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班的熔岩河在永夜中沸腾,赤红火光将索伦的袍角镀上一层血色的光晕。他站在魔苟斯议事厅的阴影里,听着同僚们低沉的议论声,那些裹着焦味的私语像毒蛇般在石柱间游走。

    “那女人在熔炉旁站了快一整个上午了。" 巨龙用爪子叩击着黑曜石地面,热气时不时从它的鼻腔里打出,“所有经过的奥克都绕着她走——包括你手下的督工。”

    索伦的指尖不停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目光穿过窗洞,投向外面一层浓厚的烟雾。百米外的熔岩平台上,阿罗忒斯正背对着他们而立,黑袍被热浪掀起时像是一团涌动的乌云。她突然抬手挥退搬运陨铁的奥克们,动作精准得像斩断丝线的刀刃。

    “听说魔苟斯大人自上一次从地牢里走出后就放她出来了。”炎魔之首勾斯魔格的声音震落穹顶的灰烬,“而现在锻造场的活,还有熔炉区域,都可共她调遣。”

    “看起和你的位置有的一比……索伦?你不多聊聊我们这位安格班新客人?”

    “总不会……是魔苟斯大人对她有什么另外的兴趣吧……”

    “陛下的想法不是我等可以猜测的。”

    “喂——你们别盯着看太久,这丫头的气息从昨天就开始不一样了,反而越来越像那位大人,太明显会被她注意到。”

    议事厅的议论声突然沉寂时,他抬眼正对上熔岩平台上的回眸——那双蓝色竖瞳穿透雾气,仿佛能洞悉他藏在胸膛下的每个念头。

    手腕处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摸上去略带痒意,又让他回忆起阿罗忒斯嘴角染血的模样。

    “绝非善类。”

    索伦率先挪开视线,望向那座灰烬宝座的方向,等他再看回去时,黑发女子已经拾级而上,消失在原地。

    ——————

    原本阿罗忒斯是端正站在魔苟斯的面前,他坐在灰扑扑的座椅上,只是略微用力掐住她的肩膀,就像是从她的脊髓上抽走了一段骨头似的。

    “忍着点,碎片。”他的声音裹挟着地脉震颤,“这可是你求来的恩赐。”

    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黑色的静脉,看上去有种异样的诡谲,更像是从她的皮肉中爆发出的蛛丝。

    阿罗忒斯困惑地眨了眨眼。陌生的灼热感沿着神经攀爬,王座上的黑暗君主看着她紧绷的身体勾起嘴角。当第二股力量贯穿心口时,她终于理解这就是“疼痛”——不像是之前感觉到的痒意,比任何时候受的伤都要剧烈。

    喉间溢出的闷哼被生硬挤出一半,另一半的痛呼消失在她咬紧的嘴唇里。

    “维拉们把你裁剪得太干净了。”魔苟斯故意放慢能量灌注的速度,血瞳紧紧盯着她逐渐跪缩在地上的身躯,“难道你连痛觉都成了新鲜体验?”

    我……!要不是我没力气……等等,这个东西怎么这么漫长?

    魔苟斯所居住的区域位于安格班的的高处,俯视整个恐怖山脉,但是又同时能做到不让一处光漏进大厅内。她跪在地上,只能看得到眼前的幽蓝色烛火在眼里碎成十个魔苟斯的样子,每一张脸她都想狠狠挥拳打上去。

    安静得只能听得到她脊背和手指节咔咔作响的声音,魔苟斯抬起下颔,像是在耐心地等待什么。

    疼到阿罗忒斯没注意他又是在何时收回的手,现在她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像是在撞碎自己的胸膛,过了一会,这阵剧痛逐渐消退下去,四肢仿若被什么东西吹蓬了起来,轻盈又滚烫,她尝试着站起来,下一秒又踉跄倒地。

    关节错位的脆响让魔苟斯眯起猩红色的瞳孔。“别急...你现在的灵魂就像刚拼好的玻璃。”

    她尝试用右手撑地,却发现手肘关节正不受控地高频震颤。发丝垂落遮住眼睛的刹那,一滴汗珠沿着鼻尖坠落——在触及地面的瞬又被魔苟斯弹指熔成蒸汽。

    “别...用那种...眼神...”她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间挤出的碎玻璃,喉管被两股对冲的力量撕扯得血肉模糊,“……看我...”

    对方的沉笑反而让她更加愤怒,她耐心等待了一会,在能够站立后立刻起身顺势拔刀,将王座前的台阶劈碎,冷冷瞪了一眼魔苟斯后快步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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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说实在的,那日的离开也是她硬撑着营造出来的安然无恙,身体里的两股力量不停的撕扯,还没彻底恢复前,自己的行动也不太方便。

    从地牢里被放出来后,她第一时间取走了自己的物品,将身上佩戴的物品全都塞到行囊里的最深处,放在自己在地下的临时居所。

    也挺难想象的,自己的衣食住行安排全都划给了索伦,安格班的小事居然是他来管吗?

