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起，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阿致不看他，他也不再看她。
不过，他很清楚，她有外出打听铺面的价格，每天晚上都在西边街上吃个饼，然后坐在湖边吹吹风，等到快入夜才回来。一整天见不到人影。
她要走了。
但她也没有彻底下定决心。深夜的时候，等到两人睡了，阿致会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她没有睡，其实他也没有睡。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她会背转过去，就像入睡前那样。
陆昀峥想，他没有实践过去的诺言，但他至少可以帮她快点结束痛苦。
·
他每日不归家，和她瞧不大上的子弟们混在一起，还在晚上约了礼部尚书的谷小姐去看烟花。
连着看了两三日的烟花，终于……等到阿致看到他。
她像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看着他好久都没有动。
陆昀峥用眼角余光看着她，她低着头，手捂着胸口，失魂落魄地走了。
那天晚上风很大，把她身上的袄子吹得紧贴身上。那一刻，陆昀峥才意识到，那袄子对她有些过于宽大了。
那天晚上，陆昀峥喝了酒，阿致什么也没有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照顾他洗漱，然后安睡。
陆昀峥仗着酒意，将她按在怀里，两个人抱着睡了一晚上。
她在哭，用手抹眼泪，怎么都抹不完。
陆昀峥的手搭在她腰间，却只能闭着眼睛假装睡得很死。
到了第二日，她起大早，主动去侯府找了父母。侯府里，她同父母说了什么，暗卫禀报的一清二楚。他也终于明白她的心结，她觉得自己拖累了他，害得他前途尽失，怕他恨她。
陆昀峥假作不知，和阿致在厨房里忙着一起做饭。
从侯府回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压在身上的重担都卸下来了。她嘴角也有了一丝笑容。
他们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时，仿佛又回到了宜城那样。有说有笑。
晚上他们一起去逛了长安城，那最热闹的一条街，头顶有繁星，和在宜城时好象。她很开心，牵着他的手，一晚上都没有放开。
但是，陆昀峥知道，她要走了，再也不回头了。
·
第二日早上，母亲差人来叫他，父亲也在，无非就是告诉他，阿致不是个好女人，讹了他们一百金，一百金呐！
还说她心肠歹毒，为了一只猫要诗临那丫头去死才肯罢休。
母亲还说，他就应当听话，舍弃那野女人，娶了谷家的女儿才是正经的。
……
母亲说了很多，但陆昀峥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了，一脚踢死小寒的那个人竟然就是诗临，此前在他鹭双院里，就是诗临这丫鬟虐打小寒，只恨当初没有给她多些教训。
陆昀峥踏步出去，被父亲怒喝一声：“父母养你教你，你就该听话。若是你胆敢出去挽留那野女人，你有种就别再踏入我侯府！”
陆昀峥冷静地看着父亲：“过去不靠你们我也活下来了，以后我也可以。我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我不想做的事，你们也逼迫不了。”
“你放肆！”陆老侯爷吼完这句话，捂着头摸着桌子慢慢坐下来，差点晕倒。这三个儿子，只有最小的老三，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大逆不道！
母亲赶忙上前搀扶，急急道：“何必为了外人伤了父子情分？老三，你现在挽留也没用，那姑娘不会回头。”
陆昀峥头也不回，大步地走了。
他当然知道阿致不会回头，但是他认定了阿致，就不会轻易松手。
放她走，只是他当前的谋划而已。
阿致很固执，但他何尝不固执？他可从来没有答应要放自己的妻儿离开。
·
陆昀峥去鹭双院里，拉出床头柜里的暗格，从中取出一个锦盒，破开，取出里头仅有的两张地契，放在随身的香囊里。
出了侯府，他又从钱庄取了些银票，揣在胸口。
一并带回去，给她。
果不其然，她包袱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和他说一句道别，就走。
他要塞给她银票、地契——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到的，她统统不要。
