“对对对,你看看我,都糊涂了。”

    “唉,穆大人有所不知,自与罗域对峙的这半年里,我是睡不安枕,食不下咽呀。真希望,这场仗能尽快结束啊。”

    魏正淼这话是真的,他比穆云川年长许多,都不算是同辈人,之所以能坐一起说话,正是因为这二人都不是迂腐的人,无论对是非,还是对时局都是相当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善于守城,也无法阻挡罗域,这场仗,罗域早已赢了,赢在了民心。若时日拖的久了,他恐怕会像前边几个城池那样,最后被百姓暗杀了了事。所以他早就想投降了,只是一来忌惮城里这个监军,那可是董季的心腹,二来,他更担心的是自古降臣降将的下场都不太好,不是被找个由头杀了,就是在新王朝之下卑微苟活。为以后着想,就算投降也总得找个台阶,告诉世人自己并不是膝盖软,只是由衷敬佩而已。

    他长叹一声,像是泄去这半年里心中的压抑。但是,他不能将心里的话和盘托出,因为他暂时还不能彻底相信穆云川,也不能尽信罗域,他要等明天真的见了罗域才能定夺。

    送走了穆云川,魏正淼开始准备投城的事宜,他正捧着总兵大印观摩,顺便感慨人生,忽然,帐然“呼啦啦”一阵骚乱,跟着接连数声惨叫,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卒冲入帐中,“总兵,刘,刘……”

    话没说完,那小卒向前跑了几步最后摔在地上死了。

    魏正淼心中一紧,忽的站起。这时,帐帘再次打开,刘煜堂带人闯了进来。

    “刘监军,你这是……?”魏正淼没想到他出去找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顿时感觉不妙,惊恐的看向刘煜堂。

    刘煜堂拢起双目,怒视魏正淼,“大胆魏正淼,竟敢通敌!”

    魏正淼这是被抓了个正着,只是他没想到外头那些兵,就这么着就追随刘煜堂啦?

    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刘煜堂一声喝令,就把他给抓了。

    “待明日拿住罗域,再将你开刀问斩!”

    丢下一句,魏正淼被押出了中军帐……

    * * *

    穆云川将魏正淼的话带到,说是约在明日辰时,在城前相见。

    是夜,影子出现在罗域面前,“主人唤我何事?”

    中军帐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围帐的缝隙洒落柔光,幽幽照亮此间情景。

    罗域坐在书案后,若有所思,“明日我若有意外,你以后就留在她身边吧。”

    影子心里一紧,他想说些什么,但他也明白,罗域这次势在必行,他身为暗卫,不便参与主子的决策,只需服从。

    他稍稍迟疑,便将注意力回归到罗域的吩咐上。

    “那主人的孩子呢?日后要让他认祖归宗吗?”

    罗域黯然摇了摇头,垂下眼眸,“人生苦短,无论孩子是男是女,我都不希望他负担太多的责任,唯愿他一生平安喜乐。”……

    * * *

    次日午时,罗域于帐中整装,在穿盔甲前,他拿起叠得方方正正的肚兜,含笑抚摸其上的梅花图案,心中默念:梅儿,愿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片刻后,他将肚兜揣入衣里,放在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因为这次的行动颇为凶险,他特地在盔甲内又套上玄铁护甲。等披挂整齐之后,他提起长矛大步走出帐外。

    罗域只身前往燕关,韩庭,雷珏义和穆云川于寨前整兵,只待前方若有状况,能第一时间前去营救。

    罗域策马前行,待将近燕关城门时,对面城门大开,眨眼间浩浩荡荡涌出无数军兵,黑压压在城前排开。而城楼上,更是忽然冒出无数弓箭手,他们个个拉开弓弦,宁神注目将箭尖儿指向罗域。

    罗域勒马,心中暗暗一沉,这可不像要谈判的架势。

    果然有诈。

    他拢眼神朝对面年,就见城楼之上,正中大旗下,一人穿戴齐整,背手站立,神情自得。

    刘煜堂?怎么是他?

    罗域知道董季身边有很多心腹,为首的就是此人,别人都可能降,但是他,就算降了,也会被杀,因为这几个人是当年参与谋害罗家的主谋,是必死的。

    当看到是他,他知道,昨夜的后事,是安排对了。

    他抬手抚上心口的位置,深吸口气,梅儿……

    他在城门前一段距离停马,挥矛指向城楼上的刘煜堂,“魏正淼呢?叫他出来说话!”