    魔苟斯并未交代自己的工作内容,她也乐得清闲——他作为领头的居然没有因为自己的散漫反而提供吃住,意外的有良心。

    于是,阿罗忒斯从关了自己整整三天的地牢开始,一路散步到熔炉区,奥克们迎面遇到她的时候,一个个都是耸着脑袋,假装没看见她,恨不得将脸种在地里。

    其实这也算不上散步,她的身体也还在隐忍疼痛,走得很勉强,极为缓慢,为了不使旁人看出差错,阿罗忒斯一路绷直后背和腰杆。每每有谁敢用眼睛盯着自己,她就恶狠狠地反瞪回去。

    靴底碾过地上未将熄灭的熔炉灰烬,前方熔岩管道传来金属撞击的刺耳声响。她贴着潮湿的硫磺岩壁靠近,看到锻造台前围满了奥克,为首的督工正用带倒刺的皮鞭抽打这工匠。

    “这是一批几天后马上就要运到地面上使用的武器!”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兽人的獠牙几乎戳进工匠眼球,“谁允许你用劣等星铁矿?”

    被殴打的奥克蜷缩在熔岩渠边,怀里护着半截扭曲的剑胚:“可是...熔炉温度不够...高等矿石根本...”

    她站在原地驻足看了许久,抱着手臂,原本想上前迎接的奥克被她挥手拦下,悻悻退至她身后。

    这两天她只敢在安格班的深谷里走动——谁知道魔苟斯有没有在自己身上放了什么奇怪的监视咒语,无聊透顶的阿罗忒斯终于觉着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活。

    她看着领头奥克踹翻冶炼炉,飞溅的岩浆在奥克工匠背上烙出焦痕,突然理解为何魔苟斯要给她监察权限——这些蠢货连造假都破绽百出。

    阿罗忒斯缓慢走近,原本围观的奥克主动为她让出一道道来,她嫌弃扫视一周,“你是这里的督工?”

    “是!当然!大人……这家伙正想用劣次品充数,被我发现了,我正在惩罚他。”

    说着,他就想举起鞭子打在跪在地上的奥克身上,被阿罗忒斯用刀跳反,她冷冷看着奥克们,“把东西拿给我看看。”

    一枚小粒的样品被一只奥克小跑着送上来,他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阿罗忒斯拿在手中,对着头顶的熔炉光芒看了一会。

    “解释。”她随意将矿石丢进炉子里,瞬时发出不小的爆燃声,一堆奥克连忙从熔炉旁走开。“为何用黑铁冒充星钢?”

    “大、大人明鉴!是熔炉...”

    “温度不够”她抬脚碾碎他试图指向熔炉的手指,“看了需要我帮你把爪子伸进去测温。”

    刀尖已经抵住了督工的咽喉,又一道更加缓沉的步伐走来,“你已经开始着手工作了?”

    阿罗忒斯睨了一眼正徐步走来的索伦,更加怀疑魔苟斯只配给他的任务里一定有监视自己这一项,不然这家伙怎么跟块牛皮糖似的,走到哪黏到哪。

    “不关你的事,”她收回目光,“你要想管你可以自己来,我可没拦着你。”

    黑发女子轻微歪头,面色不改,不带任何笑意。“况且我只是在找乐子而已。”这句是真话。

    索伦被她这反呛激动得反而没话可说,看着她抬脚踩断了督工的臂骨,清脆的噼咔声让不少围观的奥克再狠狠缩了一下脑袋。

    年轻工匠突然扑到王座前,后背的焦痕还在冒烟:“是格鲁什克扣燃料!他把魔晶石都给东边地精去换酒喝了...”

    阿罗忒斯弹指点燃格鲁什的手部,在惨叫声中拎起那截劣质剑胚。黑铁在炎魔之力的炙烤下渗出腥臭黏液,她突然将剑胚刺入格鲁什的右眼:“需要督工你亲自检验材质了。”

    当奥克督工捂着脸在火墙中打滚时,她挥剑劈开熔炉。沸腾的岩浆暴露了底层未熔化的魔晶石,那些本该作为燃料的紫色晶体,此刻正沉淀在炉壁上。

    “都看清楚了?”她踩碎格鲁什的尾骨,用刀尖挑起块魔晶石抛给年轻工匠,“现在你是新督工——日落前我要看到合格品堆满西侧甬道。”

    地上的血液残留很快被清理干净,熔炉区在她的注视下重新恢复正常。

    “好手段。”索伦的瞳孔反射着熔岩火光,他斜着眼睛,注视阿罗忒斯缓缓走近,“也许陛下器重你,也并非空穴来风……?”