为了让她走得安心，他拿与谷湘如成婚的事来骗她，她很平静，几乎没有情绪，只是说了一句无所谓。
是啊，无所谓。他在她这里已经无所谓了。
她已经不再纠缠，收拾好包袱，步伐坚定地走了，一步步走出了繁华的长安街。
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保重。
可是一想到她孤身上路，还有身孕，他怎么可能独自保重？
·
父亲将他的身份剔除得一干二净，圣人也不怎么召见他，除了朔望朝会，每日他没事做，就躺在院子里那个新买的躺椅上，坐在墙角晒太阳。
小寒就埋在旁边的墙角，阳光最好的地方。
有时候，陆昀峥会拿着本兵书看，看着看着，闭上了眼睛，拿书盖住了脸。
这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承诺的话，会怎样？他没有撒谎会怎样？
那么多的“如果当初”，要将他逼疯。
只有当暗卫送来阿致的消息，他才稍微安心一些。只要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和他一样呼吸着，在某个角落生活着……他就很满意。
终有一天，他会站在她面前，不会再让她失望。
·
本来，陆昀峥以为自己还要等更久才能得到复用，没想到半年不到，圣人就想起了他。
一切只因为，他那个肖表哥实在是个鲁莽的草包，兵书看了不少，可是没有实践过，再加上年轻气盛，格外想要建功立业，在胡虏的挑拨下，一个没忍住就开城迎战，导致一大批精锐部队全军覆灭。肖表哥害怕此事上表朝廷后获罪，他便病急乱投医，不知听信了谁的建议，在宜城变挨着的云州，以做交易的名头骗来一大批游牧民，让他们去到云州城外去，作为诱骗胡虏出战的诱饵，想要趁机将胡虏大伤一场，作为战功。
可以预见的是，又是一场失败，十分惨烈，那些游牧民都死了。为了防止风声走漏，肖表哥要杀了那些游牧民的全家老小。
当年，此案甚至惊动了圣上，圣上恨不得将他杀了，可是肖家就这一个独苗苗，给圣上求情许久，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从此没在长安城见过他。
胡虏经此之后，越发志气高涨，边关紧张，圣人便重新想起了他陆昀峥，将他派去宜城。
去到宜城之后，他遇到了王阳。王阳在云州大案中伤了腿，只能卸甲归田。陆昀峥给他尽量多争取了些抚恤，让他往后日子好过一些。王阳问过他，阿致呢？
是啊，阿致呢？
面铺的那个老板娘看到他，也问他阿致呢？他舌根梗在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点下头就走了。
但有的时候甚至退无可退，阿致隔壁的婶娘遇见了他，准确地说是找上了他，问他阿致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陆昀峥只能说阿致在密县，开着面馆。那婶娘又不罢休地问了许多，才放心下来，叫他好好待阿致，阿致现在是一个孤女，切不要辜负她欺负她。
这下，陆昀峥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日日夜夜都争着一口气，想要建功立业，但也知道记不得，只能劝自己忍耐再忍耐，等待一击必中的时机。
留给他的机会并不多。
好在，并没有花费很久。三年半，他便有了机会，并且不负众望，大破胡虏，斩杀匈奴骑兵八万，同时灭了周围几个边塞小国，逼得匈奴单于远走，不敢接近边境城镇。
圣人每日接到捷报，甚是高兴。在陆昀峥班师回朝之前，就已有旨意，要将他封侯。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想着，要去见阿致，要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做到了。
他要寻他的妻，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回城的路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跌倒在地，浑身脏兮兮的，裤脚一片青绿色，就像是青苔。那是一个晚上，她大大的黑眼睛，可怜地望着陆昀峥，乞讨一些食物。
陆昀峥实在不忍心，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而这个小女孩，又是谁牵挂的孩子呢？
他下马，将孩子带着到驿站，给她好吃的，又仔细梳洗了一番。对着镜子，陆昀峥给她梳辫子，打扮好了，她也是个格外可爱的孩子。小女孩对这打扮很满意，透过模糊的铜镜对陆昀峥笑。