    刘煜堂不屑冷哼,“魏正淼与反贼勾结,早就被我就地正罚了。”

    咝 !死了?

    罗域沉了眼。

    “不过,那魏正淼临死前倒是做了件好事,竟歪打正着,设下此局,引了你这个反贼前来赴约?哈哈哈哈……”刘煜堂大笑,“这真是天助我也,这擒贼之功,合该是我的。”

    说罢,他抬手在脸侧一挥,身边一弓箭手当即松开弓弦,一支利箭直直朝罗域射去。

    罗域眼看那利箭直冲自己而来,只将长矛向上一抬,那支箭就在他眼前生生被斩断了。

    刘煜堂勾了勾唇,俯视道:“素闻罗大人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不知你一个人到底能斩断多少箭呢?”

    说着,他再次挥手,城楼上的弓箭手齐刷刷放箭,皆对准了罗域。

    罗域也看出来了,这家伙是存心戏弄他。他当即抬矛,双手交替,硬将几十斤的长矛在身前转出一道盾牌,挡下了这十几支箭,更是在最后一支箭来时,伸手一握,正握在箭杆儿上,旋即向前一挥,那箭“嗖”的一声竟朝刘煜堂飞了过去。

    刘煜堂还在城楼上得意,眨眼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那箭尖儿闪着森寒的银光朝自己而来。情急之下,他伸手抓过旁边一兵丁挡在自己面前。

    “噗!”那箭正扎进兵丁的心口,兵丁当时倒地死了。

    看着这兵丁,刘煜堂后怕,忍不住吞咽,心说这得亏自己反应的快呀,不然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我啦!

    这罗域确实不可小觑。

    他不觉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垛口。

    刘煜堂拿手下人当挡箭牌的举动引得城楼上一众兵丁心下愤懑,但又不敢出声。一个个紧咬着后槽牙,握着兵器真想转身给他一刀。

    罗域再次指向城楼,怒道:“刘煜堂,你身为监军,竟无视手下兵的生死,拉人出来给你挡箭,你根本不配为一军将领。”

    闻言,挡在城前的众军兵才知道上头发生了何事。他们这些兵本来就是被强拉来的,本就不想当兵,现在发生这种事,他们心中愤愤,凭什么让他们保这样的人?

    刘煜堂隐约感觉到周围投向自己的眼光,对罗域更加记恨。他本来想着现在这种情形也不必真把他那个侍从拉上来,但现在,他改主意了,他想借此再羞辱罗域一番。

    他稍稍定了定神,再扯起唇,嘲弄道:“罗域,虽然我手上人多,但是,你既然是单枪匹马来的,我也不想让人说我以多欺少。你若有半分羞愧之心,就自刎于城下吧。”

    罗域听了这话都快被他气笑了,这人怕不是在做梦吧?

    “刘煜堂,你该不会是头一次知道我吧?我罗域只有战死,纵是万箭穿心,马革裹尸,那也是幸事,断没有不战而死的道理!”

    “哼,莽夫!”刘煜堂冷冷的骂了句,嘴角勾起嘲弄的笑,“罗域,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也不管你的女人了吗?”

    我的女人?

    罗域心里咯噔一下,梅儿?

    梅儿被他们抓了?

    他不觉攥紧了拳头。

    见他眼中竟真的现出慌乱,刘煜堂大喜,那女人还真是他的软肋。真不枉费出了重兵去把人拿回来。

    梅儿藏身梅陵,还有左家媳妇的身份作掩护,况且还有她姐姐在,她怎么会被他们抓了呢?

    罗域尽量让自己沉住气,他抬眼看上去,怒道:“天下谁人不知,我罗域尚未娶妻,哪儿来的什么女人?”

    “哈哈哈哈……”刘煜堂闻言不禁捧腹,笑到连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罗域沉着眼睛,完全不知这个人怎么回事。

    笑罢,刘煜堂道:“罗域呀罗域,枉费你大难临头还替那女人隐瞒,可你那女人,却背着你养了别的男人。你说可不可笑,啊哈哈哈……”

    养男人?

    怎么可能?