    “不需要您来评判,”黑发女子嫌弃瞥了一眼手上蹭到的灰渣,最后才看向他,“我不需要跟班——还是说索伦大人想照顾新人。”

    “我可没有闲到这种地步。”

    “那就别挡我的道,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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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安格班的晚上和白天没有多大的区别,天空除了灰一点,和更黑一点,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阿罗忒斯靠在残断石柱边——索伦那家伙一边假惺惺送来晚饭,一边告诉她“建议你先去见陛下比较好。”,语气里浓厚的嘲讽意味,她都想把菜丢他脸上。

    "今天的演出很精彩。"魔苟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王座扶手上的浮雕接连睁眼,“不过我更好奇...你特意让格鲁什的惨叫传遍西侧甬道,是为了掩盖什么?”

    她掩盖了什么?

    阿罗忒斯不解地眨眼,今天因为身体抱恙,都没摸清楚迈兹洛斯的位置,还老是遇见索伦,没有比这运气更不好的事情了。

    她停在离王座三步外的距离,“您既然能听到惨叫,自然能听到熔炉重启的轰鸣。”平静地盯着出现在大厅中的魔苟斯,“需要我展示新督工重新锻造的剑吗?”

    魔苟斯忽然勾起嘴角,落座王座上,穿的还是一样的黑色袍子,应该来说,安格班里他那些有人型的走狗们穿得都和他一样,自己分到的衣服也是黑袍黑裙——难为他们给自己找衣服。

    想到这里,阿罗忒斯不禁觉得好笑。

    “最近索伦时常建议我留意你的动向,我还不知道,我的副官在短短时间内如此注意你,”黑暗魔君的声音像是游离的烛火,“不过我要提醒你,安格班禁止私斗。”

    魔苟斯指尖敲击的王座扶手突然迸出火星,将阿罗忒斯袍角燎出焦痕。她盯着那点闪烁的灰烬,想起白日里被奥克血液浸透的熔炉地面——此刻那些污血正顺着地砖缝隙渗入王座下方,在魔苟斯靴底凝结成暗红色的镜面。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沉默片刻,“傍晚你熔了三只奥克的舌头。用火焰烧了他们的声带,却留着大脑完整。"

    “米尔寇大人……既然您全程看着,何必多问。”

    看来这家伙确实在一直监视着自己,但是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办法……

    挑拨他和索伦的关系?魔苟斯应该也没蠢到这种地步——现在主要是消减他的怀疑,努力找到迈兹洛斯。

    她从座椅背后绕了一圈,缓缓停在他的左侧,“这毕竟是您默许的事情,我只不过借了您的光而已。”

    阿罗忒斯的语气不见惶恐,片刻后开始认真汇报一天的工作,“我调整了熔炉区岗哨方案。将原本的十二组奥克轮岗换成了九次,防御半径缩减三米,节省半日的矿石消耗。”

    魔苟斯指尖敲击扶手的节奏停顿半拍:“索伦上报你私调熔岩渠流向。”

    “更正。”她绞紧眉毛,那个红毛家伙怎么老是打自己的小报告,虽然说有一部分是她刻意打探消息的原因。

    “是修复第三通道的裂隙,避免影响主熔炉效能。”

    “你放逐格鲁什的手下到东矿区,又是为了什么?那里并不缺人手。”

    “哦?那个督工?他盗窃魔晶石量达五百克以上,我查清还有其他奥克帮助,根据熔炉区的规定,需进行...”

    “够了。”被打断后阿罗忒斯只觉得莫名,凝视魔苟斯的侧脸片刻后,在他看不到的方位嫌弃皱鼻,负手站在一旁。

    “站到我的面前。”

    又要做什么?

    她不情不愿地走上前,魔苟斯的指尖悬停在锁骨上方处,王座厅的熔岩光突然转为冷蓝色,映得她的皮肤像结了霜的陶瓷。

    无聊盯着穹顶某块剥落的黑曜石,任由对方扳过她的下颌。魔苟斯的指腹擦过耳后时,她条件反射性后缩半寸——自己实在不太习惯过于靠近的触碰。

    “躲什么?”他突然扣住她后颈,原本身体里潜伏的疼痛此刻又从脊髓传至全身,阿罗忒斯咬紧牙关,颤抖着手,下意识想要将魔苟斯的手从自己的后颈上挪开。

    她的动作在即将碰到他那一刻突然生硬转动,搭上对方的手腕。“请…请您……呃。”

    她强迫指节松弛下来,指甲似乎是蹭到了冰冷的腕甲,魔苟斯的手掌骤然收紧,阿罗忒斯似乎听到了自己颈椎的脆响。剧痛让瞳孔不受控地扩散成虚焦状态。

    “终于学会求饶了?”他忽然松开钳制,挑起这张额头布满冷汗的面庞,“作为勉强入眼的残次品来说,你恢复得不错。”

    “东区熔炉的调度权,别让我再看到可笑的残渣。”

    阿罗忒斯按着肩膀起身,在跨出门槛前忽然驻足,

    “是否包含悬崖的熔岩区域?”

    在王座周围的岩浆池突然沸腾的轰鸣中,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沉默许可。

    很好,至少能以完美的借口寻找迈兹洛斯,现在就差怎么解决那些看着她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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