在房间里吃完饭时，陆昀峥还想着如何安置这可怜的小女孩时，那女孩在他的馒头里下了蒙汗药。陆昀峥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时，他脑子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就连视野也模糊了。
紧接着，小女孩开门，将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男子放进来，声音兴奋：“贺叔叔，他吃了药，醒来后真的会答应做我爹爹吗？”
那黑衣男子走过来，一双漆黑的眼死死盯着陆昀峥，眼中有滔天的怒意，一挥手中的长剑，直逼陆昀峥的脖颈。
陆昀峥浑身无力，只能侧身往一边倒去，后脑勺重重砸在木地板上。
而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小女孩趴在了他的胸口，她喉咙口发出一声尖叫，叫声随即戛然而止。叫声却在陆昀峥的胸口久久余震不歇。
血液喷涌而出，糊满了他的脸、眼睛。
红色，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
等到陆昀峥再次醒来时，他几乎不记得任何过往的事。
手下告诉他，是小女孩死前的尖叫惊动了人，他们赶来时，那黑衣人已经跳窗逃跑了。
至于那小女孩，她当时就死了。伤口在后颈。
她是为了保护陆昀峥，才死的。
赶回长安的路上，陆昀峥的脑子里渐渐回忆起了不少事情，包括他的身份，他的童年，他的父母。
一切似乎都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是，当他晚上躺在床上时，脑子里总是会莫名冒出一句奇怪的话：要回去和阿致成亲。
一开始，陆昀峥没有在意。直到，这句话反复在脑子里冒出来。
那么，阿致是谁？
他不记得了。
回去成亲……阿致是长安城里的某个人么？是他曾喜欢过的某个女子？
也不知这女子是谁，什么样貌品性。那时候，陆昀峥是不担心的。他想着，回家问父母就清楚了，又或者，总有哪一天他会想起来。
可惜，直到回长安，他也没能想起这女子是谁。回到侯府里，问母亲，母亲愣了一会，便以他摔伤了脑子为由，转开了话题。
就是这时候，陆昀峥意识到，阿致是某个不能谈的话题。
阿致不看他，他也不再看她。
不过，他很清楚，她有外出打听铺面的价格，每天晚上都在西边街上吃个饼，然后坐在湖边吹吹风，等到快入夜才回来。一整天见不到人影。
她要走了。
但她也没有彻底下定决心。深夜的时候，等到两人睡了，阿致会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她没有睡，其实他也没有睡。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她会背转过去，就像入睡前那样。
陆昀峥想，他没有实践过去的诺言，但他至少可以帮她快点结束痛苦。
·
他每日不归家，和她瞧不大上的子弟们混在一起，还在晚上约了礼部尚书的谷小姐去看烟花。
连着看了两三日的烟花，终于……等到阿致看到他。
她像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看着他好久都没有动。
陆昀峥用眼角余光看着她，她低着头，手捂着胸口，失魂落魄地走了。
那天晚上风很大，把她身上的袄子吹得紧贴身上。那一刻，陆昀峥才意识到，那袄子对她有些过于宽大了。
那天晚上，陆昀峥喝了酒，阿致什么也没有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照顾他洗漱，然后安睡。
陆昀峥仗着酒意，将她按在怀里，两个人抱着睡了一晚上。
她在哭，用手抹眼泪，怎么都抹不完。
陆昀峥的手搭在她腰间，却只能闭着眼睛假装睡得很死。
到了第二日，她起大早，主动去侯府找了父母。侯府里，她同父母说了什么，暗卫禀报的一清二楚。他也终于明白她的心结，她觉得自己拖累了他，害得他前途尽失，怕他恨她。
陆昀峥假作不知，和阿致在厨房里忙着一起做饭。
从侯府回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压在身上的重担都卸下来了。她嘴角也有了一丝笑容。
他们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时，仿佛又回到了宜城那样。有说有笑。
晚上他们一起去逛了长安城，那最热闹的一条街，头顶有繁星，和在宜城时好象。她很开心，牵着他的手，一晚上都没有放开。