    见他不信,刘煜堂接着道:“你知道我们抓到她的时候,那小白脸就和她共处一室,在里边卿卿我我。那场面……,啧啧啧……”

    罗域脑子里莫名冒出了疾风的那张脸,气得嘴角一劲儿抽抽。

    难道他们真的抓了梅儿?

    刘煜堂笑了一阵,吩咐旁边,“把人带上来,让咱们罗大元帅最后再见见他的相好儿。”

    咝 !

    莫非梅儿真的……

    罗域眉头紧锁,几乎可闻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罗域只觉熬的艰难,犹如度过一世。当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被带上城楼,押上垛口时,罗域心弦紧绷。

    梅儿……!

    邬玺玥双手被反绑着,当被押到垛口上时,她抬起眼皮,向下俯视,正与罗域焦灼不安的目光相对,嘴角不经人察觉的露出一抹笑。

    直到对上她这眼神,罗域紧绷的心弦陡然松懈下来。他低下头把脸埋下,只怕自己的神情被人看了去。他紧闭双眼,狠狠呼出口气。就方才那一段,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恐惧,简直是吓死了。

    他连喘几口气,后背起伏,刘煜堂以为他是悲痛,无力和愤怒,他心里越发得意,伸手扯住邬玺玥拉到自己身边,扬声道:“罗域,看到了吧。你心爱的人就在这儿,你若自刎于城前,说不定我大发善心就纳了她做个通房。你若冥顽不灵,那我就将她犒赏三军啦。”

    说着他扭头打量邬玺玥,当目光落在她直视自己的眼神时,心里蓦地一紧,感觉她眼神怎的与之前不太一样,阴恻恻的竟让人看着生寒。

    只是一瞬的不安,刘煜堂很快恢复了理智,想着这不过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罢了。

    纵是认出这是邬玺玥,并不是他牵肠挂肚的梅儿,罗域听到刘煜堂这番话也仍是气得咬牙切齿。

    刘煜堂并没有看出罗域神色的前后变化,得意的撇嘴,“怎么样?罗大将军可想明白了?”

    罗域不等他说完,抬眼再看上去时,眼神变得更加从容,竟还隐隐带了些喜悦。

    刘煜堂不由得皱眉,越发觉得这一男一女有点奇怪,怎么就没有情侣间诀别的悲痛呢?

    罗域盯了他一会儿,竟不觉大笑,这笑声中没有半点悲怆,只有自得和喜悦。笑得刘煜堂不明所以,只越来越紧张,最后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笑罢,罗域反手将长矛背于身后,朗声道:“从前有人说我是天命所归,我自不信,可今天我信了。”

    刘煜堂:嗯?

    罗域扯唇轻笑,“呵,本来你这局,我九死一生,可你把她找来,于我而言,那便是神兵天降。”

    刘煜堂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哐哐”两声,那两个押邬玺玥上来的官兵不知怎的就倒地死了。

    刘煜堂吓了一跳,刚扭头查看,腿上就忽的一疼,一把匕首已经结结实实地扎在他大腿上。他腿一疼,当即跪了下去。

    邬玺玥不知何时,已用藏在袖中的匕首割断了绑绳 ,眨眼将两边官兵杀了。为了更方便挟持刘煜堂,她给他腿上来了一刀,待他跪下去时,匕首也已经抵住了他的颈动脉。

    “让他们放下武器。”

    女人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煜堂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抓错了人。

    他连怕带疼,全身止不住的哆嗦,听话的喊,“把把把,把,把武器都放下,都放下!”

    声音哆嗦的支离破碎,被城楼上的风吹得完全听不见,邬玺玥手里的匕首向前一推,“大点儿声!”

    刘煜堂吞咽一口,扯着嗓子喊 ,“都把兵器放下!放下!”

    这回,城楼上的兵丁都听见了命令。这些人早就不想干了,自己本来就是被强征来当兵的,刚才还有人被这家伙拿去当挡箭牌,更是早已对他,对朝廷生出了逆反之心。现在听他说让放下武器,一个个也不好好放,怕他待会儿又让捡起来怎么办?有人直接给扔城楼下头去了。

    有人带头往城下扔家伙,跟着城楼上所有人都往下扔。

    “叮了咣啷”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城楼下发出刺耳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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