但是，陆昀峥知道，她要走了，再也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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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母亲差人来叫他，父亲也在，无非就是告诉他，阿致不是个好女人，讹了他们一百金，一百金呐！
还说她心肠歹毒，为了一只猫要诗临那丫头去死才肯罢休。
母亲还说，他就应当听话，舍弃那野女人，娶了谷家的女儿才是正经的。
……
母亲说了很多，但陆昀峥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了，一脚踢死小寒的那个人竟然就是诗临，此前在他鹭双院里，就是诗临这丫鬟虐打小寒，只恨当初没有给她多些教训。
陆昀峥踏步出去，被父亲怒喝一声：“父母养你教你，你就该听话。若是你胆敢出去挽留那野女人，你有种就别再踏入我侯府！”
陆昀峥冷静地看着父亲：“过去不靠你们我也活下来了，以后我也可以。我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我不想做的事，你们也逼迫不了。”
“你放肆！”陆老侯爷吼完这句话，捂着头摸着桌子慢慢坐下来，差点晕倒。这三个儿子，只有最小的老三，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大逆不道！
母亲赶忙上前搀扶，急急道：“何必为了外人伤了父子情分？老三，你现在挽留也没用，那姑娘不会回头。”
陆昀峥头也不回，大步地走了。
他当然知道阿致不会回头，但是他认定了阿致，就不会轻易松手。
放她走，只是他当前的谋划而已。
阿致很固执，但他何尝不固执？他可从来没有答应要放自己的妻儿离开。
·
陆昀峥去鹭双院里，拉出床头柜里的暗格，从中取出一个锦盒，破开，取出里头仅有的两张地契，放在随身的香囊里。
出了侯府，他又从钱庄取了些银票，揣在胸口。
一并带回去，给她。
果不其然，她包袱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和他说一句道别，就走。
他要塞给她银票、地契——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到的，她统统不要。
为了让她走得安心，他拿与谷湘如成婚的事来骗她，她很平静，几乎没有情绪，只是说了一句无所谓。
是啊，无所谓。他在她这里已经无所谓了。
她已经不再纠缠，收拾好包袱，步伐坚定地走了，一步步走出了繁华的长安街。
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保重。
可是一想到她孤身上路，还有身孕，他怎么可能独自保重？
·
父亲将他的身份剔除得一干二净，圣人也不怎么召见他，除了朔望朝会，每日他没事做，就躺在院子里那个新买的躺椅上，坐在墙角晒太阳。
小寒就埋在旁边的墙角，阳光最好的地方。
有时候，陆昀峥会拿着本兵书看，看着看着，闭上了眼睛，拿书盖住了脸。
这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承诺的话，会怎样？他没有撒谎会怎样？
那么多的“如果当初”，要将他逼疯。
只有当暗卫送来阿致的消息，他才稍微安心一些。只要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和他一样呼吸着，在某个角落生活着……他就很满意。
终有一天，他会站在她面前，不会再让她失望。
·
本来，陆昀峥以为自己还要等更久才能得到复用，没想到半年不到，圣人就想起了他。
一切只因为，他那个肖表哥实在是个鲁莽的草包，兵书看了不少，可是没有实践过，再加上年轻气盛，格外想要建功立业，在胡虏的挑拨下，一个没忍住就开城迎战，导致一大批精锐部队全军覆灭。肖表哥害怕此事上表朝廷后获罪，他便病急乱投医，不知听信了谁的建议，在宜城变挨着的云州，以做交易的名头骗来一大批游牧民，让他们去到云州城外去，作为诱骗胡虏出战的诱饵，想要趁机将胡虏大伤一场，作为战功。
可以预见的是，又是一场失败，十分惨烈，那些游牧民都死了。为了防止风声走漏，肖表哥要杀了那些游牧民的全家老小。
当年，此案甚至惊动了圣上，圣上恨不得将他杀了，可是肖家就这一个独苗苗，给圣上求情许久，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从此没在长安城见过他。
胡虏经此之后，越发志气高涨，边关紧张，圣人便重新想起了他陆昀峥，将他派去宜城。
去到宜城之后，他遇到了王阳。王阳在云州大案中伤了腿，只能卸甲归田。陆昀峥给他尽量多争取了些抚恤，让他往后日子好过一些。王阳问过他，阿致呢？
是啊，阿致呢？
面铺的那个老板娘看到他，也问他阿致呢？他舌根梗在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点下头就走了。
但有的时候甚至退无可退，阿致隔壁的婶娘遇见了他，准确地说是找上了他，问他阿致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陆昀峥只能说阿致在密县，开着面馆。那婶娘又不罢休地问了许多，才放心下来，叫他好好待阿致，阿致现在是一个孤女，切不要辜负她欺负她。
这下，陆昀峥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日日夜夜都争着一口气，想要建功立业，但也知道记不得，只能劝自己忍耐再忍耐，等待一击必中的时机。
留给他的机会并不多。
好在，并没有花费很久。三年半，他便有了机会，并且不负众望，大破胡虏，斩杀匈奴骑兵八万，同时灭了周围几个边塞小国，逼得匈奴单于远走，不敢接近边境城镇。
圣人每日接到捷报，甚是高兴。在陆昀峥班师回朝之前，就已有旨意，要将他封侯。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想着，要去见阿致，要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做到了。
他要寻他的妻，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回城的路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跌倒在地，浑身脏兮兮的，裤脚一片青绿色，就像是青苔。那是一个晚上，她大大的黑眼睛，可怜地望着陆昀峥，乞讨一些食物。
陆昀峥实在不忍心，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而这个小女孩，又是谁牵挂的孩子呢？
他下马，将孩子带着到驿站，给她好吃的，又仔细梳洗了一番。对着镜子，陆昀峥给她梳辫子，打扮好了，她也是个格外可爱的孩子。小女孩对这打扮很满意，透过模糊的铜镜对陆昀峥笑。
在房间里吃完饭时，陆昀峥还想着如何安置这可怜的小女孩时，那女孩在他的馒头里下了蒙汗药。陆昀峥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时，他脑子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就连视野也模糊了。
紧接着，小女孩开门，将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男子放进来，声音兴奋：“贺叔叔，他吃了药，醒来后真的会答应做我爹爹吗？”
那黑衣男子走过来，一双漆黑的眼死死盯着陆昀峥，眼中有滔天的怒意，一挥手中的长剑，直逼陆昀峥的脖颈。
陆昀峥浑身无力，只能侧身往一边倒去，后脑勺重重砸在木地板上。
而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小女孩趴在了他的胸口，她喉咙口发出一声尖叫，叫声随即戛然而止。叫声却在陆昀峥的胸口久久余震不歇。
血液喷涌而出，糊满了他的脸、眼睛。
红色，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
等到陆昀峥再次醒来时，他几乎不记得任何过往的事。
手下告诉他，是小女孩死前的尖叫惊动了人，他们赶来时，那黑衣人已经跳窗逃跑了。
至于那小女孩，她当时就死了。伤口在后颈。
她是为了保护陆昀峥，才死的。
赶回长安的路上，陆昀峥的脑子里渐渐回忆起了不少事情，包括他的身份，他的童年，他的父母。
一切似乎都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是，当他晚上躺在床上时，脑子里总是会莫名冒出一句奇怪的话：要回去和阿致成亲。
一开始，陆昀峥没有在意。直到，这句话反复在脑子里冒出来。
那么，阿致是谁？
他不记得了。
回去成亲……阿致是长安城里的某个人么？是他曾喜欢过的某个女子？
也不知这女子是谁，什么样貌品性。那时候，陆昀峥是不担心的。他想着，回家问父母就清楚了，又或者，总有哪一天他会想起来。
可惜，直到回长安，他也没能想起这女子是谁。回到侯府里，问母亲，母亲愣了一会，便以他摔伤了脑子为由，转开了话题。
就是这时候，陆昀峥意识到，阿致是某个不能谈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